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詠與歐陽嫿南下,到餘杭歐陽世家盤桓數日。餘杭環以湖山,左右映帶,六橋煙柳,西湖夜月,虎跑夢泉,吳山天風,乃富庶繁華之地。餘杭有涌金、錢塘、清波、望江四門。兩人向西門清波門而去,過數裡,溪色澄然迎面,溪流道萬山中,山不峭而塹,踵趾錯互,蒼碧莫辨途徑。
柳之詠問:“此乃何景?”
歐陽嫿道:“溪水屈曲洄環,九折而出,故稱九溪十八澗。”
九溪十八澗徑路崎嶇,草木蔚秀,人煙曠絕,幽闃靜悄,衆人沿溪取道,東瞥西匿,前若有阻而旋得路,別有天地,自非人間。忽見一羣奇裝異服女子邊舞邊唱來迎接。
女子們大約十五六歲模樣,右挎竹編小鼓籃,左挎小竹筒,唱得委婉百轉,非常動聽,只聽歌詞雲:“天頂哪哩落雨仔呀彈呀雷囉公伊呀,溪仔底哪哩無水仔呀,魚囉這個亂呀撞囉啊;愛着哪哩阿孃仔呀不呀敢囉講伊呀,找仔無哪哩媒人仔呀 鬥囉這哩牽呀空囉啊;大隻哪哩水牛仔呀細呀條囉索伊呀,大仔漢哪哩阿孃仔呀 細囉這個漢呀哥囉啊;大漢哪哩阿孃仔呀不呀識囉寶伊呀,細仔粒哪哩幹樂仔呀 較囉這哩賢呀翔囉啊”。
歐陽嫿道:“南海王又來遊山玩水乎?”
一名八九十歲的老者坐着輪椅,緩緩自衆女中走出,笑道:“國滅多年,何敢妄自稱王?”
歐陽嫿道:“王上反秦滅楚,叱吒風雲,永遠是我等心中的南海王。”
衆女齊聲道:“吾等心中永遠的南海王。”
老者大笑道:“你們這些丫頭,就會哄我這個瘸腿老頭子開心啊!”
歐陽嫿道:“王上,暮色將近,我們返城吧!”
一行出了九溪十八澗,來到西湖旁,時值八月,綠楊陰裡,白沙堤柔媚秀麗,周遭小山掩映翠微間,可遠觀花巷觀魚、三潭映月、滿隴桂雨等西湖景點,一派人間勝境。柳之詠吟道:“西湖八月足清遊,何處香通鼻觀幽?滿覺隴旁金粟遍,天風吹墮萬山秋。”
吳山位於西湖東南,山勢不高,景色秀美,其東、北、西北多俯臨街市巷陌,南眺錢塘江,可見兩岸平疇如畫。衆人登臨吳山極目四野,有凌空超越之感,可見吳山東南,有莊園綿延跌宕,亭臺樓閣蔚然壯觀,這正是歐陽世家府邸藏劍山莊,佔地百餘畝,白牆黛瓦,清貴優雅,園景疏密有致、高低錯落、花團錦繡,一派蘇杭園林院落。
杭州城車如流水馬如龍,熱鬧非凡。歐陽世家卻是花月正春風,靜謐十分。
歐陽臧已耄耋之年,掌管族內事務的是長子大少爺歐陽承,二少年歐陽旭精於鑄劍術,三少歐陽冉文武雙全已經是君子堂教習,四小姐歐陽姽情定嘉興伍家公子,五少爺歐陽言精於輕重雙劍,六小姐歐陽嫿習武泰山派。還有南海王的侍衛鑄劍師歐冶公、莫前車等。鑄過湛盧、純鈞、勝邪、魚腸、巨闕五柄名劍的歐冶子,歐冶子傳有弟子二人,一名風胡子,一名薛燭。風胡子在楚,薛燭尚在越國。
歐陽承、歐陽旭、歐陽姽、歐陽言皆出門迎接,歐陽承的女兒東方翎與歐陽嫿同歲,聞姑姑回來,歡呼雀躍,奔來相迎。
柳之詠以晚輩之禮拜見歐陽承,見柳之詠文質彬彬,少年英俠,歐陽承十分欣賞,令下人安排柳之詠住在後院。柳之詠見靠近吳山山谷插着一柄巨劍,聳入天際,歐陽世家人員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問:“那裡何處?如此忙碌!”歐陽承道:“那裡是淬劍谷。五日後便是名劍大會。”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九歌·國殤》
名劍大會是歐陽世家揚威之會,吳人、越人、楚人混雜,特別是甌越、閩越、南越的諜者滲透,肆意挑起事端。他們公然衝擊地方官府,勾結倭寇,殺害官吏,禍害地方。買賣軍械,劫掠人口於海盜。閩越王的暗中支持的幫派更是鼓動越人聚衆與歐陽世家對抗。
歐陽嫿道:“大哥,今次大會有何利劍?”“御神重劍、碎星單劍、星月雙劍,皆二弟與歐冶公數年嘔心瀝血之作。”“這次論劍何門何派前來?”“蘇州八家和衢州四仙六派皆有人來。”歐陽嫿道:“嘉興伍家定是來人了?”東方翎瞄着歐陽姽道:“那是當然,三公子定是前來的。四姑姑可是想自己如意郎君,夜夜難眠。”歐陽姽大窘,卻只是紅着臉向內堂走去。
餘杭自古便是吳越楚雜居之地。春秋時,吳越兩國爭霸,餘杭先屬越,後屬吳,越滅吳後,復屬越。戰國時,楚滅越國,又歸入楚。吳山原本是伍山,又稱胥山,乃楚人吳國重臣伍子胥紀念之山。白馬湖原名跑馬湖,乃范蠡被困取魚爲食之處。靈墟山餘脈莫干山,乃吳國鑄劍大師莫邪和干將鑄劍之處。蕭山越王廢城曾是越王勾踐屯兵之處。夫椒之戰,吳王夫差曾圍困勾踐與會稽山。吳王闔閭戰敗於胥山。
柳之詠獨自遊覽西湖,西湖十景長堤春曉、麴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南屏晚鐘、虎跑夢泉、靈隱禪蹤、六和聽濤、萬鬆書緣、梅塢春早,美輪美奐,其中游人多有吳越楚服飾遊客。
行至崇文書院旁的麴院風荷碑亭旁,楹聯雲:今來雲雨曠,舊賞魂夢知。柳之詠不由癡了,駐足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