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布魯斯山①

同一時刻,中部妖界雲煙城的妖王大殿。

寬敞的大廳裡,艾蘭彷彿按耐不住似的坐在椅子上左搖右晃,吊起的雙眼發暈地望着身前青玉石雕刻的石桌上堆滿的密密麻麻的文件,當順手抹掉臉頰流下的細汗後,她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呃啊啊啊啊啊……要虛脫了!”艾蘭憂愁地拉扯着臉頰,變得蒼白無比,雙眼凹陷的猶如空洞,就像病入膏肓的老人似的,她緊張地順了口呼吸,然後眯着眼望了眼四周,又得意地握緊手掌“那麼…趁現在!”

艾蘭躡手躡腳地起身,她溜到窗戶旁邊向外面望去,見外面沒人後準備趁機逃走,她的腿往窗戶才踏出去,忽然出現的士兵的身影頓時嚇得艾蘭身體失去了平衡,踉蹌地摔在了地上。

艾蘭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氣憤地大叫道:“你們藏在這裡幹什麼,是想嚇死我嗎?!”

“請不要試圖從這裡逃走,艾蘭大人,您上次的事情鬧得有些過了,所以夜風大人特意加派了守衛防止您再到處亂跑,所以請您老老實實在這裡待着吧,您再亂來的話我們也是很爲難的!”

“你……你們!”艾蘭擡起眼,咬着牙,憤恨的瞪着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把我關起來嘍?”

“不,這是夜風大人的意思,有疑問的話請您去找夜風大人!”

聽完,艾蘭脣角一勾,渾身上下散發着凜冽的氣息,但仍然顯得底氣不足地吼道:“你也太大…大膽了吧,我現在這是在跟你說話,我可是妖王啊,你也太不尊重我了!”

那人急忙恭敬地跪在地上“不,您誤會了,我始終認爲艾蘭大人是最厲害的妖王!”

“是嘛,就你會說好聽話!”艾蘭眯着眼睛流露出淡淡的笑容,而在這時,一隻堅實的手臂忽然搭上了艾蘭的肩膀,嚇得艾蘭縮緊了身子,脊背猛地劃過一絲涼意,然後僵住了,艾蘭顫慄地長喘了幾聲,然後屏住了呼吸,那彎得像柳葉的細長眉毛就高高揚了起來。

而當她微微地將身子往後轉去,忽然出現的人影披着一件寬大的黑色長袍,他渾身黑氣環繞,英俊的臉上,陰沉的冷笑再次浮現,在睃了艾蘭一眼後,他臉龐鬆弛的肌肉不斷下拉。

“……夜…風…哥!?”艾蘭的臉龐頓時罩上了一層冰霜,嚇得快要哭出來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然後慌張拍打了兩下胸口,她的心隨着那些聲嘶力竭的旋律一起顫抖。

最後,艾蘭顫顫悠悠地打起了哈欠,然後彷彿若無其事地與眼前的男人擦肩而過,然後重新坐在椅子上,恢復了一臉疲憊頹唐的姿態,低着頭書寫着枯燥的文案,百無聊賴地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文字,於是,她開始坐立不安,不停抖動着膝蓋。

夜風稍稍嘆了一聲,然後走到艾蘭對面,低着頭看着她“艾蘭……你在幹什麼?”

“不要打擾我……我在執行妖王的工作,只要我才能夠完成的……重要工作!”

艾蘭語氣莊重地呢喃着,但她的雙眼卻越瞪越死,兩隻眼睛幾乎擠在了一起,變得灰白的眉毛則橫成了直線,在稍稍擡頭望了面前的男人注視着那凌厲的目光後,艾蘭又本能地低下頭去,他不耐煩用筆尖輕輕敲打着桌面,然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但似乎用力過大,將筆尖折斷。

“……怎麼回事?”艾蘭煩躁地踩着地面,不耐煩地錘着桌子“……夜風,你到底想要幹嘛?”

“這句話正好是我要問的,你到底想要幹嘛?”

“我當然是在做工作啦!”

“然後再趁機偷偷溜出去玩嗎?”夜風臉上流露着疲憊的表情,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枚散發着幽暗晶石。

“你快還給我!!”艾蘭慌忙伸手抓去,卻被夜風避開。

“真是麻煩啊,你如果稍微有點妖王的樣子,那我也能輕鬆許多了!”夜風惆悵地搖了搖頭,然後搗弄着手裡的晶石“虛空萬藏的碎片嗎……難怪你最近老是莫名其妙的失蹤!”

“……你!”艾蘭他那清秀的臉變得越發冷漠和僵硬了,狠狠瞪着夜風“我警告你夜風,你再故意找我的茬,就別怪我不客氣,我妖王,我想要去哪裡就去哪裡,你少來管我!”

