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婭彎着身子俯視地面,她面色狼狽地大口喘氣,就如同剛經歷過血戰。
她看着滴落在地板的自己的汗水,那粘稠的汗珠似乎映射出自己蒼白的臉龐。
哈迪斯面色沉重地皺起了眉頭“你剛纔怎麼了?”
“我……!”洛婭疲憊地扶着額頭,並用力揉着眼睛,然後面色慘白地對哈迪斯說道:“……沒什麼!冥王哈迪斯,你代表着死亡的最高意義,那麼我問你,死亡……究竟是萬物的開頭還是結尾,是絕望還是救贖呢,既然活着的一切終將要死去,那麼又爲何而誕生呢?”
不等哈迪斯回答,洛婭便臉色蒼白地說道:“我不懂得這些道理,但是我真的好討厭自己,我的思念太深了,我覺得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永遠沒辦法逃脫那份絕望,那份痛苦……直到把我摧垮!”
哈迪斯語重心長地講道:“停止那一切的思念吧,那隻會令你更加痛苦,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抹消你的記憶,如果你繼續自己不放過自己的話,必將邁向最殘酷的結局!”
“不,我不想要遺忘,我明明就很痛苦,但是……我沒辦法停止思念,我不想忘記他,我不想要忘記尤萊亞,我明明知道這很痛苦,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很傷心,甚至比兩百年前還要難過!”
洛婭顫抖地垂着腦袋,眼淚順着臉龐流淌下來,彷彿刀劈開了胸膛,洛婭無力地跪在地上。
“我以爲只要睡一覺,就會停止痛苦,但是……沒有用,即使我在大家面前強裝出很開心的樣子,但是……我很脆弱,這件事……我不知道該問誰,但是……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
“看着現在的你,似乎又讓我想起了當年的凌月,那個懵懂又天真的少女,即使並不理解她自己所代表的意義,凌月依然滿腔熱血想要作出改變,但這個世界並非她獨自能夠顛覆的!”
哈迪斯神情自若地搖着頭,然後盯着洛婭繼續說道:“你雖然看起來與凌月有極大的不同,但在經歷過一切困難重重的考驗後,你卻將自己凍結在過去,使得再也沒辦法前進半步!”
“而在最終的結局前,凌月的選擇是逃避,將未來交給了你和洛嵐,那麼你選擇是什麼?”
“……”洛婭沉默地縮緊了身子,並顫着嘴脣,無言地望着哈迪斯。
哈迪斯面色遺憾地嘆息着,然後輕輕注視着洛婭蒼白無力的面龐。
他靜靜說道:“你需要一個歸宿,一個真正的歸宿!”
此時,大殿的角落,萊克貝爾注視着洛婭落魄的模樣,發出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
“歸宿?什麼歸宿?我現在是……魔神!”
“答非所問!”哈迪斯無奈地搖着頭“我並不是在詢問你的身份,或者問你是什麼,而是在問你需要什麼,你想要得到些什麼,好好想想再做答覆吧,不過……如果你答不出來,那我就再換一個問題!”
聽完,洛婭神色複雜地抽着眉頭,然後朝哈迪斯示意點頭。
哈迪斯深吸了口氣,他神色莊嚴地又問道:
“當年提豐……臨死前究竟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洛婭震詫地怔着眼睛,然後仔細思考者,她遲疑地重複了提豐當年最後對她說過的話:
“在不久的將來,即使衆叛親離,當你的親人、朋友都將死在你的面前,而你卻無力阻止,你無法寄託於任何人,無法逆轉的未來將會開始,但是當超越一切生與死的考驗後,便是最後的時刻來臨之時!”
哈迪斯臉色一變,琢磨着這句話,最終,他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絲瞭然,恍然笑了起來。
“提豐這傢伙,臨死前還要跟人猜字謎嗎,看見那傢伙給你下了個套!”
“套?這是什麼意思?”洛婭急切地追問道:“這究竟是預言……還是詛咒!?”
“都不是!”
哈迪斯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揚起嘴脣,回答道:“是謊言!”
洛婭心裡陡然一驚,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地盯着哈迪斯“謊……謊言?!”
哈迪斯眼神平靜地望着洛婭,並問道:“能讓我看一下……你的右眼嗎?”
