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遮天計劃（十二）
附近空域的外星艦隊比六個小時之前更加地密集，它們以一種密集的交互運動徘徊在骨冢附近，密密麻麻地甚至擋住了骨冢。
骨冢比月亮小得多，現在的航速是每秒一千公里，艦隊與骨冢間的距離大概有兩千多萬公里，七十多個光秒，若是不通過光學系統的放大，根本就看不清骨冢在哪裡。
除了敵軍的密度有點過份，柯龍沒發現別的情況，他的腦子裡突然冒出個念頭：是外骨人在朝向太陽的方向故意佈置了大量的艦隊，還是每個方向的外星艦隊密度都這樣高？
似乎骨冢戰役的時候，敵軍的艦隊都沒像現在這樣高度戒備……事有反常即爲妖，會不會是艦隊早就暴露了？外骨人正在將計就計？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太過疑神疑鬼，到了這個時候，一光秒內的敵艦少說也有數千艘，這麼強的實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這支潛入的艦隊。若是開戰，深入敵陣的巨鯊艦隊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到了這份兒上，隨時都能直接碾壓，哪還用得着將計就計？
兵者，詭道也。
現代戰爭越打越混亂，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但是進入宇宙時代之後，因爲太空的無遮無攔，戰艦與戰艦的對戰反而有點返璞歸真，大有擺開堂堂之師對陣的趨勢。
想到這兒，柯龍心下大定，儘管不是那種將勝利寄託於敵軍愚蠢之上的指揮官，卻也開始琢磨敵軍是不是外緊內鬆，只有最外層的巡邏艦隊才比較警惕，進入內部之後，艦隊反而因爲強大的實力而有所鬆懈。
這個想法一生出來，就不可抑制地佔據了他的整個思緒，直到一聲報告打斷了他的思索。
“報告！”
“講。”
“敵軍一支艦隊向我駛來，四十分鐘後接觸。”負責偵察的軍官練就一雙利眼，能夠在最複雜的畫面中一眼挑出最有價值的信息。
“敵軍從哪個方向來？數據準確嗎？”柯龍揉了揉眼角，語氣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
“來自正前方，骨冢的方向，已經計算過對方的航線，與我軍的前進方向完全重合。”說話間偵察參謀將畫面中的一小塊標註出來，放大後畫面上出現一支外星艦隊。
柯龍眉頭緊鎖：“有沒有別的情況？”
“一切正常，附近的艦隊一直向我軍發送燈語……是敵軍常用的問候，已經按標準程序回覆，沒發現異常情況。”通訊參謀回道。
“參謀長……”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副官飄到柯龍身邊，一臉地焦灼。
普通的官兵不知道計劃的詳情，指揮部的成員哪個不明白這一戰的目標？
別看骨冢所在的空域是到處都是外骨人的艦隊，看似銅牆鐵壁一般，但這裡同樣是遠程預警網絡的監視重點。
太陽系預警網絡的節點是人造衛星，而且是使用微電子郵件技術生產的微型人造衛星，大的體積與乒乓球相仿，小的乾脆只有綠豆那麼大。
不是不能做得更小，目前最先進的監控設備甚至只有灰塵那樣大，只是宇宙環境太複雜，做得再小，衛星的外殼就起不到保護作用，衛星的電路就會被宇宙射線摧毀。
不過哪怕拳頭大小的衛星，只要做好足夠的僞裝，對付不懂得電，更不知道什麼電無線電的外骨人也發現不了任何破綻，因而附近的空域實際上早就密佈微型間諜衛星，哪怕外星戰艦再怎麼橫衝直撞，也不可能將成千上萬的小衛星全部撞毀。
自監控網絡啓用以來，遠程預警網絡得到了大量關於外骨人的情報，特別是外星艦隊的活動規律，若非吃透了敵軍的通訊和巡邏規律，柯龍哪敢帶着艦隊貿然闖入敵巢？
按規律，凡是從木星返回的艦隊，都會飛至骨冢，一部分直接鑽進骨冢內部，另一部分補充進骨冢外的巡邏艦隊，但是從來沒有哪支艦隊在距離骨冢這麼遠的地方，遇到一支迎面而來的“友軍”。
更麻煩的是對方毫無動靜，不知道是不是爲了這支剛剛回歸的艦隊而來，若是不閃不避，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可是躲避的話，勢必要啓動推進系統，到時候艦尾的火焰出現，這支艦隊立馬就成了衆矢之的。
怎麼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柯龍身上，他的額頭已然漸漸冒出一層冷汗，強壓住下達規避命令的慾望：“保持航向不變！”
