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婭和安塞爾的步伐放得很慢,簡直像迴夢尋遊似的,附和着他們有些顫慄的心跳。
一望無際的山川地貌,青綠色則佔據了所有的視界,兩邊起伏的山坡上堆積着不規則的碎石。
洛婭疲憊地挪動步伐,她的腿就好像要被地面吸住,腳步越發的沉重,而在對周圍的環境感到千篇一律的同時,煩躁感也隱隱地作用在她的心頭,她擰緊了眉毛,看向身邊依然微笑着的安塞爾。
“……”洛婭低頭拉扯着不自然的臉頰,神色複雜地喘着粗氣。
在持續了很久一段時間沉默,惶惶的氣氛就好像千斤巨石懸掛在胸膛,只要再稍微一點重量就會徹底拉斷繩索,墜落懸崖,而安塞爾欲言又止,她左顧右盼地看着周圍,忽然一陣輕風攜帶着路邊的花粉鑽進鼻孔。
安塞爾頓時覺得鼻子癢癢的,便忍不住遮嘴地打了噴嚏後,繼而一臉溫情地看着洛婭。
“……”洛婭默然無言,她彷彿故意迴避着視線,並更加用力地緊抽了眉毛。
“洛婭……你還好嗎,別一直死沉着臉,你要是不高興就跟我說出來?”
“你誤會了,我沒有不高興!”洛婭眼神蒼涼地說道,嘴角忽然擠出一絲埋怨,冷冽地看了安塞爾一眼,然後扭頭道:“還有……請別稱呼我那個名字,因爲我不想要讓別人知道我是誰!”
“好吧,那就……艾伊娜,從我們剛纔走到現在,你就一直沒有說話!”
“爲什麼要說話,我喜歡清靜!”
洛婭撇嘴咬舌地答覆,而注視着安塞爾溫和的臉龐,一陣強烈的沮喪感又突兀蔓上心口,接着,她立刻自抱自怨地大喊“是啊,我知道啊!反正我這個人就是很沒勁,就是有病!!”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安塞爾輕輕咬着牙,振奮着心裡侷促不安的情緒,擡頭提議道:
“你要是一直不說話,別人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會變得更寂寞的,不如……我唱首歌給你聽怎麼樣?”
“……”洛婭仍舊一言不發,僅僅從左眼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淡薄的餘光,無精打采地暼了安塞爾一眼後,便繼續將目光望向遠處的荒涼,此時,幾隻鳥雀從空中掠過,伴隨着悅耳的鳴叫,一首高歌驟然響起。
洛婭微微一怔,然後複雜地咬起嘴脣,只聽安塞爾的聲音幽遠而動聽,她輕咬着熟練的歌詞與節奏,如山澗中的潺潺流水,歌聲激情澎湃,如大海的滾滾浪花不斷翻滾,流暢的旋律傳遍四周,
當新鮮的微風吹動衣袂,像溫暖的鼻息吹進手心,霎那間,洛婭的心也隨着那歌聲一同起伏,曲調似乎與她的內心產生了共振,那些情感就好像火焰般宣泄,大大小小的音符鮮活起來,在體內不斷竄動。
洛婭悵然若失,聆聽這段旋律,並未讓她原本壓抑的心平定下來,反而清楚的從曲調中聽出了安塞爾想要表達的情緒,當旋律漸漸加快,那原本歡快柔和抒情的曲調突然間變得非常憂傷。
當聽到這裡,洛婭也頓時縮緊了身子停在原地,她嚇得兩腿發軟,兩隻珍珠般的眼珠直轉動着。
“別唱了……別唱了…………我叫你別再唱了!!”
呯,猶如被猛烈崩斷的琴絃,安塞爾面色大變,急忙戛然停止,她不解地緊緊咬住下脣。
“不……不好聽嗎?”
“不……不是的,它很好聽……但是,我不喜歡別人打探我的內心!!”
看着洛婭表情忽然劇變,以及冷冽的話語聲蕩在耳邊,安塞爾再次沉默,一陣焦躁在心裡不斷竄動,當她擡起頭,只見洛婭彎着腰,那微微顫抖的身子就彷彿被狂風肆虐的花朵般,令安塞爾感到一陣陣的抽痛。
“這孩子過去到底……經歷了什麼?”
安塞爾呢喃着,慢慢走到了洛婭身邊,緩緩用手輕輕撫摸這洛婭那凌亂的白髮。
啪,洛婭一臉倔犟地用手將安塞爾甩開了。
“請不要這樣!!”
洛婭顫抖地挪動着身體,神色激動地盯着安塞爾大叫道:“我來到這裡,並不是想要博取誰的可憐或者同情,所以……我並不需要你來照顧我,你也不要遷就我的想法?!”