“我的右眼……你怎麼知道?!”洛婭猛然一震,並本能地擡手捂住了她右眼的瞳孔。
洛婭用顫抖地左眼注視着哈迪斯認真而頗具威嚴的面容,輕輕點了頭。
“我知道了……我試試看,我不知道還能不能使出來!”
洛婭慢慢將手拿來,然後屏息凝神,右眼的瞳孔頓時收縮,然後彷彿破裂似的發出淡淡的響聲,殷紅的鮮血順着眼眶直流下來,而瞳孔變成了一抹鮮紅色,右眼的臉龐頓時凸出數條青筋,淡淡的紅色的神秘花紋蔓延在右臉以及整條右手上,洛婭也忽然發出驚訝地叫聲“出……出來了!”
至高無上的神秘原力從右眼滲出,強烈的光芒甚至將整座大殿都瀰漫,空氣附着起異常的粘性。
哈迪斯怔怔地看着這一幕,只見洛婭右眼瞳孔的狀況是來自於遠古的從來沒人見過的特殊符號。
“夠了,收回去吧!”
哈迪斯面色沉重地嘆息着,直到瀰漫在大殿裡的光芒逐漸消失,他微微看向殿內把守的數名守衛以及負責待命的萊克貝爾,在無意中目睹了那隻右眼和神秘花紋後都是一副精神受到巨大沖擊癡呆的表情。
接着,哈迪斯匆忙向所有人命令道:“剛纔看到的東西,任何人都不準說出去!!”
“是!!”衆人立即迴應,眼中依然氾濫起震撼之情。
洛婭詫異地伸手擦着剛纔右眼流出的血跡,她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凝重“那是……什麼?”
哈迪斯張了張嘴,眼神裡透露一絲猙獰“不知道有沒有人說過,你雖然很聰明,但是對周圍太缺乏警惕心,如果我是你的敵人的話,現在就會奪走你的右眼……所以,你還會相信你嗎?”
“……相信,因爲……你是死亡,死亡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而且……”洛婭驀然低了低頭,毫不在意地說道:“我打不過你,如果你真的要奪走我的右眼,我也攔不住!”
“呵呵,我並沒辦法完全代表‘死亡’,我是……冥王!”
哈迪斯搖了搖頭,平靜的目光逐漸變得深沉“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的右眼……”
“——是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
聽完這句話,洛婭的瞳孔頓時收縮。
———
此時,阿斯特拉星王都的服裝店裡,歐若拉正樂而不疲地帶着路西法挑選衣服。
“路西菲爾,試試這件吧,這件好像蠻適合你的!”
“……”
“顏色好像有點不對,再試試這件吧,路西菲爾!”
“……”
經過了幾十多分鐘的仔細挑選,歐若拉才帶着滿意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傑作,他看着身穿整潔乾淨衣服並露出極不搭配的屈辱表情的少年,毫不在意地微笑了幾聲,就彷彿終於感到身爲一位母親的幸福。
歐若拉欣喜地盯着路西法猙獰地眉頭,突然伸手將他的眉頭擺正,笑眯眯地繼續說道:“就是應該這樣嘛,你也要稍微注重外表的打扮啊,雖然以前的黑色衣服不錯,但是果然還是太樸素單調了一點!”
“夠了,混賬!!”路西法忽然狠狠地打開了歐若拉的手,並將身上穿的衣服撕成了破布。
周圍頓時寂靜了下來,不少在店裡徘徊的其他顧客跟店員也以疑惑和驚訝的表情望了過去,見故,歐若拉疲憊地扶着額頭,不客氣地打了路西法的頭,並向周圍的店員致歉道:“……我們會買下來的!”
她匆忙把路西法帶到商店的角落裡,氣憤地指着路西法“真是的,你怎麼可以叫自己的母親混賬!!”
路西法陰沉地低着頭瞪着眼睛,眼球裡甚至溢出渾濁的血絲,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歐若拉的肩膀。
歐若拉眯細了眼睛“你要幹什麼……你要非禮自己的母親嗎?”
“別開玩笑了!!”路西法怒吼地咬着牙,臉龐扭曲成不像他外表這個年紀可以露出的可怕表情。
“與其讓我在這裡受屈辱,還不如讓我去死!!”
“你覺得這很屈辱啊,不管是我還是洛婭,可都是爲了你着想才這樣做的!”
