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江面平波,雖是黑夜,整個湖面卻都在姬博弈的法眼之下。
走在岸邊,他修長的身軀卓爾不凡,卻又有一股與整個江湖融爲一體的矛盾感覺。在他的身邊,一臉斯文敗類的黃誠很是諂媚的跟着。
“軍師大人,我已經以‘天王’的名義傳信楊欽,今夜他必定回過來,到時候他如果降了的話的最好,如若敢拒絕,必定讓他血濺當場。”
很明顯,黃誠是個很沒有骨氣的人,一聽說姬博弈是岳飛的人,再想想自己的處境,一點猶豫都沒有的拋棄了楊幺,轉投了岳家軍。他作爲楊幺手下的第一文臣,掌握了洞庭湖水賊的所有動向佈置,光憑這些就能夠直搗黃龍,活捉楊幺。只是這一次姬博弈的目的是收復這幾十萬水賊入岳家軍,所以細緻的工作要一項項展開。
洞庭湖水賊總共分爲七個大寨,除了楊幺這個首領之外,往下數就是楊欽,劉衡、金琮、劉詵、黃佐,夏誠。黃誠雖然號稱軍師,左僕射,但是在反賊中的地位低下,手下沒兵,說的話除了楊幺的一些部下,還真沒幾個人鳥他。這也是他被抓之後一下子就反叛的原因,眼看着有着更好的東家,爲什麼要一輩子背上反賊的名頭。
最近岳飛在襄漢之戰之中大破金,齊三十萬大軍,名頭之響亮,敢稱當世第一。姬博弈作爲他手下第一軍師,名聲也漸漸的傳播開來,眼光老道的黃誠看了他的面相之後,立刻發誓效忠。
就在兩人閒聊當中,一首裝飾豪華的大船從遠處駛來,船頭之上,一位身披盔甲的八尺大漢手持一柄長槍,威武悍勇。
“見機行事!”
說完四個字之後,姬博弈身形如同流水一般融入了水面陰影之處,就算是一流高手來了,也察覺不到分毫異樣。《指玄篇》的修煉,讓他越來越飄渺虛無,近乎非人。
黃誠立刻擺出平時的虛僞笑容,在他的身後,是十五個岳家軍的精兵。這是龍陽的汛州村,楊欽的水寨就在不遠處鎮守着。這也是官兵入洞庭湖的必經之地,可謂是七大水寨中僅次於楊幺老巢的重要之地。
“不知天王深夜將楊某叫來所謂何事?”
船靠岸之後,楊欽沒有絲毫懷疑的走了下來,看到黃誠之後面無表情,直接將話問了出來。
“如此時刻叨嘮楊將軍實在是罪過,只是此事緊急,天王特意下了囑咐,讓在下不得不重視啊。”
“到底何事,廢話真多!”
楊欽不愧是出名的勇將,作爲楊幺手下武將第一人,他的地位與黃誠這個文官第一人可是截然不同。他是十足的底氣,而後者是虛僞的自信。
話音被搶斷,黃誠尷尬的一笑,隨後裝作沒聽到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馮氏的蘅小姐不知將軍可知?”
“是那個天王選中的王后。”
“不錯,馮老頭不識好歹,不肯嫁女,錯過了成爲國丈的機會。前幾天天王派出了一船軍士,將想要逃走的馮家截殺,原本已經將蘅小姐帶了過來,可惜在半路之上被人劫走。天王派我出來搜尋蹤跡,得到消息蘅小姐就在龍陽,所以想要將軍幫個忙。”
說完之後,楊欽一直以來面無表情的臉色突然笑了,讓在暗處的姬博弈感覺到了不妙。
“黃誠,到了現在你居然還敢騙我,你真當我不知道你被官兵抓了嗎!”
“動手!”
一瞬間,黃誠的臉色大變,大喊一聲,同時身子往後退縮。他不知道在哪一個地方露出了破綻。他被姬博弈擒拿的時間不超過兩天,就算是有漏網之魚,消息也不可能這麼快傳達到楊幺的耳中。
“去死吧,你這個叛徒!”
隨着楊欽的大聲呼喊,他背後的大船上突然放下了數塊長木板,百多位精銳的士兵從隱藏的地方竄了出來,這一次顯然是有備而來。
“軍師救我!”
面對武功高強的楊欽,黃誠根本就沒有任何手段逃脫,長槍橫掃,凜冽的氣爆聲已經讓他汗毛直立,這一下被打中,就算是不死也要去半條命,唯有大聲喊叫姬博弈。這一刻他總算是明白爲什麼就算是談話楊欽也不放下手中的兵器了,這是打定主意要宰了他啊。
心思太歹毒了,就算是我們平時有過節,也不能夠這樣子啊。
就在黃誠悲憤的怒罵之時,一道紫色的劍光如同天外的流星,在深夜的洞庭湖面上亮起,直刺向一個身高八尺的大漢。
“好膽,我倒要看看是誰敢來我這裡搗亂!”
