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結束了這場短暫的風波後,格雷、艾伊娜、古蘭和莉莉絲達成了協議,格雷願意幫助古蘭受創的身體痊癒,但他們也要保證在這期間不再傷害其他人。
而細想起剛纔的話語,古蘭他們是因爲逃亡而意外流落到了這裡,而且不斷有人在追殺他們,而在三天前墜落於王都附近的巨型凹坑明確至少有三個人的氣息,如果其中兩個是古蘭和莉莉絲,那麼還有就是重創了亞瑟的人。
那人想必也同樣是爲了追殺古蘭他們,最後意外的流落在這裡,根據亞瑟的敘述,他的身上也有傷勢,他爲了儘早恢復實力而大量屠戮普通人並吸取他們的生命力,而這件事本身便是他們的意外到來而不幸禍及殃池。
直到現在,格雷都沒辦法對他們抱持信任,特別是古蘭,他過於張狂的個性,以及他過於尖銳刻薄的敵意,令格雷絲毫無法放鬆警惕,而且古蘭竟然還拿艾伊娜做人質,這原本就已經觸及他的底線。
古蘭性情高傲,或許身爲神族的自尊心令他置身於凡人之上,還是說他本來就是性格傲慢的男人,總是話語中帶刺的行爲帶給格雷極大的嫌惡。
“……神,就這麼妄自尊大嗎,如果‘神’真的存在,如果神真的那麼神聖而偉大的話,那麼路西法襲擊這裡的時候,爲什麼沒有神來救我們?”
格雷面色沉寂地低着頭,不由得這麼想,無比埋怨地凝着眉頭,而這份內心的獨白,他並沒有把它說出來,畢竟那些令他哀怨的過往都已經結束了。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即使有人毫無意義的死亡,有人奉獻着自我價值,而所謂悲歡離合、收離聚散,如今都落下帷幕,無論幸或不幸,他們都帶着各自的前程,迎來新的開始,而窮兇極惡者,也終迎來他的懲罰。
想着,格雷神色複雜地嚥着口水,他遙望着不遠處高聳的城牆,高約三十多米的拱形的城門上,銘刻着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海濱’
看到這些,格雷的眉頭皺地更緊了,因爲那個男人就在這裡,那個從百年封印中醒來,給這片大地製造了空前絕後的大災難,談虎色變的魔神路西法。
他從來沒想到他還會再次面對他,儘管這是爲情勢所逼,即使他爲洛婭所潰敗完全喪失了力量,但如今在他們都不在的情況下,他一定能察覺出什麼。
“喂,你們兩個!”古蘭打斷了他的思考,忽然問道。
“恩,什麼?”
古蘭皺着眉頭,謹慎地打量着格雷和艾伊娜“你們並不是人類吧,儘管你們身上有些和人類相似的氣息,但本質並不是人類,而人類也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
聽完,格雷頓時嗤之以鼻,先不說這個星球上的人都是遙遠的過去光明神留下的後裔,身體中都絲絲縷縷參雜着神的血脈,但對於他們而言,凡人也絕不是如此卑賤的生命,更不允許他人的鄙夷淺薄。
於是,格雷激昂地回答道:“我們就是生活在這裡的……人類!”
彷彿注視到格雷眼中的威嚴,古蘭冷哼一聲,然後安靜地閉上了嘴。
而莉莉絲興奮地站在一邊,握着手掌在偷笑,然後高興地看向身邊的艾伊娜,他們兩個人的性格似乎很合得來,不過幾分鐘就打得火熱,變成了親密的朋友。
緊接着,他們加快了步伐,不一會兒趕到了城門附近,守城的衛兵認出了格雷,急忙噓寒問暖,並說明已經得知最近發生的事件,隨時可以提供協助。
他們簡單地做了名單登記,然後順着通道迅速進到城內。
四周顯得極其熱鬧,熙來攘往的人羣像潮水般洶涌四溢,到處充滿了吵雜放縱的聲音,位於兩邊街道各個店鋪的店員張羅打鼓地熱情招攬着生意。
而東邊對應的是鬧市,整齊地擺放了幾十張攤位,海濱城特產的瓜果蔬菜飄散着清淡的香味,幾個袒胸露背的漁民也磨刀霍霍切割起新鮮的魚肉。
而看着這一切,古蘭不愉快地吊着雙眼,對於兩邊街道上,那些顯得粗鄙而不修邊幅的來往的行人感到深惡痛絕,便忍不住詢問道:
“到底要去哪裡?我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在這裡閒逛!”
