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的臉色宛如月光般蒼白,渾身透出一絲無力。
他艱難地移動着目光,看向昏迷不醒的霍寇,以及身邊茫然無措的亞莉莎,他向墨菲斯托請求道:“你可以殺了我,但你不能動他們!”
“……艾瑞克!?”亞莉莎錯愕地繃着臉,倉惶地大叫了一聲。
墨菲斯托譏諷地看着艾瑞克,充斥着冰冷的幽深,他搖頭笑道:“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不過……我不會殺他們,自然也能放過他們!”
“……感謝!”艾瑞克抿着嘴脣,像放鬆了力氣半跪在地面。
“……但是!”
墨菲斯托嘴角的笑容驟然擴大,他說道:“爲了不影響接下來的計劃,我不能讓他們離去,但我會保證他們的安全,直到滅掉所有的魔族之後!”
聽完,艾瑞克頓時臉色沉了下去,平息地情緒再次躁動起來,額頭爆滿青筋,他舉着拳頭怒吼道:“你是不會成功的,我們絕不會輸給你這樣的人!!”
“那看來,是沒必要繼續談下去了!”
墨菲斯托忍不住爆發出原力,腳底的地面碎裂開,惱羞成怒的表情嗜血般可怕,隨着一陣疾風劃過,他的身形宛如飄似的移動到艾瑞克的面前。
他單手舉到空中,五指並立,對準艾瑞克低着的頭顱。
“——你現在就要死!!”
凌厲的手刀勢如破竹般劈下,它破開了空氣,綻放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就在擊中艾瑞克的瞬間,亞莉莎急得彷彿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痛苦不堪,最後她不顧一切地拽住艾瑞克衣服的領子,把他丟了出去。
而墨菲斯托攻擊直接落空擊中地面,形成一條筆直的切割狀的裂痕。
“……你!?”
“你在幹什麼啊,那麼着急去送死,這樣有意義嗎?”亞莉莎氣憤地瞪着艾瑞克的臉,大叫道:“你以爲只要犧牲了自己,就能夠拯救所有人嗎,他依然不會放過我們,而且……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我該怎麼辦啊?”
艾瑞克頓時無言,他的面容逐漸變成青灰色,滿臉的愧疚和不安。
“對不起,你不應該跟我來這裡的,不然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吧!!”
亞莉莎激動地咬着牙,她的臉龐所凸顯出的青筋像是要迸裂,踊躍地目光裡透露出堅決的意志,脈管裡的血液似乎在激烈地奔流。
“現在正是我該做什麼的時候了!”
亞莉莎說着,她忽然想到那個時候與洛嵐的對話。
【“對你而言,到底什麼纔是喜歡?”
“相互依戀是喜歡,總是讓自己發燒發熱的心情是喜歡!”
“不對,這只是獨自的眷戀罷了!喜歡是雙方都平等的,而你……太卑微了,而艾瑞克,他有你沒有的,而亞莉莎……你什麼都沒有,有些東西只是一時的,你能從他身上得到很多,那麼他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那時候的亞莉莎不斷沉默,她的目光也變得迷茫,依然滿腹疑團。
“世界誕生至今,愛被賦予了堅強和勇敢,但它也是內心的極爲特殊的心理作用,它促使人們去相信,去愛護,去仇恨,而人們最爲在意的東西依然是……利益!相愛的雙方能對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利益,也因此,他們無法堅守一成不變的東西,但他們卻願意追求在自己難以掌握的東西!”
亞莉莎激動地叫了起來“那麼喜歡,究竟是什麼?”
“喜歡是相互給予,相互奉獻,並相互尊重,如果你達不到與他相同的高度,那你就只能仰望他的背影,而這份廉價的愛,終有一天會被放棄,在無法承受的時候遭到反彈,所以啊,亞莉莎,變得堅強些吧,也變得成熟點吧!”】
回憶結束,亞莉莎的心像燃燒起一團烈火。
所有的情緒被一掃而光,最後只留下那份堅毅與勇敢,粉碎了無能與軟弱,她要貫徹自己的信念,用自己的力量去守護所有珍惜的事物。
亞莉莎的靈魂不斷髮亮,不斷大放異彩,綻放着純潔美麗的光芒,
她內心低吼着發出徹耳動聽地咆哮:“我不想再那樣了,我不想再那麼卑微,我不想再做受人寵愛的羔羊,我想要變得堅強,我想要變得勇敢!!”
說完,亞莉莎急促地喘着粗氣,迅速跑到艾瑞克身前,背對着他。
“我們一定要活着離開,如果你沒有能力的話,那就由我來!!”