之前遠程預警網監視過的所有迴歸艦隊，在飛到骨冢前都沒有過轉向的時候，到了這一步，除了賭一賭人品，也沒別的辦法可想。
身爲一名指揮官，最忌猶豫不決，哪怕下達的命令是錯誤的，也不能給戰士們留下缺乏主見的印象。
“希望我是對的。”柯龍喃喃地自言自語，只有副官勉強聽清了他的話，頓時混身爲之一顫。
慈不掌兵義不經商，柯龍身爲天軍的中將參謀長，當然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在必要的時刻，他絕對有投入大量兵員，並承受大比例傷亡的魄力。
但是現在不是人命賤如草芥的亂世，傷亡率還是越低越好。
雙方高速接近，漫長的十幾分鍾後，已經只剩一光秒不到的距離，對方還是沒有反應，柯龍暗暗叫糟：“通訊組，有沒有提醒對方規避的燈語？”
“有，但是……對方的級別比我們僞裝的高。”通訊參謀提醒道。
通訊參謀並不是簡單地掌握外骨人的燈語就能勝任，想坐穩這個位置，必須通過一系列培訓，對目前人類掌握的外骨人社會習俗瞭如指掌。
外骨人的社會是一種階級分明的社會，這一點早就被一號實驗室證實了，通過一系列的研究發現外星艦隊也有同樣的階級存在，在外骨人的社會中，低級個體命令高級個體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
柯龍咬緊牙關：“不管那麼多了，提醒對方規避！”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若是己方躲避，馬上就會暴露，命令對方再怎麼不捨適，也比立即暴露強得多。
通訊參謀咬着牙執行了柯龍的命令……用不了多久兩支艦隊就會迎頭撞在一起，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提醒起了作用，始終沒有動靜的敵軍突然轉向，所有人提在嗓子眼兒的心剛剛放回肚子裡，偵察參謀一聲輕呼：“它們又回來了！”
柯龍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是暗驚，回頭一看，剛剛避開的艦隊劃了個大大的弧線，正向巨鯊艦隊靠過來。
“參謀長，它們說話了。”通訊參謀突然驚叫一聲，“是質問我們爲什麼不迴避。”
大家都理解所謂的說話其實是燈語，沒人在這種時候挑刺鑽牛角尖。
迴避？柯龍一愣，微微思索片刻說：“回覆，說艦隊遭到小股人類的襲擊，人員損失慘重，戰艦也有損傷，無法迴避。”搞不清敵軍這支艦隊是什麼來頭，只好見招拆招了。
如果是人類間的對話，這個時候通常都不會說得太明白，但是外骨人的文明之中，好像沒有這種說話的技巧，都是直來直去，必須說得明明白白。
“對方回覆……呃，是斥責的意思，然後要求我們把俘虜的人類戰艦交給他們。”通訊參謀猛地擡起頭來驚喜欲狂地望着柯龍。
柯龍也被這個意外的驚喜驚呆了。
說白了，特遣艦隊的導彈艦就是自殺飛船，不管怎麼看，都是特大號的不定時炸彈，雙方一匯合，柯龍就命令特遣艦隊的所有人員轉移到巨鯊戰艦。
反正導彈艦可以遙控，有沒有人在上面沒什麼區別，真到導彈艦出動的時候，上面的人一樣得撤出來。
本來柯龍還在糾結什麼時候纔有機會出動它們，沒想到半途殺出這樣一支艦隊，居然索要導彈艦！
要是它們能把導彈艦帶到骨冢那兒就更好了。
柯龍眉開眼笑：“給他們……”
“參謀長！”副官突然低聲喚了一聲，“特遣艦隊圍在巨鯊艦中間了，咱們不能動引擎，怎麼給它們啊？”
柯龍聞言也是一愣，不僅是主推進器，戰艦前部的輔助推進器一樣不敢用，否則馬上就會暴露無遺。
“媽的，狗日的外星雜種，咱們怎麼就搞不懂它們是怎麼飛的？”柯龍的臉色難看至極，“離骨冢還有多遠？”
“一小時二十分鐘。”
“沒辦法，遙控導彈艦移出巨鯊艦隊……”
“報告！”通訊參謀猛地喊了出來，“敵艦要求我們交出指揮權！”
“放它孃的屁，當老子是泥捏的？”柯龍氣血上涌，但心底十分冷靜，“馬上遙控導彈艦加速，回覆對方，就說俘虜的戰艦突然失控。跟老子玩陰的？看老子玩不死你。”
既然已經被逼到了牆角，柯龍乾脆就把事態攪亂，導彈艦失控，對方無論如何都應該先解決這個威脅，然後纔有心思找這支冒牌艦隊的麻煩。
早就做好準備的遙控組立即嚮導彈艦發出了加速的命令，幾十艘導彈艦立刻加速脫離巨鯊艦隊。
與此同時，通訊參謀向對方發送了一段燈語，大意就是看管在導彈艦上的俘虜造反，打死了艦上的外骨人守衛，重新奪取了導彈艦的操控權。
對方信不信柯龍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