姬博弈出手之後,楊欽就放開了黃誠,這一次他來就是爲了找正主。與他身子等高的鐵鑌長槍揮舞,雪亮的槍尖隱隱的泛起一陣青光,劃過空氣,有着明顯的氣浪聲。與姬博弈並指彈出的紫色劍光交擊,發出了震耳的巨大聲響,翻滾的氣息讓附近的人忍不住飛了出去。
“將軍好神力。”
沒有出劍的姬博弈只感覺到整條左臂一陣痠麻,他小看了楊欽,原以爲只是一個沙場勇將,正面對戰上不可能是他的一合之敵。誰知道楊欽神力驚人,再加上手中純鐵鑄成的長槍,讓措不及防的他也吃了個悶虧。
“你就是主事人吧,放下武器,告訴我是誰在背後指使,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條生路。”
楊欽的長槍非常奇異,居然能夠無視姬博弈的紫霞劍氣,數百斤的重量與他的神力配合起來,不愧是洞庭湖水賊中的頭號武將。
“既然如此,貧道也就不留手了,請將軍小心。”
眼看着十五個精兵在百多人的圍攻之下浴血奮戰節節敗退,姬博弈也就沒有在玩什麼君子的風度了,揹負在身後的“奉天劍”輕吟,在他的真氣作用下自動出鞘。
寒光乍現,紫氣瀰漫,劍出的瞬間,姬博弈再次感受到了與劍交融的神秘意境。這兩天他也在思索這種情況,想起了劉海蟾曾經給他說過的一段話。
“作詩之妙,全在意境融徹,出音聲之外,乃得真味。這句話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道有意境,武有意境,水有意境,甚至是刀劍這種死物也有意境。當你的道學有了自己的意境之後,那麼就可以出師了,因爲老道我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夠教你什麼。”
“師傅,意境是什麼東西呢?”
“他不是東西,他只是一種感悟,對於某種東西專注到極致的感悟,這種感悟可以是喜歡,也可以是厭惡。”
對於“意境”劉海蟾只是說了這一點,也就是那天他喝醉酒的時候對姬博弈講述自己橫掃東海三十三島的輝煌戰績時透露的。他的意境也就是在那一場大戰中領悟,一戰成爲大宗師。
“奉天劍乃是神器,從材質到做工都不遜色於上古那些名劍。開國之初,傳說乃是太祖征戰用過的佩劍。可惜太祖之後此劍被塵封在內庫,最後到了我的手中。”
“此劍隨着太祖聞名天下,經過百年深鎖,昔日的殺氣已經褪去,供與宋廷宮殿之中,與天子龍氣交融,意蘊深厚。這一次,我以滿腔熱血使劍,自身意念與劍意契合,希望能夠再次體會到‘意境’。”
在這個靈氣絕跡的世界,奉天劍已經可以說是當時排的上號的神兵,又經過了百多年的龍氣滋養,劍意精純而浩大,非大智大勇,爲國爲民者無法使用。
姬博弈依靠兵器取得自己的意境算是取巧了,這樣子的意境無法變化,而且使用也有着限制,日後如果心境變化,恐怕就再也無法用出了。
現在的姬博弈是以人養劍,而非以劍養人。
修道者,都是逆奪天地之精華補自身之不足,現在的姬博弈的情況卻有些偏差,以人之精氣供給奉天劍,發揮此劍的意境,斬敵殺將。
紫霞真氣融入寒氣逼人,清光如水的劍身中。姬博弈只感覺到自身的滿腔胸臆也隨着宣泄進入,與奉天劍中的意境交融,化爲一股無堅不摧的浩瀚天意。
手中長劍輕輕的揮出,劍身之上暴漲出一道通天徹地的紫色劍光,如同天罰雷霆一樣轟然而下。楊欽只來得及將手中長槍橫着頭頂,使出全身力氣,將這一道從天而降的紫色劍光擋下。
“砰”地一聲,岸邊鬆軟的土地瞬間出現了兩個小坑,以橫槍直立的楊欽的兩隻腳爲中心,兩個小坑隨着姬博弈的右手輕輕揮下而變大,楊欽的虎口已經溢出鮮血,手臂之上青筋虯結,顯然已經將自身的力氣用到極限。
“將軍放心,你對貧道還有用!”
這句話說完,姬博弈右手再次用勁,楊欽再也堅持不住,鬆開了手中的長槍,吐血倒下。
姬博弈身影飄忽的來到他的身前,伸手將他周身穴道點住,隨後將他八尺的身軀拎起來,送到了十五個精兵圍成的戰陣中。
紫色的劍光暴漲,一圈人頭飛起,在姬博弈騰出手的瞬間,洞庭湖水賊們總算是見識了岳家軍第一高手的實力。這一次出手沒有選擇慢吞吞防守爲主的太極劍,而是攻敵必救的獨孤九劍。一劍出就是無數殺招,黃藥師都能夠做到以一敵百,武功更在他之上的姬博弈用的時間比他更少。
片刻之後,數十人已經死在了姬博弈手中的長劍之下,屍體在他的身邊已經堆積成了一個小山包。剩下的二三十人恐懼之下,再也不顧楊欽的生命安全,全部都跳水逃走。
一些想要駕船逃走的人也被姬博弈衝上之後死的乾乾淨淨。
不遠處,一縷青衫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