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嘯將劍從右手轉到左手,又從左手轉到右手,接着再次轉到左手。
花大姑跟在他後面,一直呆呆地望着,終於忍不住道:"你的手有毛病嗎?"
朱嘯還在轉:"沒毛病。"
花大姑道:"沒毛病你轉來轉去幹嗎?"
朱嘯停止了互轉,欷歔道:"我已經十年沒有握劍。"
花大姑道:"我能猜出來,可是我也知道,像你這種人就算一百年不握劍,也必將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劍客。"
朱嘯道:"你知道?"
花大姑道:"我還知道一件事。"
朱嘯道:"哦?"
花大姑道:"你很緊張。"
朱嘯笑了笑,卻笑的有點勉強,道:"你看的出?"
花大姑道:"你一生大大小小共歷七十一戰,縱是與昔日的‘郴江劍客’燕甲夫戰於南山之巔,也毫無畏懼之色,而今日,你卻有些怯然,我知道你並不是懼怕劉宵禁這等匹夫,而只是近人情怯罷了,所以……"
這句話花大姑沒有說完,她把近鄉情怯改爲了近人情怯,只是怯誰呢?她看了看朱嘯,朱嘯也沒有問下去,只是黯然神傷,眼眸裡似乎糾纏着一股夾雜着無奈、惋惜的淒涼色澤。
花大姑目視着他,也暗暗地嘆了口氣,道:"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走。"
朱嘯垂首無語,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擡起頭,道:"有些事情,縱然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他蕭索的笑了笑,道:"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也就淡然了。"
真的淡然了嗎?那份真,那份情,斷然能輕易淡卻嗎?
花大姑的眼中也飽含着一種與朱嘯幾近相同的色澤,她搖了搖頭,道:"可惜,有些事情卻是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因爲它已經深深地烙在了你的靈魂上。"
朱嘯臉上的憂然氣息慢慢地從臉上消去,因爲他在別人難過的時候,總會盡量的將自己的難過隱藏起來,他不希望自己的痛苦傳染給別人,他聳了聳肩,燦然道:"也許這就是人生,一個人如果生命裡沒有痛苦,那活着豈不是也沒有意思,所以我們不論是爲了誰,爲了什麼,總還是要好好地活下去的。"
花大姑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但他卻不是傷痛的淚,而是釋然的淚,朱嘯的話讓她覺得自己這些年來總算沒有白活。
再往前走,就有條寬闊的道路,道路上車馬縱橫,路旁一池清水,岸邊綠柳環繞,柳絮漫天,猶如鵝毛飛雪。
花大姑忽然停下了腳步,望向飄在天空,飄落池中的無邊白雪,道:"繞過這條河,對岸就是劉宵禁的府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