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格雷的信念

“——好快!!”

魔王的瞳孔忽然縮起,只見亞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完全沒有看清楚納茲的行動,簡直就像是直接跨越了空間的距離,來到了他面前一般。

看着亞瑟臨近的兩把劍鋒,魔王渾身都顫慄了,沒辦法躲避,甚至連防禦都做不到,對方的速度太快了,就在下一刻,爆裂的光流與洶涌的烈焰同時轟擊在了魔王的身體,發出了強烈的轟鳴聲,然而這兩股交織的原力在轟擊之處炸裂,餘波震破了四周的宮殿的天花板與牆壁。

魔王毫無反抗地被擊飛到牆壁,不過他提前後跳減弱了力道,所以受的傷並沒有想象中嚴重,他捂着不停流血的傷口,猙獰的兩眼綻放出擴大的紅光,他惱羞成怒地大吼了起來。

“魂淡!你以爲我真的怕了你嗎?雖然不知道你通過什麼方法增強了力量,但你要以爲這樣就能對抗我的話就大錯特錯了,你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接下來就給我徹底消失吧!!”

話音落下,無比強大的原力驟然間在魔王身上凝聚了起來,整個空間的氣息都在剎那間變得壓抑,一股沉重的氣息蔓延開來,在莫名的壓迫下,亞瑟感到自己的身體忽然變得遲鈍。

洶涌的黑暗氣流就好像漩渦轉動着,而在這股威壓下,周圍的牆壁與地面不停顫動着崩裂而開,碎裂的石塊上升到空中,而緊接着,整個天花板塌陷下來,暴露出了陰暗的蒼穹。

“……暗影之球!”

積蓄的黑暗原力的半徑超過十米的球體凝聚而出,四周的空間都好像被吸入了一般,外側變成真空,而球體的邊緣則燃燒着令人心悸的黑色火焰,緩緩地向着亞瑟移動而去。

“——亞瑟!!”

聽着艾伊娜慘烈呼喚聲,亞瑟沒有迴應,他閉目凝神,目光堅毅地看着逐漸將他籠罩的暗黑波紋,他猛吸了口氣,將史爾特爾和萊瓦汀高舉在空中,大喊道:“……炎光斬!”

呯,拼命揮下,亞瑟灌注全身的原力以及靈魂,爆裂的光芒掀起一陣透明的暴風,咔嚓~空間斷裂,幾條微小的黑色裂痕忽然交錯在虛空中,緊接着,兩道巨大的衝擊波從劍鋒中劃過,然後糅合在了一起,形成巨大的風暴勢如破竹般碾壓而去。

轟,兩股駭人的力量相互碰撞,形成了巨大的風壓,爆裂開的能量漩渦幾乎將四周的所有物品都碾壓成了碎片,亞瑟和魔王兩人僵持在一起,誰都沒辦法向前半步,直到幾秒鐘後,兩股相互對抗力量紛紛承受不住的開始膨脹,最後化成更巨大的風暴摧毀了附近的一切事物。

煙霧漸漸散去,亞瑟和魔王兩人相互退開了十多米遠,兩人剛剛交鋒的地域已經完全被破壞,整個地面佈滿了龜裂的痕跡,向下凹陷了數米之深,他們兩個都輕聲喘息着,但是不同的是魔王勉強支撐地站立着,而亞瑟卻是半跪在地上,他的身軀已經變得有些透明。

“怎麼會……?”艾伊娜呆呆地看着亞瑟,嚇得坐在了地上。

魔王漠然地望着亞瑟,開口道:“看起來,你已經到了極限了啊!”

他緩步走向亞瑟,嘲諷地輕聲說着“雖然你通過燃燒靈魂獲得了從未擁有過的強大力量,但是,歸根究底,這終究不是你自己的力量,借來的力量終究有消耗光的一刻,到那時候,你的靈魂也會消耗殆盡,就算你擁有堅韌的意志力,但是在毫無顧忌的情況下快速消耗的體力卻是無法避免的,現在的你已經到達了極限了,連自身的存在都快消失了吧,就算你能勉強站起來,還是毫無意義!!”

亞瑟頹然地搖了搖頭,眼神迷離地喘了幾口氣,然後稍稍回頭望向倒在地上的格雷。

“……格雷!!”

艾伊娜瘋狂地大喊着,他緊緊抱着格雷冰冷的軀體,不停呼喚着他的名字。

“醒過來,快給我醒過來,求求你……快點醒過來啊!!”

————

四周一片黑暗,陰冷,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格雷渾身上下彷彿進入了冰冷的深淵一般,不受控制地下墜,所有的感覺到那從指尖末梢開始,逐步地消退,像是被海水沖刷,並順着激流蕩漾到遙遠的某處。

“就到此爲止了嗎……我?”

