宋老說完這句話頓了一下,繼續笑着問道:“雖然這點我雖然明白,但是還是有句話一直想問問你,雨墨你所擅長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唐雨墨想了一下,拱手說道:“去年的水患的賑災方略,是我寫的,其他的倒還不好說。”
官鈞賢聽完,點了點頭,而後打開書桌的一個抽屜,拿出一些令牌來。
基本談妥之後,從官宅出來,唐雨墨又向官老多要了兩桶火藥搬到自己的馬車上帶回去。其實在大信這個年代,就算在軍隊中,火藥之類的火器到底不是攻擊武器的主流,官府當然不可能經常備有一大堆火藥,現在這兩桶是因爲上次唐雨墨派人來要火藥的時候,官府的老管家在軍械監那邊多拿了一些的。唐雨墨問了一聲,也就謝過拿回去了,她之前用來混合火藥的配料還剩了一些,剛好拿回去配了。
此時杭州城中儘管也混入了不少蕭陽的人手,但基本還是控制在威勇軍的手下,真的說到要多危險,未必稱得上。從官鈞賢的話裡就可以聽出來,對於這局勢,大家基本上都還是有些信心的。但基本上都說狡兔三窟,唐雨墨要做的並不是打算靠這些火藥爲守城做多大的準備,而是想未雨綢繆,做些最壞打算的準備。所以官鈞賢那邊,也是高興看到的。
因爲唐雨墨這樣做,剛好就是借唐雨墨的手替朝廷和杭州府做了一些準備——倘若是由正式的朝廷或者杭州城的部門讓大家做好萬一守城守不住的準備,城中的百姓自然難免人心惶惶,被通知的富戶首先想的也不是同心抗敵而是想着怎樣才能讓自己家在這種危難時刻倖免遇難。但如果讓唐雨墨首先作爲沈家的代表去牽線,也算是杭州城內的富戶之一去牽線,這些就挨家挨戶去牽線,這樣就顯得大家是爲自己的事情而操心,就算有異心者只顧着自己逃亡者肯定不少,那出力的程度,卻也比軍隊牽頭來得強些。
和官鈞賢談好了這些事情的開端,唐雨墨心裡也稍微放鬆了一點,趕着馬車就開始往回走。此時城北蔓延的火勢應該已經被控制,出門的時候看起來還不錯的天空此時已經帶着黑色的煙柱在視野那頭隨風飛散。就像華安他們剛纔說的,剛剛下了雨,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在城裡四處縱火,那些本來就早已被大雨泡了好幾天的房子的木料,根本不可能燒成這樣。
唐雨墨一路上趕着馬車往家趕,雖然大部分民衆都只是守在自己所居住的街區,但是現在可供通行的街道上還是有不少人的。他們中可能有的是出來看看形勢如何,有的還拖家帶口,可能是找什麼親戚大家在一起心裡多點安全感,還有的揹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估計是想往南邊的海港港口去坐海船逃跑,臉上的神色甚是緊張。唐雨墨又趕着馬車走了一陣,聽到西門那邊又是一陣戰鬥的喧囂。
其實隔了那麼遠,那邊戰鬥的聲浪其實已經聽不清楚了。但是雖然聽不真切,還是給人很大的壓力。唐雨墨趕着馬車的繮繩抖得越發急了,那隱隱約約的廝殺聲,一直都沒有停。
一些廝殺發生在杭州城內。遠遠的,唐雨墨也看見一支隊伍從對面的街口衝過。好像是因爲早晨在城北的鬧事者在被衝散之後,一部分人已經被軍隊追着往這邊過來。這緊張的氣氛已經將附近籠罩起來,再往前走,大路上的人影已經愈發少了,經過一處水道時,對面的街巷裡傳來廝殺呼喊之聲,從這邊望去,隱約是有幾名亂匪衝入其中的一處院子,應該有孩子和婦女被砍到,而後又應該是入侵者被民衆的壯丁砍殺的聲音。那街道靠水道這邊的院牆、建築都已倒塌,唐雨墨便也能夠看出個究竟來。
這樣的街巷雖然也如太平巷一般自行組織了青壯守衛,但急趕過來,未曾真正見血的年輕人卻根本不是對手,當先上前的被一刀劈了,其餘的只能躲避,哭泣聲、尖叫聲、示警的鑼聲中,那七八名亂匪已經衝出一邊的院子,到了人影亂竄的街道里,一名漢子拿了根巨大的木棒哐哐哐地過去廝殺,那氣勢一時間竟將匪人陡然逼退了,但隨即便也被幾刀斬斷了木棒,逼得朝水邊這裡退來,隨後被一名半身染血的亂匪砍翻在地。還好官府的官差很快趕了過來,那些人也就四散了。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街道戰鬥力都不堪一擊,大戶人家請的乎院們到底還是有一定經驗的,如果那個街道有開什麼武館鏢局,也就更加厲害。但是如果只是一般的青壯,除非是仗着人多可以一搏,不然作用有限。這次蕭陽派進城裡來的人,應該都是反賊的精銳高手,普通的年輕人就算在武館學了些功夫,但是隻要沒有真正實戰經驗的,碰到估計都是凶多吉少。