艾瑞克的臉色突兀變了,凝視着亞莉莎的背影,鋒銳的氣流從兩側排開,爲艾瑞克阻擋了風暴,而她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上,宛如燃燒的氣血在跳動。
這時,艾瑞克明白了,他一直用心呵護的亞莉莎,她從來不是個花瓶,更是擺設在窗前的廉價物,她有自己的信念,會爲了珍惜的人而戰。
“……不,我也要……站起來!”
艾瑞克臉色地喘了幾口氣,腳掌用力摩擦地面,撥開地底的泥沙往下凹陷,他顫抖的直往上仰,最後終於勉強站了起來。
亞莉莎嘴角擠出一絲微笑,然後定了定神,無比認真地說道:“記住了,我們的目的不是和那傢伙戰鬥,而是想盡辦法逃走,我來開路!”
“……好”艾瑞克隨即點頭。
霍寇目前昏迷,艾瑞克之前與墨菲斯托經歷過苦戰,消耗了不少原力,而且身上也有損傷,但亞莉莎始終沒有參戰,她還維持在最佳的狀態。
艾瑞克迅速行動,走到已經昏迷的霍寇身邊,把他抗在肩頭。
“想要逃走嗎,沒那麼簡單!”
墨菲斯托嘴角牽起不屑地冷笑,須彌間移動到艾瑞克的背後。
“哼,這次不會再失手了!”他再次舉起右手,手臂纏繞着淡紫色的亮光並瞬間凝實,宛如鋒利的刀刃一揮而下。
“可……可惡!”艾瑞克心中駭然,本能地感受着身後的不詳之物,雙目欲裂,身體頓時像被冰凍似的,強烈的窒息感彷彿要將他活活勒死一般
“喂!死妖怪,看這邊!!”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墨菲斯托的動作。
只見亞莉莎陡然向墨菲斯托跑來,右手燃燒起明亮的光團,並在身後形成了一條長長的尾巴,伴隨着慘烈地風嘯聲,如流星一般衝擊而來。
墨菲斯托擡了頭,並沒有小覷,雖然亞莉莎實力不強,但圍繞在她身上的這股力量的層級卻很高,出於對這份力量主人的敬畏,他決定全力以赴
他張開手,準備以單手抵擋攻擊的時候,亞莉莎忽然傾斜起身子,將身體轉向另一邊,然後,他猛地扎住步伐,把拳頭高舉在空中。
“怎麼回事?”
亞莉莎堅定地緊咬着牙,高舉的右拳燃燒着璀璨的的光芒,並在周圍形成強烈的風壓,她笑了笑,然後卯足了力氣豎直毀下,宛如重錘砸中了地面。
轟隆隆,伴隨着巨響,強大的衝擊力徑直朝底部延伸,並在亞莉莎爲圓心的地方,擴散出無數道圓形衝擊波,並且一圈比一圈凹陷地更深。
碎裂的石塊到處紛飛,炸裂地煙塵宛如濃霧般將四周籠罩。
而藉着遮天蔽日的巨大煙塵,亞莉莎和艾瑞克轉身逃離,沒有一絲遲疑,用盡全身力氣朝着遠處狂奔而去,很快就隱藏到一片密林中。
“成……成功了!”
回頭望着背後,那片煙塵正隨着時間慢慢消散,但墨菲斯托並沒有追過來,甚至遠處連一絲聲響都沒有,亞莉莎心中頓時充滿了死裡逃生地喜悅。
“不要鬆懈,也別停下腳步,快點!!”艾瑞克忽然大吼,渾身緊張地溢出汗水,因爲他知道,事情是不會那麼簡單的。
墨菲斯托有如此能耐,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逃跑,除非他是故意的,因爲他如果想要殺死他們,那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更沒有時間去思考。
慄慄危懼地不詳感覺像要撕裂他的神經,彷彿在穿過這片密林的後面,有什麼東西在等着他們,又彷彿身處怎麼也走不出去的巨大迷宮。
“可惡!可惡!可惡!!”艾瑞克一邊奔跑,一邊喘着粗長的氣,並用拳頭不斷捶打着胸膛,而抗在身後地霍寇像風箏般隨風劇烈地搖擺。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來那兩名隨從的護衛,兩人作爲迦樓羅領域的精英戰士多年來盡忠職守,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爲了前往摩羅王城探清虛實,兩人被委以重任,但不想,他們居然爲了對抗墨菲斯托被悲慘地死去,而現在,艾瑞克自私地只顧自己逃跑,竟沒辦法把他們的屍體帶回去。
想當年,艾瑞克剛繼承迦樓羅王位置的時候,並沒有豎立多少威望,人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張揚跋扈的王子,老頑固們對他更是百般刁難。
所以,艾瑞克不得不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他在新生代的魔族中挑選出資質出衆的精英,作爲直屬的護衛隊,而數百年過去,艾瑞克也依靠了他們的幫助才走到現在,所以這些人,比起部下,他們更像是他的兄弟。
“這件事沒完!我一定會幫你們報仇的!”