“爲什麼你會這樣想呢,只要是乾皇殿,大家就都是同伴!”
安塞爾挑了挑眉毛,然後眯細了眼睛問道:“你……不相信我們嗎?”
“不是的!”洛婭神色激動地不停搖着頭,如紙般的蒼白渲染上了她的臉頰,甚至讓人看不出一絲血色。
“你看起來人很好,而我以前的同伴……大家都很照顧我,都對我很好,但是……!”
洛婭欲言又止,抑制住了還未說完的話語,最後說道:“我不希望有人因爲我的緣故而受到傷害!”
說完,洛婭眼神糾結地凝望向安塞爾略帶一絲錯愕的瞳孔,然後極爲慌張地用力彎下了腰。
“……對不起!!”
“啊~你不需要因爲這種事情道歉了,不過呢……我理解你的想法,就是有些多愁善感了,像你這種年紀,在經歷了某些難忘的事情後,是會經常出現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啦!”
“我纔沒有多愁善感啊!”洛婭不甘願地低着頭,並不停用腳尖磨蹭着地面,吞吞吐吐地答道:“但也就是說……我很軟弱,我不會像你想象的那樣……怎麼說呢,我真的……很沒用!!”
“那纔不是沒用呢!”安塞爾低着頭,繼續撫摸着洛婭柔軟的銀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與經歷,正因爲那些經歷,才造就了一切,無論強大還是弱小,我們都只能接受現在的自己,而且……”
安塞爾微微眨着眼睛,神色凝重地盯着洛婭的瞳孔,它閃爍着昏暗的光。
“而且,這也是你來到邊境所要尋找的理由吧!”
洛婭沒有繼續答覆,她輕閉着眼睛,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而她的身體也不再顫抖了。
此時,一滴冷汗從她的額頭滑下,並沿着臉頰從下巴滴落地上,而那有些冰涼的觸感讓洛婭終於回過了神,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將腦海中多餘的想法丟到了一邊,恢復了原本的表情。
安塞爾目光深沉地凝望着她,在良久過後長嘆了口氣,接着一縷思緒閃過她的腦海。
她張了張口,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
“小心!”洛婭忽然大叫起來,並抓住安塞爾的手臂從原本的位置扔了出去。
轟,劇烈的撞擊聲毫無徵兆地衝擊着兩人的耳朵,一道金色的閃電忽然自高空直劈向安塞爾原本的位置,那股恐怖的威力瞬間穿透了地面,不斷凹裂、坍塌。
而當安塞爾緩緩回過神來,她身形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來自側方的氣流如利刃拂過臉頰。
“艾伊娜!?”
安塞爾着急地看向洛婭,只見她的目光也極爲緊張地看着一個方向。
她擡着頭,只見在距離他們幾十米以上的半空中,站着一道身影。
一位身穿樸素的長袍的男人,臉部則戴着黑色面罩,無法捉摸的外貌,而面對着他那兩隻朱褐色的眼睛,渾身的皮膚都有些刺痛,他的眉峰間彷彿鬱結着化不開的冰霜,眼神似是冷淡無波又似是含着高高在上的鄙夷。
當直觀的感受到面罩男放出的凜冽殺氣,卻好像並不是在針對於安塞爾,而是洛婭的。
洛婭表情深沉地低着頭,蠕動的嘴脣彷彿在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麼,然後又緊緊咬住嘴脣。
安塞爾質問:“你是……什麼人?”
面罩男沒有回答,而是微微彎下腰,雙手抱拳,不顧一切地聚集全身原力,使得他整個人沉浸在金色的光芒中,隨着拳間瀰漫起一股恐怖的高能量,一團光暈凝烈犀利,化作流星向兩人衝撞而來。
洛婭瞳孔一縮,本能地想要把手伸出來釋放出天元力來抵禦攻擊,這對她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甚至根本不足以傷到自己,但就在洛婭剛把手擡起,手掌竟然再次顫抖起來,匯聚的原力突然散掉了。
那些令她畏懼的畫面與聲音彷彿再度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洛婭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大腦彷彿在瞬間被無數根針扎入一般痛苦,顫顫巍巍地蹲在了地上,一隻手撐着地面,手指緊抓着地上的泥土。
“艾伊娜,你怎麼了!?”
