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玄關一竅
“是你自己動手,還是讓貧道送你一程!”
和姬博弈說完之後,石泰轉過頭對着已經渾身枯槁的成元君問道。
“嘿嘿,哈哈哈,沒想到啊,到最後我還是落在你的手上了。”
成元君已經擠滿皺紋的臉上浮現了死灰色,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已經知道今天在劫難逃了。光是一個姬博弈就讓他應付不來,現在又來了一個南宗道主,這瀟瀟長江,還真是他的埋骨之所。
“我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心中狠勁發作,眼神直直的盯着姬博弈,將體內最後一絲元氣榨了出來,手中僅剩的一柄蒼天劍古樸的劍身泛起熾烈的光芒,原先佝僂的身體在這生命的最後關頭拔得挺直。
“去死吧!”
這一劍使出,整個江面之上彷彿多了一個太陽,一道金色的光線從兩人身間延伸開來,風雨停息之後的晦夜在這一瞬間消失了,璀璨的劍光照耀了這一條長江,這是成元君的最後一劍。
“以你的天賦,如果肯用於正道,未必不是我道門之福,可惜!”
石泰的身影還在遠處,聲音確是如同再身邊響起,也不知他何時擡起了手,寬大的衣袖之中一道紫色煙氣浮現,如同游龍靈蛇,饒了一個大弧線後發先至,在半路之上將璀璨劍光攔了下來。
彷彿無堅不摧,高天傾塌的耀眼劍光在遇上紫色煙氣的瞬間,彷彿最柔弱的豆腐撞上牆面一樣,四散飛濺。
而在這個時候,姬博弈眼前一花,成元君滿臉仇恨的樣子出現在身前,手中古樸的長劍落下,劈開了空氣,刺耳的氣爆聲中,彷彿要將他劈成兩半。
“可惜啊,你老了!”
姬博弈眼中浮現一聲嘆息,他在自己最巔峰的時候戰勝了一個腐朽蒼老的劍術宗師,對於他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垂落於水面的奉天劍擡起,腳下輕輕的一個側身,在閃開了成元君這一劍的同時,手腕扭動,雪亮的劍刃閃過,帶起了一抹血光。隨後,兩個人已經錯分開來。
成元君的嘴裡不斷的咳出大口鮮血,從他的左肋腰部斜着到琵琶骨,一道整齊的劍痕浮現,剛好劃過了他的心口,斬斷了他最後的生機。
“我……”
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在不甘的眼神之中,他手中最後的長劍碎裂,彷彿在爲自己的主人送行,一代劍術大家,就這樣子沉入了瀟瀟長江之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多謝翠玄真人出手相助,沒有讓妖道逃到北方。”
姬博弈的快船已經毀於剛纔的交手之中,石泰對着他一招手,將他呼喚到了自己的小船上。兩人第一次見面,他自然是要客氣一番。雖然石泰認爲自己在輩分上是他的師叔,但是知道真相的他可不能夠真的裝大爺。
“無礙,說起來貧道還要謝謝小師叔,要不然的話,不知道要多久他們纔會從自己的老鼠窩中出來。這一下,恐怕整個北方武林十年之內無人能夠威脅到大宋了。”
“如此說來的話,還是感謝嶽帥吧。”
聽完姬博弈的話之後,石泰微微一笑,對於他這種真道士來說,很不習慣與官府打交道。更何況是岳飛這種氣運深重,牽連甚廣的麻煩人物,他原本想要勸勸姬博弈,可惜發現此子已經深陷其中,想要拔出來的話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不知道這位道兄是?”
眼光一轉,就看到了在船尾身材魁梧的漢子,手持雙槳,身上披着道袍,卻沒有任何不倫不類的樣子,眼神平和,氣質飄渺,顯然也是得了道門真傳的修士。
“南宗三代薛式見過師叔祖!”
連忙還了一個禮,這個時候,石泰輕輕地一揮衣袖,七海龍王的人頭被他這一撫之力送到了遙遠的岸口上。昔日他受人所託,要斬盡北方僞齊金人的這些高手,現在,四人已經全部授首,他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此後可以專注於道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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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的士兵們專注於打撈成元君的屍體,而姬博弈這是在小船之上與石泰交談了一夜,在昏暗的燈光之中,兩人討論自身關於“道”的理解。當然了,更多的時間是姬博弈在問,石泰答。兩人雖然所修的道法玄功不同,卻同出一脈,互相之間的理解可以借鑑。
一直到了大日升起,紫氣瀰漫江面,姬博弈才告辭離開。並沒有讓石泰送他到岸上,示意江面上的士兵駕馭的一艘小船過來,姬博弈在上面目送着石泰和薛式兩人離開。
離去的最後,石泰還是勸了一句,意思就是讓他儘早抽身,他們這些隱修之輩,就不應該插手世俗的一切。對此姬博弈只是笑笑,並沒有正面回答。
回到了武昌之後,得到消息的岳飛也趕了過來,隨行的還有兩個意外的人物。
“師傅,蘅小姐,你們怎麼也來了?”
