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艾茵臉龐抽搐,震驚地望向克羅索德“連你也……”
“不是的,艾茵大人,我剛纔打探過那顆星球出現的問題,並非由於天災或自然環境等的因素,而是人爲……”克羅索德面色平靜地笑了笑,然後轉向洛嵐“應該是你去執行任務的星球吧,具體發生了什麼能詳細說一下嗎?”
聽完,洛嵐豁然開朗,嘴脣的浮出弧角相當完美的笑容。
她想了想,說道:“在那顆星球,生命力極度枯竭,我發現有人在那裡培育了禁忌的惡魔樹尤基斯達爾,它吸乾整顆星球幾乎所有的生命力,但由於圍繞在根部的生命力過於濃郁的緣故,在惡魔樹附近一帶反而生機旺盛,倖存者在惡魔樹周邊建立了城鎮,但如果我現在毀掉惡魔樹,就等於斷絕那些人的活路!”
“原來如此,那培育惡魔樹的那個人,你怎麼處理的?”
“我已經把它關進監獄島了,剩下只有惡魔樹的問題!”
克羅索德恩了一聲,目光沉穩地看向艾茵“這樣的話,您可以接受了吧,如果要毀掉惡魔樹,那就是我們超越者的問題了,應該給予補償!”
艾茵目光狠辣,他眯細了雙眼瞪着洛嵐追問:“但是按照你的說話,即使你不去管惡魔樹,經過幾十年後,那顆星球依舊會荒廢,那樣既不是他們的問題,也不是我們的問題,而是培育了惡魔樹的那個人的問題!”
“……這,你說的也沒錯!”洛嵐面沉如水,失望地垂着頭。
艾茵咄咄逼人地瞪着洛嵐“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話可說?”
“沒……沒了!”
洛嵐顫抖地咬着嘴脣,而身旁的克羅索德也陷入了沉默。
四周頓時充滿了難堪的靜寂,在這股靜寂下,彷彿連心臟也停止了跳動,只能聽見拂過的風聲以及豎立在遠處的巨型古樹的樹葉颳起沙沙沙的聲音。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後,艾茵聳了聳肩,他無奈地搖着頭。
“也罷,生命精魄給你吧,不過……下不爲例!”
聽完這句話,洛嵐和克羅索德紛紛興奮地擡起頭,臉龐佈滿了喜悅。
艾茵瞥了克羅索德一眼“不是我說你啊,你那麼激動幹嘛?”
“……呃!”克羅索德尷尬地抹了抹鼻子,然後低着頭。
於是,艾茵伸出手,匯聚着全身的生命力迅速凝實,化爲綠色的波動浩浩蕩蕩地震懾了四周,同樣作爲生命,洛嵐和克羅索德本能地瘋狂顫抖起來。
這就是生命超越者,生命與時間、空間兩個超越者有本質的不同,不說他戰鬥力有多強,他本身其實沒有戰鬥的能力,但生命對世界的權重是唯一的,因爲若沒有生命,也不會有空間、時間,世間一切事物都會消失。
過了一會兒,生命之力在艾茵手中逐漸凝結了一顆雞蛋大小的墨綠色的寶珠,它幾乎透明的,歪曲了光線,而洛嵐接到手上,立刻覺得沉甸甸的。
這就是生命精魄,洛嵐也是第一次看到它被凝聚出來的過程,全身都充滿了顫慄,彷彿她手裡握着的是海納百川,洛嵐曾殺戮無數,拿起生命精魄的瞬間更能感受到生命之貴重,它如此沉重,沒有一定信念的人甚至拿不起來。
接着,洛嵐激動地把生命精魄捧在懷裡,然後抿着脣,輕輕彎腰,她莊嚴地朝艾茵鞠了一躬,然後急忙轉身,她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望着洛嵐離開的身影,艾茵和克羅索德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克羅索德笑道:“洛嵐好像已經變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前,她絕不會爲了那些無辜的人們而費盡心機,但是她卻爲了拯救他們而向您討要生命精魄!”
艾茵惆悵地嘆息道:“是啊,只不過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話怎麼講,洛嵐能變成如今這樣當然是好事啊!”
“這可不一定!”
艾茵的眼神忽然變得冷厲“如果作爲洛嵐她自己,當然是件好事,但是她還是超越者,身爲超越者必須以身作則,維持公平公正,律法中沒有私情,如果她再去肆意袒護和包容的話,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超越者!”
