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夠了解,他那種沒人能說,沒人可說的寂寞呢?
朱嘯疾步走着,夢琴費了好大力氣纔跟上。
"你要去哪?"夢琴問。
朱嘯沒有說話,直到走到一片樹林,他才停下腳步。
夢琴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才能說話:"我累了。"
"穿過這片樹林,前面有個酒家,我帶你去喝點酒。"朱嘯道。
夢琴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我不會喝酒。"
朱嘯道:"喝酒跟別的事情一樣,只要學,就能會的。"
有些沒喝過酒的人,看到別人喝酒,總是認爲酒肯定香甜可口,否則那些人怎麼會一杯接一杯的喝個不停,可是等到他們自己偷偷地去喝幾口,就會發現,酒的味道不僅像馬尿,簡直比馬尿還難喝。
夢琴剛喝下兩口就忍不住吐了出來。
"這是酒嗎?"她皺着秀眉,道。
朱嘯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道:"這倒還假不了。"
"這怎麼能喝?"夢琴道。
朱嘯笑笑,道:"我跟你打個賭。"
"賭什麼?"夢琴道。
朱嘯道:"賭你以後一個人的時候一定會偷偷地跑出來喝幾杯。"
夢琴嗔道:"我以後纔不會喝呢。"
這個賭,最後當然是朱嘯贏了,這當然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你說這場火到底是誰放的呢?"夢琴忽然問道。
朱嘯喝下一碗酒,才道:"是不是我放的?"
夢琴道:"不是。"
朱嘯道:"那你爲什麼問我?"
"這個事,你應該問我纔對。"
說這句話的是個老頭子,賣酒的老頭子,這個小酒家的老闆。
夢琴睜大了眼睛,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很多人都知道。"老頭子道。
"是誰?"夢琴急忙問道。
"胡大戶的老婆胡莎莎。"老頭子道。
朱嘯看着碗裡的酒,喃喃道:"看來她的本事倒不小。"
夢琴道:"可是她爲什麼要放火燒自家的房子?"
老頭子將頭湊近了一點,道:"放火是假,殺人是真。"
"殺誰?"夢琴追問道。
老頭子笑了笑,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夢琴瞪了他兩眼,道:"你這人真奇怪,話說一半,急死人了。"
朱嘯從口袋裡一張破舊的銀票,放在桌子上,道:"這個算酒錢夠不夠。"
老頭子卑躬屈膝,道:"夠。"
朱嘯道:"買幾句話夠不夠。"
老頭子立刻道:"夠。"
"夠"字話音還未落,錢就被他收進了口袋裡。
錢剛被他放進口袋裡,他立馬就開口道:"誰都知道胡莎莎是以前江湖上出了名的女飛賊,她雖然洗手不幹後,在這落腳,跟了胡大戶,但是誰都知道,她與胡大戶一點感情也沒有,早就想跟小白臉跑了。可是一個女人家,平白無故的丟家跑掉,總是會讓人說閒話的,所以……"
他話未說完,夢琴就接口道:"所以她故意放火燒死了胡大戶,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別人了?"
老頭子道:"免不了明天還要在胡大戶的骨灰上哭上幾哭。"
夢琴輕輕地嘆了口氣。
朱嘯道:"閣下知道的事情倒還真不少。"
老頭子神秘地笑了笑,道:"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一點。"
朱嘯道:"哦?"
老頭子伸出一個手指,道:"一句話十兩銀子,你要問什麼,我差不多都能回答上來。"
朱嘯道:"哦?"
老頭子道:"不瞞你說,我以前就是獵鷹幫的人,只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了,就來這開了家小酒棚。"
朱嘯請老頭子坐了下來,又給他倒了杯酒,道:"獵鷹幫的人做的很多事情都很得罪人,你難道不怕身份曝露,被人報復。"
老頭子道:"絕對不會。"
朱嘯道:"哦?"
老頭子道:"因爲我知道是你。"
朱嘯道:"哦?"