“住……住口!”路西法惱羞成怒,顫抖地搖動着臂膀,卻不敢再迎視歐若拉那銳利的目光,轉向周圍的牆壁,擡起拳頭用力地砸了一拳,隨着悶響聲後,牆壁完好無損,而他的手反而裂出了傷口。
在附加了天元咒印後,路西法沒辦法使出原力,一旦它強行釋放等待他的只有巨大的反噬,即使他擁有細胞再生的能力也足以令他整個完全湮滅的強大威力,他的肉體也變得更加虛弱,甚至比凡人還更加無力。
絲毫不顧手指撞擊的傷口還濺在牆壁上的血跡,路西法不停地用力毆打的牆壁。
他嘴裡還痛恨地念叨着“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要復仇!!”
“復什麼仇啊,現在是和平年代!”歐若拉煩躁地嘆息着,急忙把路西法拉了過來,並拿出一張手巾爲路西法包紮傷口,然後他強扯出一絲微笑“好了,開心點……再去挑選衣服吧!”
“這傢伙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了,又亂髮脾氣!”
位於服裝店面門不遠處的水池邊的長椅上,艾伊娜、格雷和亞莉莎神色緊張地望着那裡。
“話說回來,路西法……真的沒問題嗎,雖然失去了原力,但是他……!”格雷顫顫慄慄,將想要說的話咽在了心裡,畢竟直面路西法,那場慘烈的戰鬥,才能清楚認識到路西法的恐怖。
“難道要殺了他嗎,雖然這傢伙犯的罪死不足惜,但是如果那樣做的歐若拉會很傷心,如果歐若拉傷心的話,洛婭也會很傷心,這三千多年,歐若拉一直都把這件事認爲是自己的錯,活的很痛苦!”
艾伊娜突然說道:“撒旦嗎,原來這些事不是傳說啊,我還以爲是誰編造出來的故事呢!”
“雖然有人刻意翻改了,但確實是流傳過來的真實故事!”
“不過話說回來……”格雷雙眼瞪的直直的,望着服裝店裡引人注目的金髮女人“看起來好漂亮好年輕啊,真的已經是一位母親了啊,不過她身上的確有種成熟的味道!”說完,他還偷偷暼了艾伊娜一眼胸口。
“你這傢伙往哪看呢,大色狼!!”艾伊娜眼神一變,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巴掌。
“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要上來就打人吧!”
“打你活該!!”
亞莉莎盈盈笑意,高興得看着吵鬧的兩人,如果洛婭也能像艾伊娜這樣就好了,不過既然作爲洛婭部分人魂的轉世,艾伊娜也就是洛婭所追求的夢想的,像個平凡人那樣,無憂無慮地過完美滿的人生。
“喂,你們這幾個傢伙,在這裡幹嘛呢!”身邊冷冽的聲音忽然傳來。
三人轉頭望去,不知道身穿一系冷豔黑色衣服的洛嵐什麼時候出現在面前。
“洛嵐,你……回來了,咦?洛婭呢,還有……亞瑟?”
“她們還沒有結束,而且待會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洛嵐朝着四周望去“那個……墨菲呢?”
“不知道,你們走後就沒見她了!”
“那傢伙不會不打招呼地就回魔界去了吧,算了,不管了!”洛嵐神情爽朗地搖着頭,然後走進三人,他們頓時面如土色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給洛嵐留出空位,洛嵐也欣然一笑,神色莊嚴地敞手坐在了上去。
她百無聊賴地望着遠處街道熙熙攘攘地吵鬧聲,形色各異的人羣發出大大小小的聲音。
洛嵐擡頭問道:“你們覺得……洛婭怎麼樣?”
“怎……怎麼樣?”
“簡單明瞭一些,並不是在問你們多麼複雜的問題?”
艾伊娜挑了挑眉,驀然回答道:“她很……帥氣,也很溫柔!”
格雷說道:“他很強大,簡直就像是怪物一樣的強大,啊……我不是在罵她了,是在說好的那方面!”
而亞莉莎則說道:“洛婭她很善良,他很爲人着想,她是個很強大的人!”
“……不對!!”洛嵐忽然大吼着,甚至讓附近的行人都嚇了一跳。
她整理着情緒,語重心長地盯着三人說道:
“洛婭一點也不強,她其實很弱,她比誰都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