話音剛落,淡淡寒氣忽然從艾蘭身上涌出,瀰漫了整座大殿,並凍結成厚實的堅冰。

夜風微微皺眉,而艾蘭卻也是一臉訝異的樣子“……這不是我做的啊!”她慌張地拿出了一串冰晶的項鍊,項鍊緩緩散發着淡淡的寒氣,艾蘭的眼神頓時一變“是冰之淚……被髮動了!”

“你說……冰之淚?”

艾蘭解釋說:“只是項鍊而已,不過我在上面附加了術式,七年前我把項鍊轉交給她了,一旦她遇到危險的話,項鍊隱藏的術式就會發動,威力相當於我普通狀態下的全力一擊!”

“你的意思…難不成是……”

艾蘭臉色憂慮地咬了咬拇指“這種感覺……不太妙,不是個好預兆呢!”

“艾蘭!!”這時,一道充滿活力少女聲忽然道來。

兩人朝聲音源望了過去,只見身着紅色衣裳的少女踱步過來,一頭豔麗的紅髮甩在腰後,殷紅的脣勾起好看的弧度,她嫣然笑了笑。

————

覆蓋於雲頂的蒼穹漸漸沉寂,天空漸漸陷入一片血紅,四周的森林和湖畔都被自夜空照射而下的光芒映染了變得深沉,在構成了廣闊的血紅夜景下,飄在夜空中的血月吟唱着不知名的頌歌。

看着天上流淌的積雲,格雷與亞瑟在平原上移動,在離開王都後兩人迅速朝着目的地行動。

在與王都相連的地方不斷向北,途中經過好幾個城鎮後,前往了廣闊樹海中央的陡峭巨峰。

抓走了艾伊娜的名爲黑風的身負黑翼的惡魔就出沒在這裡,它擁有比尋常惡魔更強大的力量,並且懂得語言,擅長思考,並不像普通惡魔那樣依靠本能作戰,同時作爲高等惡魔,他們擁有普通惡魔所沒有的特殊能力。

亞瑟緊攥着手裡的汗水,張望着荒涼地四周,不時地有幾隻飛鳥從高空掠過,它們閃着令人感到不安的赤紅色的眼睛,他沒有一刻停止緊張,此時已經來到夜晚,惡魔的活動要比平常更加頻繁,過去都是集結了幾十人的騎士隊伍輪流站崗,從不敢在夜間進行活動。

但此時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他們必須要冒這個險。

陰冷的夜風包裹着兩人微微發熱的身體,亞瑟將行李放置在了地上。

“休息會兒吧,你一天都沒吃東西,恢復點體力!”

格雷抿了抿乾涸的嘴脣,沒能反駁他的話,因爲他的肚子的確在咕咕叫了,飛快抓起幾塊麪包也不管味道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充實着乾癟的胃部,然後就說道‘我吃飽了’整個過程花了不到五分鐘,即使相信艾伊娜不會出事,但格雷也沒辦法放下緊鎖着的心。

“我問你,像這種山裡和荒原上也有惡魔嗎?”

“當然,而且還不少!”夜風沉重地開口講道:“雖然大多數人認爲惡魔會爲了撕咬活物而不會遊蕩在那些沒有生命氣息的荒原裡,但是這個說法是錯誤的,除去那些普通惡魔,還有高等惡魔,就是那些奇行種,他們可以通過啃食同類來提升原力,但並不是所有的奇行種都是高等惡魔,那時候,它們似乎就擁有了指揮其他惡魔的能力,每隻高等惡魔一般佔據某個地點當作各自的領地!”

“說白了,就是看門的小怪!”亞瑟乏味地冷笑一聲,如此說道。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亞瑟直接點了點頭,然後收拾擦着手裡投射出月色的金屬劍,他原本的劍在王都襲擊的時候因爲攻擊黑風的時候承受不住壓力斷了,所以他臨走前只是隨手拿了把一般騎士的標配武器,但是武器說到底也只是起協助作用,真正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都是各自的能力以及想要完成某件事的覺悟。

而且即使是空手,亞瑟似乎學習到了像弗利德那樣,徒手凝聚出神力也就是原力的技巧。

不過格雷並沒有帶着光明劍,連騎士都不是的他,現在只是普通人,但亞瑟並沒有將他當作負擔,就算有效的戰鬥力只有他一個,他也會竭盡全力消滅面前的惡魔,以及救出艾伊娜。

“差不多了,該出發了!”稍微準備過後,兩人沒有絲毫遲疑地踏入樹海,根據近幾個月打探而來的情報,經常有人目擊到從高空掠過的巨大黑鳥,最後停靠在樹海中央的陡峭巨峰,又名爲布魯斯山。