老頭子道:"朱嘯怎麼會做出這種出賣人的事情,何況是我這樣一個走不動路的老頭子。"
朱嘯笑了笑,道:"看來你真是條老狐狸。"
老頭子道:"老狐狸總會比別人活的長些。"
夢琴看着這個老頭,態度似乎好了一些,能隱跡在市井中,並能一眼認出朱嘯的的當然都是高人。
"閣下可曾聽說過‘浴血玲瓏’?"朱嘯道。
老頭子沉吟着道:"這個問題,一百兩銀子。"
夢琴道:"這不是坐地起價嘛。"
朱嘯立刻給了他一百兩銀子。
"浴血玲瓏本來不過是塊普通的美玉而已,只是近年來,據說,藉此寶物,不僅可以防百毒侵身,還能練就神功,很多人也就趨之若鶩了。"老頭子道。
朱嘯慢慢地將一杯酒喝下去,他在想事情的時候酒就會喝的很慢。
不知和尚雖然瘋癲癡狂,卻不是個追名逐利的人,一心想要獲得至寶,用意何爲呢?
所以朱嘯的第二個問題就是:"不知和尚到底是不是個和尚?"
可是老頭子的回答卻不能算是回答:"不知和尚自然是個和尚,否則怎麼會叫不知和尚。"
朱嘯只好又給了他一張銀票,道:"浴血玲瓏現在落在何處?"
老頭子眨了眨眼睛,將手伸進懷裡,把剛纔收的那張銀票又放到了桌子上,才道:"這個問題已是天價,天價是爲天機,天機怎可泄露?"
朱嘯卻又將銀票推到老頭子手邊,站起身來,道:"賣酒的人總捨不得喝酒,但別人請的就不一樣了。錢雖然不多,但是喝幾杯酒總該還沒什麼問題。"
一路上,夢琴一直低着頭在想些什麼事情,忽然一擡頭,道:"你猜那個老頭子是不是江湖上的名人。"
朱嘯意味深長地道:"既然別人不願意說,我們又何必去猜。"
也許名人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只是個包袱而已,甩脫了,就再也不想背上身了。
"可是……"夢琴的話沒說完,因爲這個時候她看到了前面不遠處一個人依附着一顆枯樹站着。
這個人身材瘦長,一身紅衣,臉上帶着半張銀色的面具,在路旁的燈籠微弱的光下看來,顯得既詭異,又孤獨。
"這人是誰?"夢琴道。
朱嘯沒有回答,因爲他也不認識這個人。
這個人卻已向他們走了過來。
一場春雨剛剛下完,外面的天氣居然有些寒意。
葉盛找到一件狐皮襖子套在身上,下了山。他最近下山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他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懶了。
但是一個人總是要吃飯的。
他將柴房裡的三捆柴扛在肩上,下了山。下山的路泥濘溼滑,不太好走,可是他並不在乎。因爲他走的路已經太多了。
山下有個小鎮,鎮子上有個很大的客棧,客棧的名字叫"碧落"。
因爲離鎮子不遠的地方有個"碧落山莊",就是因爲有了碧落山莊,所以小鎮上路過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但最近兩年好像去碧落山莊的人越發的少了,是以老闆整天一副苦瓜臉,而且脾氣也比以前大了許多。
老闆的脾氣一大,夥計就沒好果子吃了。
一個夥計蹲坐在門口,雙手托腮,呆呆地望着遠山上的雲朵。他知道在這座山上,住着一位隱世的高手,這位高手每隔一段時日都會背上幾捆柴火來販賣,每次都會跟他說一些江湖上的奇聞趣事,但這次,那位高手已經好久沒來了。
所以,當葉盛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喜出望外,從門檻上蹦了起來。
"你終於來了啊?"夥計張口就問。
葉盛點了點頭。
夥計看了看他肩上的柴火,道:"最近客棧裡的生意不太好,老闆娘正在發火呢。柴房裡的柴火還沒燒完呢。"
葉盛將柴火放下來,也在門檻上坐下,也看着遠山上的雲朵,道:"看來又要餓幾天肚子了。"
夥計的眼睛亮了亮,道:"我這有點錢,我帶你去喝幾杯。"
葉盛笑了笑,道:"你不怕你那個小媳婦知道,拔了你的皮?"
夥計道:"這是我的私房錢,她不會知道的。"
葉盛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