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左手執筆爲詩,右手則握緊龍淵的手腕,由念羽引着落到蒼遨的身邊。兩人剛一落地,雲起便順勢將龍淵的左手一把按在蒼遨的背上,口中念道:
物異所異,心同所同;(注1)
同心共濟,始終如一。(注2)
隨着這十六個字出口,只見一條淡青色的光帶突然閃現,飄落到雲起的右手腕上。
光帶落下後便如同活物一般,先是向龍淵的左手腕探出頭去,繞着雲起和龍淵的手腕轉了一圈,然後順着念羽的尾翼滑到蒼遨身上,跟隨着念羽纏住蒼遨的尾翼在蒼遨身上也繞完一圈之後,又重新回到雲起和龍淵的手腕上,首尾相連,好像要將他們幾人綁在一起,緊接着,只見青光猛地一盛,光帶便消失了。
隨着青光消失,蒼遨和龍淵頓時感覺神魂之中多出來點兒什麼東西,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此時,他們身邊的霧氣似乎散開了些,雖然竹林還是隱在霧氣之中看不清,但他們幾人之間倒是看得很真切。
龍淵和蒼遨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雲起到底做了些什麼,他倆的眼前忽然一花,原來是念羽從雲起的衣袖中飛出,一揮翅膀化出了一大羣小蝴蝶,正四散飛進入迷霧中的竹林。
雲起施法完畢,便鬆開了龍淵的手腕,直起身,一擡手,念羽立即化成一管琉璃筆落在他手中。
這會兒陣法已經啓動,雲起也來不及向龍淵和蒼遨過多解釋,一邊飛快地開始書寫格物文章,一邊凝神探查四周,一邊語速急促地說:“離,水;巽,避金;艮,三擊;幹兌;坤震……”
龍淵蒼遨一聽雲起這些話,顧不上追問剛纔發生的事,立即默契地按照雲起所念的陣位,開始分頭向八方發起攻擊。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不過幾個呼吸間的事,隨着龍淵和蒼遨的攻擊,四周隱約傳來些喧譁聲,接着有人呵斥了幾句,這些聲音又忽然消失了,也不知是被陣法所隔絕的緣故,還是陣外的人受了呵斥便沒敢再出聲。
此時陣內除了濃霧之外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動,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龍淵和蒼遨的攻擊落在陣法上,發出陣陣爆裂聲,還有竹子被擊斷後劃過竹枝的刮擦聲,以及砸在地上的響動。
就在幾人全力破陣的時候,諦石略帶焦急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奎小友,你們這是做什麼?快快停手,不然的話,這個陣法一旦完全運轉起來,我可就沒辦法接小友出來了。”
蒼遨聞言,冷哼一聲說:“老傢伙,別裝了,小爺要是停下手,那才真的是出不去了。”一邊說着,一邊擡爪就是一擊。
諦石聽到蒼遨的話,語氣驚訝地問道:“奎小友這是何意?難道以爲是我故意困住小友不成?方纔確實是我一時大意纔會觸動陣法,可若非小友心急相問,我也不至於分心,更何況,小友的這兩個隨從行動也太莽撞了些……”
蒼遨聽罷,嗤笑一聲說:“裝,繼續裝……”
恰好這時,雲起又報出一個陣位:“坎,百鈞。”蒼遨一聽,也懶得跟諦石繼續廢話,當即運起一陣風,捲起金剛鐲往坎位狠狠地擲了過去。
蒼遨這一擊出手,只見一道金光呼嘯着衝入竹林之中,捲起的風颳開迷霧,彷彿在濃霧中開闢出了一條綠色的隧道,當中一道金色的光影正穿梭而去。
金色光影劃過的地方,無數根竹子被撞得斷裂開來,紛紛搖晃着倒下,連帶着附近的竹叢也搖晃起來,
一時間,竹林裡枝葉亂飛,如同下起了一陣翠綠的雨。
諦石見蒼遨不肯停手,於是有些惋惜地長嘆了一聲,說:“奎小友若是非要一意孤行,那可就不能怪我族不講待客之道了。”
它的話音剛落,方纔被龍淵和蒼遨擊斷倒地的竹子忽然飄浮而起,層層疊疊地堆懸在半空中,參差的裂口紛紛對準雲起和龍淵等人,如杆杆長槍,從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向幾人刺而來。
這一擊可說得上是極其歹毒,此時衆人身邊大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根本就不可能看得見竹林裡的變化,等衆人能看到這些竹子時,竹槍多半已經近在眼前,那時想再作反應恐怕就有些遲了。
但云起既然能指點龍淵和蒼遨攻擊陣位,陣中的情形自然瞞不過他,竹林中的異動剛起,他便已經察覺,只見雲起一邊用右手繼續書寫文章、調取格物致知之力探察着陣法,一邊將垂在身側的左手一翻,手中再次出現一管筆, 正想一心二用書寫防禦詩,卻聽身邊的龍淵沉聲開口道:
“沒事,有我,你只管專心查找陣眼便是。”
原來,這些霧氣雖然濃厚,可龍淵和蒼遨的神魂超乎尋常的強大,當然也發現了竹林裡的變化。
說話間,龍淵右手仍然揮動着寒雲劍,有條不紊地按照雲起的指示攻擊陣位,左手則另掐了一個劍訣,只聽一聲清吟,龍淵自己的佩劍一閃而出,懸停在衆人頭頂上方,一團散發着浩大劍意的如水光華從佩劍上綻放開來,將幾人牢牢護在其中。
此時竹槍已經飛臨幾人身前,只不過,這些竹槍一碰到這道水幕般的劍意便不由自主地滑向一旁,偏離了原本的去向,跟對面飛來的竹槍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這些竹槍紛紛爆裂,無數的斷杆殘片掉落一地,沒過多一會兒,就在幾人近旁的地面上堆了厚厚的一層。
雲起見狀衝龍淵微笑着點點頭,手中琉璃筆沒有片刻停滯,在空中落下一行行蒼勁有力的文字,口中依舊不停念着陣位和攻擊要訣。
竹林中方纔被雲起龍淵等人擊斷的竹子不少,前面那些被毀後,後面那些便立即蜂擁而至,源源不斷地擊打在龍淵劍意化成的屏障上,龍淵卻連看都沒看這些竹槍一眼,而是認真聽着雲起報出的陣位,揮動寒雲劍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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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南北朝,蕭衍,《靈空詩》,原文爲:物情異所異,世心同所同
注2:北宋,歐陽修,《朋黨論》,原文爲:同心而共濟,始終如一,此君子之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