克羅索德憂鬱地低着頭,他抹着額頭上的汗,然後語氣沉重地說:“至於有些過於嚴苛死板的規定,也不用那麼墨守陳規吧,只要我們能做好自己該做的工作就行了,因爲這世界上有些事並不是用規定就能維持的!”
聽完,艾茵臉色劇變,他盯着克羅索德“這是什麼話!規定當然最爲重要,世界衍生至今,正是由律法維持的結果,而超越者的意義也是於此,所以,人情無法臨駕於律法,不然,誰都有正當的理由肆意違反規定,這個世界就亂套了!!”
“是……您說的是,我明白了!”克羅索德陰沉地低着頭,不再說話。
接着,艾茵又繼續說道:“洛嵐成爲超越者的時間不長,她還年輕,有些道理可能不會懂,可以諒解,但超越者就必須遵守規定,克羅索德,我希望你以後不會犯下類似的事,爲了這個世界的協調發展,規定……是必要的!”
“……是的!”克羅索德敬畏地望着艾茵,並面色愁苦地發出嘆息。
而另一邊,洛嵐已經空間穿梭回了惡魔樹旁邊。
她拿出生命精魄,準備復甦這顆星球的生機,但按照常理,生命精魄如此珍貴,而宇宙中的星球千千萬萬,用來爲一顆星球回覆生機,似乎有些浪費了。
洛嵐握着生命精魄,由於生命力過於濃郁的關係,她所站着的位置四周乾涸的泥土瞬間長滿新鮮的綠芽,緊接着,生命精魄忽然不安定地波動了起來。
綠色的寶珠逐漸溶解,它化作一陣風暴包裹住整個星球,化成滿天的氤氳綠光遮天蔽日,附近城鎮的居民們紛紛擡頭望天,頓時轟動了。
伴隨着地動山搖,無數花團錦簇加速生長,路邊的矮樹輕易掩過了房屋和街道,所到之處都演變成新鮮的青綠色,轉眼間,城鎮變成了一座巨型植物園。
人們興高采烈地衝出門外,呼吸着新鮮空氣,好像在喝上等的名酒。
與此同時,那些遍佈在這顆星球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荒漠地帶也瞬間煥然一新,化成一片春意盎然的叢林,到處是山川河流,古木參天,充滿了無限的生機。
而在生命力灌注整顆星球的時候,惡魔樹也頓時像發瘋似的吸收着生命力,但卻有些不堪重負,生命力居然大到惡魔樹可以吸收的極限,滿溢而出。
最後,惡魔樹竟然漸漸褪去它污穢的表皮,被淨化成了蒼天的綠色巨樹。
洛嵐顫慄着手腳,震撼地看着這一切,發出一聲沉重地嘆息。
“……終於結束了!”
她既阻止了惡魔樹的泛濫,又挽留了被惡魔樹無辜吞噬生命的這顆星球以及星球上的生物,如果換在不久以前,她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而想到這些,洛嵐忽然覺得意外又興奮。
洛嵐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流露出無比舒爽的笑容,就在她覺得任務已了,準備安心離開這裡的時候,她忽然看到遠處,安德斯的那十幾個部下還聚在那裡。
只見他們一個個頹廢,哭喪着臉,心中充滿了恐懼、絕望。
他們雙目無神地仰望天空,嘴裡不停地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話語。
他們在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正是彌留之際,安德斯慷慨收留了他們,讓他們重新擁有了歸宿,即便這個歸宿並不完美,但已經讓他們安心。
而安德斯也正是以這種手段才肆意收買人心,以虛僞的善意買賣人情,而後換來由衷的信任,所以他們每個人都無比尊敬安德斯,甚至能夠爲他付出一切。
但換句話說,他們已經將安德斯當成自身全部的依靠,他們甚至放棄自我思考,盲目地聽從安德斯的意見,而沒有安德斯後,他們連活着的勇氣也沒有了。
“沒有安德斯大人,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難道又要回到從前那樣,我做不到,什麼也做不到!”
“不,安德斯大人…安德斯大人……安德斯大人!!”