艾瑞克的雙眼閃爍着銳利的寒芒,心中已然涌現一絲堅定。
汗水順着兩人的下巴滴落,此時已經連續奔跑了接近二十分鐘。
他們呼吸不斷加重,兩隻腿像是要失去知覺,亞莉莎擡起頭,終於,眼前就好像柳暗花明似的一縷光芒穿透進來,照亮了他們渾濁的視野。
“終於能……逃出去了!”
兩人不顧瘋狂竄動地心跳,加速從密林中衝了出去,四周瀰漫着不愉快地氣味,只見迎接他們的並不是逃生之路,而是一片凌亂的廢墟。
這片廢墟看起來相當眼熟,凹凸不平的地面遭受到各式各樣的摧殘,東倒西歪的巨巖四處坍塌,周圍還佈滿了幾十個像隕石撞擊般的巨坑。
“這裡是……!?”兩人大叫着,一下子停止了呼吸。
而這裡,不就是一開始的地方嗎,四處遍佈着不久前戰鬥中形成的廢墟,污濁的白煙從底部升起直上雲霄,到處充斥着一陣淒涼。
他們毛骨悚然似的站在原地,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腦袋轟然響了起來,雙眼像快要裂開地緩緩向上移動,只見那名黑髮消瘦的男人還站在那裡。
“墨菲……斯托!?”
“怎麼,捨不得我嗎,竟然又轉回來了?”
男人露出了笑容,他不緊不慢地向兩人走去,並輕輕擡着手,剎那間,所有的風吹草動都平靜下來,心跳也平靜,又彷彿它已經停止了跳動。
而這一切,彷彿都在彰顯着他無所不能的力量。
兩人渾身顫動着,像失去了全部力量,面色愁苦地半跪在地。
“這怎麼會……怎麼可能呢?!”
他們渾渾噩噩地相互搖頭,剛纔墨菲斯托是故意放他們逃走的,而他們也只是像傻瓜似的繞了一圈又跑了回來,最後回到原地。
“如果你們覺得能那麼輕易逃走,那我會覺得很苦惱!”
墨菲斯托嘴角盪漾着輕蔑地笑容,他解釋道:“這裡早已經被我設下限制,它會讓你們的方向感產生扭曲,無論你怎麼逃跑,最後只能回到這裡!”
“所以,這就真的無計可施了嗎?”
艾瑞克的眉頭皺地更深了,他不想要承認,也不願接受,
漸漸的,幽深的絕望佔據了所有的心靈,讓人感到一陣無力,他的瞳孔又昏又暗,視野搖擺不定,勉強壓抑的恐懼感重新復甦。
彷彿風聲在催促,地面也響起了地鳴,渾身汗毛直豎,彷彿有某種可怕的生物正慢慢靠近着,恐懼感從腳尖逐漸侵蝕身體。
艾瑞克並不是因爲死而感到害怕,哪怕死已經成了既定事實,他也不會落淚,他寧願自己一個人死,而不是連累亞莉莎和霍寇也葬身在這裡。
而身爲魔王,他要不顧一切地保護部下和他珍愛的人。
於是,伴隨着煎熬和痛苦,艾瑞克艱難挪動身子,擋在亞莉莎和昏迷的霍寇身前,他挺起胸膛,口中吐出一口潮溼的氣息。
就在他準備做什麼的時候,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宛如一刻刻慢慢宣佈的死亡宣告,也不自然地中斷了。
墨菲斯托也詫異地止住步伐,滿臉呆滯地怔在原地。
那就像是陶瓷撞擊地面的清脆聲,艾瑞克和亞莉莎下意識地低頭,只見小型的黑色的棱狀方塊出現在地面,像是從亞莉莎的口袋裡掉落的。
“……虛空萬藏!?”
這並不是完整的虛空萬藏,而是從虛空萬藏中分割出的結晶,儘管如此,還是擁有虛空萬藏的部分能力,能夠憑藉在宇宙中隨意移動。
“……不好!”墨菲斯托驚叫着,不顧一切地向着他們衝來。
此時,黑色方塊綻放出無比耀眼的光華,奇特的波動包裹住了艾瑞克他們,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空中劃過陣陣虛影,竟已完全消失。
“消失了!!”墨菲斯托憤怒地握緊拳頭,身形不斷顫抖。
驟然間,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將整個天空照亮地如同白晝,也照亮了他陰沉無比的臉龐,他的瞳孔挾着閃電,釋放出恐怖的光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