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婭已經徹底感應不到尤萊亞的幻影了,彷彿徹底從腦袋裡消失了,過去曾沾染了噩夢之源藉由洛婭的負面情緒而誕生的夢魘已經消失了,只要心懷着尤萊亞的思念,那道只有自己能看見幻覺就會立即出現。
在其他人看來簡直是神經病似的症狀,而洛婭則報着僅僅要將尤萊亞的模樣留在身邊的想法並沒有將噩夢之源清除,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但那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沉浸曾經的悔恨而自悲自憐毫無意義,而過於執着的思念,只會製造更加沉痛的枷鎖,當腳底出現了泥沼,而痛苦讓洛婭躊躇不前,也迷失了方向。
但是,洛婭身邊卻多了很多道指路的明燈,他們不停地告訴洛婭,絕望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永遠陷入這片沉寂的深淵而無法再回來,我們不再抱怨,不再苦苦守望着虛空,即使有人死了,但還是有人活着的啊,爲了不再重複同樣的錯誤,我們應該連着他們的份,要帶着這份堅強的意志勇敢地活下去!
於是,在衆人的開導下,洛婭主動將身體裡的不明因素清除,但是她卻絲毫不覺得可惜,即使心結還未完全解開,心態卻好了很多,就像她所說過的,尤萊亞只會帶給洛婭痛苦,她不會忘記曾經尤萊亞那份珍貴而美好的記憶,但也不再過於執着於他的死,將尤萊亞放在心底,當作美好的永恆夙願吧。
清晨,遙遠的東方灑下暗紅,迎接到來的晨曦,而朝陽還未跳出雲海,薄薄的霧氣不斷瀰漫,新鮮的空氣則鋪面而來,漫天的雲漸漸聚集在一起,圍繞在太陽的周圍。
它就好像嬌羞的姑娘好奇地窺視者美麗的人間,陽光播灑在滄海橫流的大地,城市中的人們不斷晨起,他們都能感受陽光撲面而來,並以快樂和感恩之心開始新的一天。
洛婭神色輕鬆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最近,每天清晨她都會來到這裡吹晨風,柔風輕輕地拂過臉頰與髮絲,讓她全身心地放鬆,彷彿所有的疲憊都沒有了,她纏綿着縷縷清涼的暖流,前所未有的暢快融入了心田。
她神情閒逸地望着四周的街道逐漸聚集起來的花樣人羣,熙攘的叫喚聲就如往常般喧鬧了起來,各個招牌店面開始營業,各個張羅打鼓地招攬客人的店員也開始不斷高聲呼喊招呼着顧客,到處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站在身邊的少年一臉怨念地瞪着洛婭,她忽然開口:“你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有嗎?”洛婭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意外。
“有,你今天的表情很鬆懈,拋去了那份緊張感,所以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也沒有啦!”洛婭輕笑地抿了抿嘴脣,然後撫摸着自己的額頭“如果非要說的話,就只是終於擺脫了煩惱,即使只是心理作用,但也覺得神清氣爽,不過,我沒想到你竟然主動跟我說話?”
“……”路西法微微一怔,然後陰沉着臉,低頭不再說話。
“哎?你又沉默了,反正這裡也沒別人,還裝腔作勢,有什麼意思嗎?”
路西法擡了擡頭,看向四周街道上聚集起來的激流涌動的人羣“這不全都是人嗎?”
“反正我們又不認識,而且……那是人嗎,對你來說……不是都當作螻蟻來看待的嗎?”
洛婭盈盈笑意,她忽然伸出手,溫柔地撫摸着路西法的頭髮,卻被他極爲厭惡地甩開了。
“——魂淡!你這傢伙……幹什麼?!”
輕輕眯起雙目,洛婭注視着路西法猙獰的怒臉,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說點老實話,我可能還是蠻幸運的,如果我也是孤身一人,可能也會成爲第二個你,然後自暴自棄地想要做出毀滅之舉!”