看着他們如此窩囊的樣子,洛嵐厭煩地皺着眉,她終於忍受不下去。
洛嵐迅速朝他們跑了過去,她伸出手,憤怒地抓住了離他最近的人的脖子,不等他有所反應,洛嵐擡起腿,一個膝撞頂在了他的腹部,骨骼破碎凹陷,喉嚨裡涌出鮮血,他飛上了半空,還不等他落地,又再次將他踢飛了出去。
接着,洛嵐沒有繼續攻擊,蔑視地望着眼前的那羣人,一個個面色如土,他們弓着身子,頭無法擡起,顫抖而畏縮,簡直像被大人教訓的小孩一樣。
洛嵐用力深呼吸,然後無比猙獰地說道:“你們到底……還要渾渾噩噩到什麼時候,這副樣子算什麼?爲什麼要爲了安德斯活着,他是你們的依靠,是你們的信仰,難道說……他還是你們的父母嗎?!!”
這不是疑問,而是怒吼,是狠絕的叫罵,那羣人聽到這裡,只嚇得手腳發顫,兩顆豆子般的眼珠直轉動,最後紛紛癱瘓似的坐在了地上。
洛嵐繼續說:“這個世界,從不是圍着某個人而轉的,更不是爲了它而形成的,沒有任何人是任何人的救世主,總是想着被他人救,爲什麼不能自己去救自己?少了區區一個安德斯,你們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有了嗎!!”
“你們不覺得不甘心嗎,爲什麼你們總是那麼卑微的去想着依靠別人,爲什麼不能靠自己努力,這很難嗎,你們有手有腳,又不是殘廢!!”
洛嵐的嗓音愈加陰沉,她憤怒地擡起手指,連連地指向他們“你們,是神!你們,是魔,雖然過去可能犯下了過錯被放逐、被追殺,你們終日東奔西走,不得安穩,但你們想過沒有,你們改變的只是環境而已,擁有的東西沒有一樣失去,你們比那些人類更加聰慧,也更強大,他們爲了生存而拼盡全力,他們爲了人生不斷地在努力,他們可以做到的事,爲什麼你們不能?”
洛嵐憤恨地咬着牙,扯着胸膛發出急切的怒吼:
“問問你們的內心,爲什麼你們自己做不到?你們憑什麼做不到!?
“我……我們……”
衆人遲疑地面面相覷,臉上一片通紅,並劇烈的喘着。
他們完全被洛嵐的話給動搖了,腦子裡像燃起了一把火,然後遍佈到全身,洛嵐的辱罵和輕蔑,像燒紅的烙鐵打在心上,讓他們堅強地重新站了起來。
看着他們,洛嵐的表情也變得柔和,但臉色依舊嚴肅“你們都是經歷過凡人無法理解的艱苦修行的人,所以你們絕不是會屈服於逆境的人,你們擁有堅韌的內心,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就告訴自己,此時此刻……正在修行中!!”
最終,他們的眼中重拾了閃亮的光輝,而重拾的,還有堅強與勇敢。
他們一個個被洛嵐罵地痛徹心扉,她這句話宛如靠近引線的火星,瞬間引發的爆炸,讓他們停滯不前的心重新看見了往前的道路,再次充滿了信心。
而洛嵐則眯着眼睛,流露出淡淡的笑容,即便這些人與自己毫無關係,她也不甘心他們如此落魄的模樣,身爲修行者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們那麼窩囊。
而現在,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接下來看他們自己了。
他們承受過絕望導致他們變得軟弱,而這份軟弱短時間內可能無法徹底改變過來,但經過洛嵐的一番話後,至少應該已經和過去有所不同了。
最後望了一眼重拾自信的衆人,洛嵐輕輕地嘆息,然後轉過身,在他們發現之前,便已經依靠空間穿梭離開了這裡,留在那裡的,只有那番刻在心頭的話語。
“任務結束了,忍不住做了多餘的事,是心血來潮了嗎?”
洛嵐苦惱地搖搖頭,然後回到了雲煙城。
而此時的雲煙城顯得非常躁動不安,形形色色的人影到處你來我往,每個人的神色都很緊張,彷彿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陸續趕往某處。
洛嵐避開了其他人,走到雲煙宮窗邊偷偷望了幾眼,只見主殿的大廳中,艾蘭面色莊嚴的坐在王座上,而底下正站滿了人羣,而艾蘭,語氣沉重地似乎在講些什什麼。
洛嵐不願意躲在旁邊偷看,而他們似乎還要花上不少時間,洛嵐只好回到休息的寢宮裡略作等待,她舒適地躺在牀邊,靜靜地睡了一會兒。
兩三個小時後,開門聲響起,艾蘭一臉疲倦地回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