格雷的意識逐步變得模糊,彷彿連靈魂都要被吞沒了一般,只有僅有的一絲靈明還在掙扎着。

格雷呢喃着說道:“直到最後,我也沒能守護好我所珍視的人(艾伊娜),而且是在他(亞瑟)的面前丟人現眼,太難看了,我好痛苦,好累……好想睡!”

於是,他的大腦感覺再次昏沉了起來,但是腦海中塵封的回憶卻愈加地清晰,那過去不堪回首的一幕幕畫面宛如走馬燈般從心頭掠過,心中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撕裂。

他又驀然嘆了口氣“已經,這麼累了,那麼就算睡着了也沒什麼了吧?

“結束了,那個弱小又愚蠢的我……”

格雷的意識逐漸沉寂,就在將要完全消失前——

“——醒過來,快給我醒過來,求求你……快點醒過來啊!!”

“誰的聲音?誰在呼喚我?是……艾伊娜?”

格雷的嘴角慢慢泛起苦澀的笑容,他的意識也忽然間變得清明瞭起來。

“快醒醒……快救救亞瑟!!”

“救救亞瑟?”格雷冷笑地搖了搖頭“那傢伙快要死了嗎?……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很討厭那傢伙,一副慷慨自憐的模樣,看了就感到噁心,可是……爲什麼?!”

格雷的思緒沉了下去,到了現在,他也覺得模棱兩可了起來,回想的話,他爲什麼會如此厭惡亞瑟,那不僅僅是針對於艾伊娜的嫉妒而發酵出的情感,而是自卑,與羨慕。

爲什麼會有他這樣的人類呢?高潔正義,而受許多人愛戴,就算經歷過一次次的失敗,在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依然鼓起勇氣向前挑戰,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拯救身邊所有的人,簡直就像童話裡的主人公一樣,他謙卑正義富有同情心,簡直就像格雷所渴望的英雄那樣。

而他的這種信念,令格雷感到震服,就連艾伊娜也對他充滿了青睞。

在他面前,格雷顯得無比渺小,即使被貼上了勇者的標籤,也僅僅是被賜予了勇氣的普通人,而這樣的人還沒辦法成爲英雄,所以……“——我不想要這樣!我不願一直活在你的陰影下,我要從這裡出去,我要向你、向所有人證明我的實力,讓你亞瑟·阿托克斯正視我、承認我!!”

所以,格雷與亞瑟,永遠也不可能成爲朋友,他們只能是對手、敵人。

“但是……我不想要你死,我要你親眼看着……我來超越你!!”

宛若炸雷一般的聲音,彷彿要傳入格雷的靈魂深處一般,不斷滲入着。

“不準給我隨便就去死,如果你做不到的話,就由我來保護你吧!我們,還有艾伊娜,絕對會通過這場考驗的,然後安全的離開這裡!!”

————

“好了,就這樣……去死吧!!”魔王冷酷無情地盯着跪在地上,身上閃爍着透明光澤虛弱無力的亞瑟,他沒有絲毫心軟,即刻凝聚出最大的力量要將它葬送在這裡。

他伸出手,恐怖的暗黑風暴帶着無可匹敵的龐大威力向着亞瑟轟去。

亞瑟眼神顫抖地看着將他籠罩的暗黑漩渦,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艾伊娜,他也處於攻擊範圍裡,竭力地伸出手試圖擋住這一擊,徒勞的掙扎了幾下後,身體的透明化更加嚴重,緊接着,暗黑的原力忽然炸裂,亞瑟因爲攻擊的反作用力而被彈飛出去,撞進了一處牆壁內,整個身體都深陷了進去。

亞瑟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訝異與此時的亞瑟竟然還擁有反抗的力氣,但是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黑暗原力瞬間匯聚在他的掌間,然後化成一道光波向着亞瑟所陷進去的石壁轟了過去。

“這樣就,徹底結束了!”魔王輕聲嘆息道。

黑色的疾光,像是最爲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般,朝着凹陷的牆壁轟去,在這一擊下,任何的物質都會被摧毀,任何的抵抗在這一擊下都會灰飛煙滅,即便魔王也是這麼認爲的。

然而,攻擊被擋下了,被一道忽然出現的聖潔的純白護盾。即便是魔王的攻擊也無法穿透那道薄薄的白色護盾,直至最後,後繼無力的黑暗原力很快碎散開來。

所有人都緩緩望向身後,那裡一股無比浩蕩的力量正彷彿火山一般爆發開來。

一個渾身都是血的白髮少年從血泊中艱難地站了起來,止不住的鮮血順着他捂着的胸口大洞不斷溢出,將整件渾身的衣服變成了紅色。

他的目光渾濁而死寂,有些瘦弱的身子不斷顫抖着,彷彿風中的殘燭,不論是誰,都可以看出金髮少年已經是瀕臨死亡,也許下一刻就會直接死去,但是他終究還是站起來了。

魔王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接着彷彿被什麼刺激了一樣,而瘋狂地大喊:“不,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你的所有內臟應該都被撕碎了纔對,你怎麼可能站的起來?怎麼可能站的起來???”