安塞爾睜大了雙眼,被迫快速擋在洛婭的身前,以雙臂交叉擋下了面罩男的攻擊。
一記重擊!猛然間,粗暴肆虐的力道爆發出來,直接擊打安塞爾的雙臂,而那股澎湃的力道夾裹着晶瑩閃爍的雷光擴散全身,安塞爾表情蒼白地支撐着,身體微微向下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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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地想要掙脫壓制,卻奈何對手力量太大,而下一刻,面罩男卻主動向後退去。
安塞爾微微鬆了口氣,這時候才注意到身後的洛婭,她已經重新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認識他嗎?邊境不是不允許私鬥的嗎?”
安塞爾眼神一凝,一邊緊盯着帶着面罩的面罩男一邊對洛婭說道:“規則上不允許,但是這種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但只要抱着不被其他人發現的念頭,還有就是……完全沒打算讓對手活着離開!”
洛婭的臉上浮現一絲愧疚和落寞的情緒,搖頭道:“對不起,我恐怕……沒辦法支援你!”
“爲什麼?”
安塞爾不禁皺起了眉頭,她感到頗爲不解,幾天前,她親手試探了洛婭的實力,即使她無意與安塞爾動手,她也能清楚察覺到洛婭千錘百煉般的強大,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的。
而在剛纔的迎擊,安塞爾也已經摸索出敵人的程度,如果他們聯手,擊敗他並不是難事,但就在這個時候,洛婭卻直白的說明了,自己不能夠參與戰鬥。
而安塞爾也不再追問,她眼神尖銳地注視着洛婭再次顫抖的身體,發出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
“知道了,你能先把笛子再借我一下嗎?”
洛婭點了頭,急忙把安塞爾送給自己的笛子遞了過去,而安塞爾立即放在嘴邊。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安塞爾目光嚴峻,冷漠地看着對面的面罩男“你是誰,還有……你是誰派過來的,爲什麼要對我們出手?”
“多說無益!”
面罩男發出一聲極爲沉悶的聲音,便再次腳踩地面,果斷地率先出手了。
狂暴的原力陡然爆發,猶如無數條箭矢激射,重重疊疊地大風化成巨浪來襲。
安塞爾臨危不亂,不慌不忙地吹奏笛聲,伴隨着她特有的原力與攝人心魄的曲調,無數的音符凝結成巨大的漩渦激烈翻涌,夾雜着幽藍色高電壓電弧頻頻作響。
而隨着一聲長嘶鳴叫,半空中,一道展翅的火紅色神鳥不停環繞在安塞爾周圍,綻放出傲人的氣勢與璀璨耀眼的光輝,帶着令人窒息的威力向着四周輻射開來。
“鳳凰魔音?!”
面罩男朱褐色的眼睛閃過一絲駭然,急忙加快了速度進行移動,那些環繞在安塞爾周圍大大小小的彩色音符紛紛化成一條條箭矢向着面罩男飛射過來,箭矢擊中地面後瞬間炸裂成半徑數米的凹坑。
面罩男就這樣一邊迴避着攻擊一邊接近着安塞爾,在臨近她的瞬間,面罩男猛地揮動拳頭,但安塞爾表情不變“阻隔音壁!”她匆忙驅動無數音符,將它包裹住並形成堅不可摧的屏障。
轟,兩者相互撞擊猛地發出了轟鳴的巨響聲,爆裂的氣流甚至讓四周的地面都炸裂開,化成一個個凹坑。
面罩男表情深沉地緊咬着牙,準備再度發力的時候,他忽然視線一陣模糊,淡淡的眩暈感突然席捲了他的大腦,竟踉蹌地向後倒去,而安塞爾急忙抓住了這個破綻,全力攻擊了他的腰部,將他擊飛了出去。
所謂鳳凰魔音,正是安塞爾的成名絕技,將自身原力結合音律完成釋放,並操控魔音同時進行全方位的攻擊與防禦,並且凡是聽到這股魔音的敵人,都會從體內產生一種足以麻痹神經的微量毒素。
但是安塞爾也很明白,這招鳳凰魔音雖然厲害,但是在威力方面並不是那麼強盛,反而偏輔助性,過去配合凱爾才能完美髮揮出最大威力,如今獨自一人,即使能夠與敵人交戰,所能產生的效果卻極爲有限。
此時,面罩男慢悠悠地從摔倒的地面上站起來,用力揉着太陽穴,竟發出凜冽的冷笑。
“不錯的招式,只不過……”
他的身體前驅,全身的力氣積蓄在前腳,不顧一切地向着安塞爾衝去。
“還來?”
安塞爾行雲流水地吹奏着豎笛,驅動音符準備進行防禦,而就在面罩男來到身前即將往前邁的瞬間,他竟用力剎住步伐,然後藉着離心力朝安塞爾身後的洛婭猛烈攻去。
他的嘴角擒着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冷笑:
“很抱歉,我的目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