“我知道,所以要先來找個人!”
格雷警覺地看了身旁的艾伊娜一眼,然後向着城內唯一收容落難孤兒的福利院趕去,海濱城很大,並且道路崎嶇,各個街道相交的還有水路,需要坐船穿行,最後在先後找路人問了幾次位置後,他們來到了孤兒院。
開門是一位身穿樸素襯衫的年邁的男人走了出來,似乎是這所孤兒院的院長。
他看了衆人一眼,最後目光定格在了格雷身上,瞬間就認出了他,他的心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同時又滿懷欣喜地問道:
“您是……格雷·阿索姆吧,您要找誰嗎?”
“那個……我要找路西…”
格雷連忙咬住了舌頭,喉嚨也一陣打結,就好像嗆住似的臉色蒼白地咳嗽起來,作爲曾經毀滅世界的魔王,他的名字也就是破滅與絕望的象徵。
他總不能說他是來找路西法的,因爲路西法失敗後被封印了力量,但是由於某人憐憫他的遭遇就讓他收留在孤兒院,這樣的說法,任誰也不會相信。
格雷苦惱地搖着頭,稍微細想着,然後,一個名字忽然脫口而出。
“路西菲爾!”
“原來是那孩子啊!”院長長嘆了口氣,感慨道:“這孩子怎麼說呢,總感覺他和其他孩子有些格格不入,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歡和其他孩子交流,而且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要是別人忽然和他搭話,他還會亂髮脾氣!”
聽完,格雷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被封印力量的路西法,雖然外表變成了小孩,心智依然是個上千萬年的老魔頭,就算想要他體會人間溫情,要讓他和一羣小孩待在一起,如果是正常人,估計也快逼瘋了。
接着,女人便帶着他們進去了孤兒院內,格雷他們等了一會兒,很快,便找到了路西法,兩年前他在被洛婭封印力量後變成了如今的小孩模樣,簡潔的襯衫上繡着幾張幼稚的動物卡通畫,而這身衣服,與他那副陰沉的表情顯得極爲不協調。
格雷猛然一震,雖然外表是個清秀的普通小孩,即使站在人羣裡也不覺得出衆,而當知道他的身份是魔神路西法的時候,內心還是忍不住狂笑。
不知道是不是格雷的錯覺,空氣陡然變得沉重,頭暈目眩的感覺襲捲大腦。
“……呃啊!”
艾伊娜臉色難看地咬着嘴脣,不管路西法現在呈現何種姿態,但回想起他當年所做的惡行,那股恐懼帶來的窒息感頓時涌上喉嚨,她膽怯地低下頭不去看他。
“他到底……是什麼人?!”
古蘭小心謹慎地打量着路西法那稍顯稚嫩的臉龐,並不禁喃喃自語,即使面前的他顯示不出任何力量和氣勢,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弱小,但是從這股瘦小的軀體裡,古蘭卻本能地感受到來自他靈魂中的重量,令他深深顫慄。
這時候,院長溫柔地笑了笑,撫摸着路西法的頭。
“路西菲爾,他們可是專門來看你的,好好聊聊吧!”
而作爲普通人,院長似乎完全察覺不出圍繞在房間裡的詭譎氣息,他樂呵呵地轉身離開了,留給衆人一片單獨相處的空間。
路西法深吸了口氣,發出與他外表完全不符的沉重語氣。
“哼,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聊聊吧!”
“好!”格雷冷淡地點了點頭,正準備開口。
“但是在這之前……!”路西法又突然開口,他扭曲着憤怒的臉龐,冷冷地瞪着身後的艾伊娜“——我不想看見那張臉!!”
“——你!”
艾伊娜臉龐頓時漲得通紅,胸脯劇烈地起伏着,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皺紋從緊咬着的嘴脣向氣勢洶洶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過去,然後立即轉過身。
“好好好,那你們就好好聊吧!”說完,她氣憤地跑開了。
莉莉絲尷尬地揮了揮手,急忙指着門外“你們聊吧,我去看看她!”