“我怎麼…..可能…..倒在這裡!!!”低低的嘶吼聲從格雷的嘴中傳出,他艱難站起的身體,無比不昭示着身體狀況的糟糕程度,但也正因爲這樣,魔王的眼裡反而多了幾分微不可查的鄭重之色。

於是,魔王忽然出手朝着他發動了攻擊,但是襲擊向格雷的攻擊立刻四分五裂,並炸裂成大片濃厚的煙塵,最後,只能看到模糊的煙塵裡,一道影子傲然而立。

幾秒鐘,狂躁的能量風暴被撕裂開,呈現在蘭斯面前的,是一副超乎他想象的畫面。

根根豎立的白髮彷彿染上了一層閃亮的色澤,左手的銜尾蛇的紋路忽然蔓延,他的臉頰與肢體上,都出現了一道道形態特異的白色花紋,躁動的力量在格雷的腳下盤旋着,彷彿臣僕在拱衛着君主。

“這是……什麼?”魔王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

格雷平靜地望着魔王,冷漠地道:“這是能夠打倒你的力量,這是……我的意志!!”

呯,洛嵐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怔怔地看着這一幕,眼中充滿了難以言明的喜悅和悸動。

“怎……怎麼了?!”

格雷顫顫地走到亞瑟的旁邊,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沒事吧!”

亞瑟連續吐了幾口血,靈魂的消耗立刻停止了,他面色慘白地望着格雷“你終於醒了!”

“恩……託了你的福!”亞瑟疲憊地搖了搖頭,然後把萊瓦汀遞向格雷“……還給你!”

“不用,你先拿着吧!”

格雷神色複雜地咬着嘴脣,然後將目光對向不遠處的魔王“……重組!”

轟,魔王周圍的地板忽然塌陷了下去,碎裂成沙塵,而這些沙塵逐漸聚集起來,化成一道道繩索纏繞住魔王的四肢,然後格雷張開手,一道白色的光束擊中了魔王的腹部。

“讓你嚐嚐同樣的招式!!”

“你這是……?”

“創造之力!”洛嵐笑着解釋道:“看見他左手背上的白色銜尾蛇了嗎?這是創造神的固有能力,但雖說是創造神,但並不具備憑空創造任何事物的能力,而是對原子級別的所有的事物進行重組!”

魔王表情蒼白的捂着腹部,那裡被剛纔的攻擊撕裂出傷口,他陰沉地瞪着格雷,他所攻擊的位置正好是貫穿了他腹部的位置,不過看起來他的威力還不足以穿透自己的身體。

“就這種程度嗎?”

然後,他猙獰地看向水晶球“……只剩下三分鐘了!”

艾伊娜慌忙大喊着“快點……速戰速決,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我知道!!”格雷大吼着。

亞瑟擡手抹着臉頰上的汗水,他回想着剛纔說過的話語。

如果有改變某種事物的存在,那就是能夠捨棄重要事物的人,有必要超越一切的困難,連尊嚴、生命,以及身爲人的價值都可以捨棄,因爲無法捨棄之人,什麼也不會改變。

但是,忽然有人說過,誰也不會捨棄,不會放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死去了!

宛如英雄般高喊的話語聽起來有些不切實際,但是那也成爲了一種奢望,如果我們不願屈服於現狀的話,必須去面對比犧牲更困難的事物,不斷去對抗我們將領悟力量,智慧,意志,付出各種代價去前往更加嚴苛的挑戰,而在完成這些事情後,我們纔會去述說理想。

但是在打破來自過去的迷惘後,我們才終於懂得,不放棄也是一種信仰,一種責任,我們可以不放棄,但也可以全部都放棄,我們要放棄的不是生命,而是畏懼世界,軟弱的靈魂。

“我也不想要失去啊!”

洛嵐露出淡淡的微笑“是啊,去吧,偶爾這樣,也不錯啊!”

“格雷!!”亞瑟繃着嘴脣,他一臉火熱地盯着格雷問道:“你……相信我嗎?”

“……”格雷微微回過頭來,正視着亞瑟的目光。

“我們都是想要成爲英雄之人這個願望,如果是真實的話,就讓我獻上自己的力量吧!”

格雷搖頭笑道:“爲了去實現理想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來證明吧,有獻上一切的覺悟!”

“再問一句,你……相信我嗎?”亞瑟朝格雷伸出了右手。

“當然,我相信!!”格雷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右手,一臉激昂地叫喊着說道:“我一直都相信啊,我會奉陪到底的,你這個笨蛋一樣的英雄啊!”

怔怔地看着這一幕,艾伊娜顫抖地用手捂着嘴,她感動地流下了淚水。

“來吧,準備戰鬥!!”

————

而與此同時,封閉已久的水晶棺發出金色澄亮的光澤,就好像受到什麼衝擊似的,崩裂出一道道裂痕,存放於其中的銀髮少女,微微顫動着手指,並睜開了她那宛如繁星般耀眼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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