“哼,我要不是不來,我們華山道統可就要傳承斷絕了。”
面對劉海蟾的冷言冷語,姬博弈笑着應對,反倒是對於馮蘅,他的態度有些拘謹。知道自己捲入了整個天下的氣運沉浮之中,爲了避免將來可能的惡果,他不想將這個聰慧的女子捲進來。不過從她的口中,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黃公子在臨走之前讓我帶了口信,說是他會來找你的,十年之約不會忘。”
“藥師兄無礙就好。”
“怎麼回事?”
對於劉海蟾的疑問,姬博弈詳細的解釋了黃藥師的身份,讓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他啊,老道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現在都這麼大了。”
說到這裡,劉海蟾突然嘿嘿笑了起來,顯然對於自家徒弟能夠擊敗黃藥師這個東海散人集體教出來的弟子非常的高興。
“師傅,阿英呢?”
問了這個問題之後,姬博弈還偷偷的看了馮蘅一樣,很慶幸她的臉色沒有異樣。
“丫頭還在慪氣呢,不肯過來,在家裡苦練,說是要在將來揍你一頓。”
苦笑一聲,姬博弈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這就是她的性格。
“對了,聽說你遇到石小子了。”
劉海蟾說的石小子自然是南宗道主,石泰了,當世也只有他纔有這個資格這麼叫他。
“師傅,你真是不地道,欺師滅祖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提起這件事情,劉海蟾微微的有點心虛,卻強自狡辯着。
“陳摶老祖只留下了三脈道統,張伯端那小子只是得到了踏法祖師的遺留,並不能夠算在嫡系之中,老道我教了他《紫霞功》和《指玄篇》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其實那個時候劉海蟾有想要將自身道統傳給張伯端的衝動,畢竟紫陽真人也是修道的奇才,可惜張伯端入道已經是生命的晚年,雖然悟道大成,卻坐化在他之前,讓他這個想法無疾而終。
“師傅,翠玄真人功參造化,在我看來,貌似比你好要厲害。”
姬博弈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劉海蟾和石泰是他遇到的人中最厲害的兩人,以前境界不夠看不穿,只覺得很厲害。在於成元君的幾次交戰之後,眼力,實力提升,勉強能夠看出一點點痕跡。
“哼,要是在二十年前,老道我三百招之內能夠敗他。”
“現在呢?”
劉海蟾被噎住了,氣的吹鬍子瞪眼,他只說二十年前,就已經擺明了現在不行了,這小子還非要他親口說出來。
“石小子現在氣血正旺,紫陽大法登峰造極,已經可以說是世間法的極致,也是老道我二十年前的水平。單對單的話,我們倆不相上下。”
話雖然沒說明白,姬博弈卻是明白了,對於道門中人來說,百歲是一個坎,百歲之前氣血深鎖,精力比之二三十歲的小夥子也不逞多讓。而百歲之後,縱使氣血鎖住,元神卻是不可避免的開始衰敗,精力大不如前。就如同清虛老道一樣,最終坐化歸塵。劉海蟾已經過了百歲,估計也就還能夠活個一二十歲,而石泰卻是九十有二,正處於人生最後的巔峰期,可以說是無人能擋其一劍。
“對了,師傅,翠玄真人臨走之前,還傳授了我一篇法訣,說是打開‘玄關一竅’的法門,讓我多加練習。”
“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這個時候,馮蘅已經找藉口離去了,對於武學之間的種種忌諱,她還是知道的。
“虛極靜篤,無復我身,但覺杳杳冥冥,與天地合一,而神氣醞釀於中……乃修煉之最妙處,故謂之玄關一竅。”
姬博弈將石泰傳授的口訣訴說了一遍,其中有些字訣很是晦澀,石泰傳下之後就沒有多加解釋,很是瀟灑的離開了,讓他很是苦惱。劉海蟾可以說來的正是時候。
聽完之後,一向嬉笑不恭的劉海蟾卻是面色凝重,直接盤膝坐下,不一會兒,頭頂之上白霧氤氳,一朵青色的蓮花若隱若現,無意識之間一股股血氣磅礴涌出,讓姬博弈都忍不住退避。哪怕是處在衰落期間,他的實力依然讓人驚懼。
“好傢伙,這下子,世俗情緣被石小子斷的乾乾淨淨,他的心境修爲恐怕連我都及不上了。”
“咦?”
就在姬博弈疑惑的同時,劉海蟾說出的話讓他大吃一驚。
“玄關一竅乃是《悟真篇》的精華,他這是將老道《指玄篇》和《紫霞功》的人情還清,這下子,南宗可就真的徹底脫離出華山道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