聽完,路西法冷哼一聲,表情憤懣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怎麼,聽了不高興嗎?不過,我可沒有半點嘲諷你的意思,而且……你真該慶幸了,幸好你遇到了人是我,如果是其他人,你以爲你還能安逸地待在這裡嗎?估計被抓回魔界,然後再重新封印起來!”
“安逸?”路西法憤怒地拉扯着臉頰,不屑地喊道:“像現在這樣?毫無尊嚴的囚徒?”
說着,他還緊緊捏住自己手腕,看着佈滿全身的金色符文,路西法無比屈辱地咬着牙。
“別跟我談論什麼尊嚴,你還活着就該謝天謝地了,這也是看在歐若拉的面子上,不然我才懶得管你!”洛婭疲憊地嘆了一聲,然後凝望着路西法“禁錮你的原力也是爲了你好,別那麼不知好歹,而還總想着復仇什麼的!”
“而且你真的以爲你很強嗎,就算空有一副蠻力,只去行駛罪惡的話也只是暴力,你沒去過魔神界,沒辦法被承認爲真正的魔神,我去過那裡,那裡很陰森,幾乎每天都有數不盡的爭鬥,比你我都強的大有人在,而且位於頂點的天之王座坐鎮,跟他比起來,我們都只是路邊的一枚石子!”
路西法表情一愣,低頭問道:“……你見過?”
“很多人都見過!”洛婭感慨地喘了口長氣,心有餘悸地說道:“兩百多年前,提豐現世的時候,是他親自出手解決了提豐,而且……只用了兩招,很多人都親眼看着,而且……他甚至到最後都沒有認真!”
路西法的臉色突兀變得鐵青,低着頭擦着額角冒出了濃汗,然後不甘願地自嘲冷笑了起來,立刻感到自己的愚不可及,曾經做着想要毀滅世界,征服世界的不切實際的野心,但那簡直就是小孩子般的玩鬧,在真正的強者面前,他們都太過於孱弱,他們甚至剛走上臺階,距離頂點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他轉了轉身子,然後說道:“……我要走了!”
“你去哪?!”
“隨便轉轉!”
洛婭笑着答應“沒問題,不過……不準離開我的視線十米外!”
“你……開什麼玩笑?”
洛婭嘴角揚起了笑容“我是認真的,即使你現在就相當於普通人,但萬一你要到處惹麻煩,到頭來還要我給你擦屁股嗎,而且歐若拉拜託我照看你,那麼我就一定會負起責任來的!”
“你有些閒的過頭了!”
“對啊,我就是挺閒的,忙碌了幾百年了,像現在這樣悠閒地躺在這裡,還是頭一遭,如果不發生什麼危機的話,我倒是甘願一直這樣頹廢下去沒何嘗不可!”
洛婭向着路西法,臉頰微微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不過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你想要去哪?”
洛婭提議道:“要不要也把你寄送給孤兒院,反正就算從你的外表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只要你不搗亂,以後就這裡生活下去吧,正好也學學看人類到底有多麼艱難,但這對你這個暴君而言,應該會很難吧?”
“可惡……”路西法小聲嘀咕着,愈加憤怒地瞪着洛婭“你到底怎樣才肯解除這天元力的封印?!”
“唉……”洛婭神色無奈地嘆息着,然後義正言辭地回答:“我已經說過了,這是對你的懲罰,當什麼時候惡貫滿盈的路西法捨棄他所造成的惡業,願意去拯救他人的時候,這道封印就會解除!”
“話說回來,你真的很矛盾啊,因爲遭受過絕望,從而迷戀上絕望,明明內心奢望着光明,卻不斷地排斥着它,不斷拒絕這份願望,你明明比誰都要悲傷,卻事與願違地行駛葬送他人的惡業!!”
路西法瞳孔一縮,就好像被看透似的無比厭惡地怒目斜揚“……這與你無關!!”
“啊……是無關,所以……就抱歉嘍!”
路西法冷了她一眼,接着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我倒是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什麼?”