格雷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兩人相繼跑出房間後,他才咬牙切齒地瞪着路西法。
看着他,格雷的心還是忍不住麻木,臉龐抽搐地充滿了埋怨,路西法原本的外表要比現在更加威嚴,更恐怖,也更加邪惡而充滿魄力,但是不清楚那件事以來,他有多少改觀,能夠捨棄以往的罪惡,爲過去的自己贖罪嗎?
他們說,路西法也是個可憐人,兒時的他看不清是非因果以及自我,經歷了背叛,導致了仇恨與苦難,又遭到其他惡人的誘導,這才讓他墮落,成爲毀滅一切的惡魔,但是,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他所犯下的諸多惡行同樣無法被原諒。
而如果讓人們知道,他就是當年危害世間害得家破人亡的的路西法,不知多少人恐怕即使不顧一切也要取他性命,將他架在火堆前,以求祭天,也許會有人說這很殘忍,但是比起他過去所做的那些惡行而言,已經算得上是極爲溫柔了。
如果說有人豁然開朗,他忘記了仇恨,那一定是假的,但格雷針對於他的恨意並不僅限於此,最令他痛恨的一點,是當時他在格雷眼前,親手殘忍的殺害了安娜公主,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而這件遺憾也一直成爲他心中的芥蒂。
就連格雷此時站在他面前,已經是極大的耐心,而在剛纔格雷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那股痛恨也由此喚醒過去的記憶,它像一記重錘般狠狠地敲打在他腦殼深處。
最後,格雷勉強抑制住思緒,不再回想,強忍着心中的怒氣。
“我來了,你也應該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吧?”
路西法目光冰冷地迎視着他“當然!不過想要問你的是,你是否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事實上,若沒有她在,你們什麼也做不到,很快,就會死更多更多的人!”
格雷咬了咬牙,神情凝重地將右手握成拳頭,然後擊打在胸膛“也許你說得沒錯,但是我們已經不想再去依靠外人的力量了,已經受夠了軟弱無力的可憐蟲,但這無關自尊,而是這顆星球,不管遭遇了什麼危機,都應該依靠自己的雙手來保護!”
聽完,路西法的臉色慢慢地沉寂,緊接着,他的嘴角忽然泛起一絲嘲諷。
“既然你這樣想的話,那我也來說下我的答覆!”
路西法的臉龐的線條愈加冷硬,他不懷好意地盯着格雷,輕蔑地笑道:“在她回來前,你們無法守護這顆星球,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更多人被殺死,如果你只是滿腔熱血的上去挑戰,你不會死,但是你會得到跟之前那個人相同的下場!”
“之前的那個人……是在指亞瑟嗎?”
格雷臉色變得蒼白,連忙追問:“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只見路西法神情自若地伸出一根手指搗向了自己的太陽穴“雖然如今我已經失去了力量,但你們若因此把我當成普通人那可就太傷腦筋了,我知道很多你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得出答覆,你們絕不可能戰勝他!”
“你們剛剛接近門道,即使有資質,實力也不到二層解放!”路西法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眼旁邊的古蘭後說道:“而你們的敵人,似乎是追隨着那邊的小鬼來的吧,他應該在四層解放,所以你們現在的唯一選擇就是……等她(洛嵐)回來!”
聽完,格雷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緊緊地咬着嘴脣,殷紅的血絲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他不甘願地大叫着“所以,是要我棄那些白白死去的人而不顧嗎?!”
路西法扭了扭頭,“這種話,你不應該是對我來說!”
“等一下!”古蘭忽然插口。
他眼神火熱地盯着路西法“你到底是誰?”
路西法冷哼了一聲,露出蔑視地輕笑,接着,格雷述說了他的身份。
“他是——路西法!”
“不,這不可能!!”
古蘭瞳孔放大,並像是舌頭打結,震驚地大喊了起來“魔王撒旦,後來被稱爲魔神路西法,他在三百多年前遭到封印,而九年前,的確收到了路西法解開封印後逃脫的消息,但一直沒有下落,他怎麼會在這裡?”
格雷說:“他已經失去所有力量了!”
“失去了力量?難道是當年的封印而導致的副作用?!”
路西法嫌煩地嘖了嘖舌,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格雷。
“對了,我想起來一件事,除了剛纔所說的以外,你還有一個選擇!”
路西法露出冷笑,然後同時看着格雷和古蘭兩人,說道:“對於如今出現在這顆星球上的狀況,如果你能夠和他聯手,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