按照此時的情形看,經過今早的那場暴亂之後,蕭陽安插在城中的那些下屬四處衝殺於杭州城內。雖然現在城中有威勇軍,但是現在主要力量還是放在城牆附近,雖然有安排人手在城內緝兇,但是因爲敵方在暗我方在明,敵人又分散,一時間無法真正地把控全局,所以纔會出現現在的這些事情,但是如果樂觀估計,這些動亂如果按照官府的部署大家穩步推進,應該不會持續超過今天上午。
雖然動亂之後應該維持不了太久,但是唐雨墨現在到底是身處動亂中了。儘管一路上唐雨墨已經要讓自己狠下心基本對很多事情只能心裡讓他們堅持住而自己趕着馬車拼命往家那邊趕,因爲很多事情不能憑一時的衝動。但是現在很多事情她一時間也是沒能躲避的。
爲了趕往家那邊的巷子,唐雨墨繞了好幾次路——之前到一處路口的時候,大概十幾名官兵把兩名亂匪砍死在路口。爲首的官兵是一名身材精壯的漢子,提刀指着讓唐雨墨趕車過來,大聲呵斥道:“什麼人這個時候在外面亂跑?!”
唐雨墨配合地拿出令牌和一份由官鈞賢開具的文書,說明現在自己要趕回去的事情。那軍官滿臉是血,凶神惡煞,看了看憑證,又看了看唐雨墨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女人,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登時呵斥道:“這邊危險,我們在緝拿兇徒,你不能從這過,繞道繞道!”雖然唐雨墨現在帶着錢通的令牌又有官家的文書,但是現在人家畢竟是在做事,對自己也是一番好意,唐雨墨並不認爲自己有橫衝直撞的特權,只好乖乖繞道。
就這麼繞了一圈,到了一個岔道的時候,居然看見一邊的道路上居然是屍橫遍野:有官差的,有匪徒的,也有一些是平民的屍體。血流成河,幾乎要把那青石板街都給染紅了。唐雨墨捂住了嘴——縱然已經經歷過生死以及上次綁架和行刺事件和匪徒的殊死搏鬥,但是這樣直面如此多的屍體還是深深讓她的心臟都爲之震動。此時彷彿世界的時間都靜止了,彷彿只能聽到耳邊全是那些廝殺吶喊的嗡嗡聲。
唐雨墨掉轉馬頭,轉過兩條街,一旁大概是還算富庶的人家的院落那邊有聲音傳來,那戶人家雖然在地震中房子倒了一些,但是還是有一大截的圍牆的,從缺口看不真切裡面的情況。唐雨墨不由得停下馬車聽了聽,就聽到裡面有人好像朝這裡衝過來。
這樣的情況不宜久留,沒準備的情況下不適合逞英雄,唐雨墨剛準備加快速度離開,已經看到前面的缺口,應該是五六個全身都是血的亂匪衝上了街道,正朝唐雨墨這邊看。唐雨墨剛想掉頭離開,但是後面也有幾個人從圍牆翻出來,此時一名手持鋼鞭的男子朝這邊喝到:“兄弟們,把那小妞搶下來!把她的車搶了,點火把那幫狗官差撞死!”
此人話音未落,前面的幾個人已經衝了過來,唐雨墨當機立斷,從懷裡掏出火摺子點燃了長長的引線,而後一副慌張的樣子摔下車去,又迅速爬起來,朝着一處圍牆的缺口就跑,那些人主要目的是攔着那無人駕駛的馬車,倒也沒理她。跑到一個已經塌了的小院子唐雨墨回頭看時,已經有兩個人身手矯健地衝上馬車,拉住了繮繩,好一副英姿。周圍的人已經圍了過來,唐雨墨又看着那邊後退幾步,用袖子捂住口鼻······
有人掀開簾子,想看看馬車裡有什麼好東西。
轟的一聲巨響,將車邊的幾個人吞噬於火焰濃霧當中,氣流撲面而來,唐雨墨看到天空像下雨一樣落下人的屍體。現在不是看戲的時候,她轉身拔腿就跑,身後是一羣人在瘋狂地大喊着:“殺了她!把那個小賤人給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