“你爲什麼還活着,本來光是看見你就很令我意外,但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好像你如當初那樣,註定會出現在我面前阻擋我!”路西法顫抖地悸動着身體,眼神涌出一股火熱。
“你爲什麼還在這裡,你當時應該也被我的無象俱滅的法則完全擊中了,應該消失了纔對!”
“啊……那個啊!”
洛婭回想起來地摸着後腦勺,感慨地回答道:“當時也是害我費了好大功夫呢,你所謂的無象俱滅實際上並不是殺死對方,而是將對手傳送至虛無界,將其存在本身化爲虛無,除了使用者外所有人都會喪失他的記憶,而且傳送到虛無界的人也沒辦法回來,因爲靈魂與肉體會先分離,然後也會喪失記憶,喪失自我,就算意志力足夠堅強,找回了自己,也沒辦法從那個連空間與時間的概念都沒有的無限迴廊裡出來!”
路西法點頭“你很清楚,那麼你爲什麼……”
“因爲我有高人相助唄,而且是你沒辦法想象的高人!”洛婭神色複雜地低着頭,呢喃了幾聲“而且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敵是友,算了,不想這些複雜的東西了!”
洛婭神情舒暢地站起身來,笑着對路西法說道:“總之,我們以後都開始嶄新的生活吧!”
“你真的變了!”路西法嘴裡深深念叨着這句話,然後低着頭,用力捂着胸口,自嘲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沒什麼,與你無關!”
洛婭白了他一眼,然後再次望着遠處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好了,出來這麼久了,回去吧!”
路西法咬着牙,成心跟洛婭過不去地把頭扭到了一邊,最後洛婭無奈地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拖走了。
“還鬧彆扭……你是小孩子嗎?”
“……”
緊接着,回到了臨近於王都中央城堡附近的一座豪華別墅,因爲討伐了路西法的緣故,拯救了這個國家,而格雷包攬了所有了功勞,而在聽說格雷打算定居在王都後,國王便特意派人爲格雷打造了豪華的居所。
莊嚴的大門後是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而小路的兩旁是一排石凳,穿越小路後是寬敞的大院,裡面坐落着形態各異的花木盆景,以及假山和噴水池,讓人賞心悅目。
“唉,沒有人嗎?”洛婭到處望了望,在等了十幾分鍾後,格雷和艾伊娜跨入大門進來。
“你們剛纔去哪了!”
艾伊娜解釋道:“我們去送孤兒院的大家了,他們要回格蘭城了!”
她稍稍暼了路西法一眼,然後繼續說道:“因爲災難已經解除了,國王給了我們很多錢,也順帶解除了孤兒院運作的財政危機,真是太好了!”
格雷一臉得意地點頭“沒錯,這都是我的功勞!”
話音剛落,艾伊娜便毫不留情地朝他後腦勺猛拍了一下“你臉皮還真是厚啊,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又不是你拯救了這個國家,是洛婭姐姐吧,你竟然還不動聲色地搶走所有功勞!”
“又不是我自己願意的啊!”格雷氣憤地大叫。
“好了好了!”洛婭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問道:“那個……亞瑟呢,怎麼沒見?”
“他啊,那傢伙是騎士團的副團長……不,應該是團長了吧,他現在要重回崗位了!”
“這樣啊!”洛婭瞭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詢問道:“那個,你們兩個昨天不是和洛嵐修煉嗎,結果怎麼樣?”
聽完,格雷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慌張,他慚愧地摸着鼻子。
“那個……還算……勉勉強強!”
“什麼勉勉強強,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根本就是一塌糊塗而已!”
洛嵐那尖銳刻薄的聲音徐徐傳來,她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邊。
格雷臉色一顫,整個身體頓時變得僵硬“我……”
“行了,別解釋了,待會兒讓你好看!”
洛嵐隨聲嘆息道,然後表情靜謐地看着洛婭,微微抿起的嘴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比起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準備一下吧,洛婭!”
洛婭微微一愣,茫然地睜着眼睛“準……準備什麼?”
“準備見一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