布魯斯山海拔身高,在六千公尺以上,並且包圍廣闊樹海,而根據騎士團調查出的情報,黑風應該就在布魯斯山的峰頂,而包圍着布魯斯山的廣闊樹海也同樣的巨大的難關,周圍繚亂交錯的粗壯樹根從地皮凸出,數不清的巨樹包裹起寬廣的通道,從朝着遠處不斷延伸,構成了天然的巨大迷宮。

兩人不斷深入,視野也變得更爲陰暗,濃厚繁茂的枝葉連月光也無法穿透,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急忙點燃了油燈,照亮了直徑三四米的地方,遠處依然怎麼也看不清,渾濁的潮氣順着空氣不斷蔓延,猶如野獸的鼻息聲也迴盪在耳邊,深處暗藏着兇暴的氣息,並微微閃爍着的赤紅的光點。

格雷微微回頭暼了眼黑暗,然後回過頭,與擁有同樣決心的亞瑟對視了片刻。

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認輸,不停地向前,哪怕粉身碎骨!

將意識裡中那沉重的使命感將所有迷茫都壓制起來,兩人吊起了雙眼,目光堅毅地盯着遠處。

亞瑟橫舉着手裡有些粗糙的金屬劍,劍鋒掠過一縷金光,瞬間進入了臨戰姿態“被包圍了!”

“……切”格雷氣餒地搖了搖頭,搗弄着空蕩蕩的手中,只好握起雙拳準備迎戰。

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嘶鳴聲,一隻魔狼忽然從側邊跳出,擁有猛虎般的體型,赤紅雙目,利爪劃過一道亮光,但是它剛接近,就被亞瑟揮出長刃,摧拉枯朽的切斷它的身體,化成灰燼。

格雷驚訝地大叫着“這些……也是惡魔嗎?”

“估計是,雖然並不常見,應該是森林裡的動物被轉化了,保留了原先的野獸本能,不過……很麻煩!”

亞瑟緊咬着牙,再次用力揮起長刃,不斷有各種形態各異的惡魔從黑暗深處涌了上來。

面前一陣眼花繚亂,格雷有些措手不及,他並不是個戰士,沒有經受過任何訓練,就像他自己說的,他過去只是個街頭小流氓,他根本沒辦法反應那些惡魔是從什麼地方竄出來的,然而對於亞瑟能夠輕易反應到,並將它們瞬間消滅的能力感到驚異。

沒有任何插手的餘地,其實也不需要插手,這些惡魔交給亞瑟一個人對付實在綽綽有餘,他能夠在那些惡魔跳出來前就將它們消滅,好像一開始就知道它們要出現的位置似的。

一劍接着一劍一擊必殺,例無虛發,不只是依靠劍鋒,通過將壓縮的原力凝聚在劍鋒上並揮發着強勁的風壓就能夠將所有惡魔瓦解,他既能做到攻擊同時也能防禦,將所有惡魔的攻勢粉碎殆盡。

很快,周圍的惡魔被掃清,亞瑟揮去劍身殘留的黑色灰燼,而格雷依然站在原地,他一步也沒踏出過,緊咬着的下脣,眼神冷淡地看了一眼“真不愧是騎士團的副團長!”

那像是在冷嘲熱諷,但是亞瑟沒有在意,急忙又加快了腳步。

他語氣嚴厲道:“快走,樹海里肯定還有很多像這樣的惡魔,如果他們不斷聚集起來就麻煩了,總之……先感到樹海中央布魯斯山上!”

格雷點了點頭,繼續跟緊亞瑟深入走了一段時間,迷茫地看着周圍,仍然不知道惡魔會在什麼時候從哪裡突然跳出來,他下意識的揪緊了心臟,將所有戰鬥全部交給亞瑟,這讓格雷不禁產生了愧疚,即使他是自己最討厭的那個人也一樣。

“這樣……我不是受到那個人的保護了嗎?!……明明不想的!!”再次捏緊了空蕩蕩的手心,如果那把劍在就好了,光明劍萊瓦汀,如果他在格雷手裡的話,他彷彿就能瞬間充滿奇異的力量。

最後,又朝深處不斷前行,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程,直到眼前逐漸出現了豎直屹立的令人震撼的巨峰:布魯斯山。

“來了!”這時,亞瑟忽然又喊道。

轟,遠處並不清晰的紅色光點傳來巨響,像是從遠處襲來的爆裂流星,原本只有米粒大小,最後擴大成巨大而熾熱的火球,強烈的溫度彷彿引燃了天空,兩人的皮膚被燙得發麻,亞瑟眼中精光四溢,電光火石間揮出一劍。

呯,明亮的金色電流閃過虛空,那顆火球表面裂開一條紋路,然後崩裂,化成無數碎塊。

緊接着,轟隆隆的連番爆炸,炸裂開的火焰的餘波化成亂射的火星落向四面八方飛去,在樹海上不斷燃燒擴散,火勢擴大,一些弱小的惡魔因爲害怕光亮飛快逃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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