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若是黑旗軍無用,徑直讓唐景崧北返就是了,或是黑旗軍再有貳心,交給法國人處置,我們等着看也就是了。”李鴻藻說道。
李鴻藻的話突然讓所有的人都重視了起來,難不成,怎麼會,李鴻藻居然跳出來和恭親王放對了?左宗棠十分驚訝,要知道前些日子爲了張佩倫任南洋船政大臣的事情,兩方可是合在一起要給自己好看,硬生生的把吳長慶給擠了下去,今日怎麼又轉了性子,他的腦中如同雷火電光一般的旋轉,只聽到李鴻藻繼續說道,“黑旗軍都能夠全殲法人,想必法人不過是紙老虎一隻,我泱泱天z朝如今國力強盛,又何須懼哉!若是法人不敬,自然可以用兵將教訓之!”
“法國人最強的在於他們的海軍,”寶鋆搖搖頭,“兵將倒是用不上場,海上若是和法國人起了衝突,只怕萬里海疆永無寧日了!”
“萬里海疆永無寧日?佩蘅公,這話未免可笑了,難不成南洋北洋水師就是擺設嗎?”李鴻藻說道,“這麼多年扔下去的銀子只怕到了萬萬兩,這麼多銀子下去,若由着法國人在海疆上肆意妄爲,那隻怕這水師也沒必要存在了,不如趁早免了就是。”
恭親王心裡暗暗埋怨寶鋆真是豬隊友,好端端提及這個做什麼,現在最要緊就是談越南的事情,他也不接李鴻藻的話,當然他對於李鴻藻出爾反爾的態度十分厭惡,“越南一事將來如何,請太后聖裁,蘇伊士運河股份的事兒需要快快談成,不然八旗改革的事兒,辦不好。”
“越南的事兒嘛,還要繼續和法國人談。”慈禧太后在簾子之後慢悠悠的說道,“這事兒還是你議政王抓着就是了,不過唐景崧,我的意思,還讓他在越南,小李子,把唐景崧奏摺的副本拿來。”
“無外籌防,揆時度勢,力止於斯,而終歸於無救。越南有損,中國殊可嘆已!臣竊維救越南有至便之計,越南存則滇粵亦固。”慈禧太后讀着唐景崧的摺子,“劉永福者,敵人憚懾,疆吏薦揚,其部下亦皆驍勇善戰之材,既爲我中國人,何可使沉淪異域?觀其膺越職而服華裝,知其不忘中國,並有仰慕名器之心。聞其屢欲歸誠,無路得達。若明畀以官職,或權給以銜翎,自必奮興鼓舞。”
羣臣在細細聽着,不發一言,“當然,這些都還談不上,”慈禧太后放下了,“且不到要說給劉永福官職的時候兒,只是他們既然如此行動,也是有報國之心的,法國人自然要和他們談,不過我們也自然可以用一些小手段,法國人驕橫,無非是在越南捷報頻傳,如今不用說,自然是要夾着尾巴做人了,黑旗軍大勝也能給法國人壓力,在越南的事兒上也好談,唐景崧到了那裡,激勵人心的事兒自然可做,別的事兒,沒有軍機處的旨意,就算答應了也不作數,如今難得有大勝,民心振奮,若是有貶斥之意,猶如熱火驟澆冷水,必然不妥,和洋人們和談,也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勝的,議政王,”慈禧太后柔聲說道,“黑旗軍和唐景崧的事兒,你就不必費心了,朝政繁忙,須臾離不得你,不過是藩屬小國之事,何須你操心?讓兩廣雲貴去做就是了。”
慈禧太后顯然是不贊同對於紙橋大捷任何相關人的處置的,恭親王無法,“此事亦不可封賞之,不然無法和法人交代。”
左宗棠微微冷笑,“自然,”慈禧太后說道,“咱們就當做一件的普通事兒就好。”
恭親王走下了勤政殿,他從未覺得這一刻的勤政殿是如此冷清,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在勤政殿內辯論就已經體現出來了,大局遠遠非自己一個人能夠控制的時候了,雖然他在處理具體政務之上還是一言九鼎,但是如今在御前奏對,別人是越來越能夠饒舌了!
想到這裡,恭親王一腦門的怒氣,忍不住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寶鋆被嚇了一大跳,“王爺,這是怎麼了?”
“真真是可笑,”恭親王喝道,“才把別人託上青雲,這會子又朝着我們踏腳,想把咱們踩進泥裡,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知恩圖報之心!”
話雖然如此說,到底恭親王也明白,這些承諾到底是不算數的,想到了李鴻藻的態度,又想到張佩倫去了南邊,他大驚,臉色都變了,“不好,那個張幼樵去了南洋,絕不會對着法國人忍讓!”
“不能對着法人忍讓,”景廉也驟然變色,“那將來必然要擦槍走火。”
“且不用擔心這個,”寶鋆說道,“咱們可還沒和法國人宣戰了,難不成法國人如今就敢不宣而戰,去馬尾港炮轟嗎?必然是不會的,”他寬慰着恭親王,“再說了這個張幼樵不過是一介書生,裝一裝謀士也就罷了,讓他指揮海軍,嘿嘿,只怕船頭朝着那邊都不知曉呢。”
“哎,說到底把南洋水師交給這個人,也是不放心的,”恭親王長吁短嘆,“這麼辛辛苦苦操持些年,到底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宮裡頭那位主子?不想打仗,無非是想着若是大戰,銀子洪水一般的流出去不說——這也不必說,如今咱們橫豎也算是有錢的,較之宣宗朝何止寬裕了十倍?銀子咬咬牙也好辦,只是別的,若是打仗,就不好收場!關稅商貿,還有和各國的關係,都是要變化的,入繼我最要的就是求穩,而絕非求變,和法國人起了衝突,這變化如何,將來實在是難以想象。”
“我爲什麼對着太后要和俄羅斯人動手不發一言?無非就是俄羅斯在西洋各國裡頭,算是中等強國,法蘭西卻是不同,人家在越南就有海軍駐紮,須臾之間就能進擊兩廣浙閩?這是鬧着玩的嗎?我且說句實話,若是把越南丟了能夠換得十年太平,我毫不猶豫就把越南送出去!越南對中國又不恭謹,留着這玩意做什麼?哎,不當家不知道油鹽貴啊,都以爲這動手是好玩的?如今咱們可都是渾身金貴的緊,輕易碰傷磕傷就不好了!哎,我還在受這個閒氣!”
寶鋆連忙勸解寬慰,“太后不讓王爺去管黑旗軍的事兒,是看重王爺呢,黑旗軍如今勝了,保不齊將來就會輸,敲打敲打法國人,只要不朝着中國動手就是,咱們也沒損失,死的是越南人,也是在越南地面上打仗,和咱們不相干,王爺也不必在意。”
恭親王似乎是賭氣之語,景廉也是如此之說,“佩蘅公說的極是,王爺何須生氣,要知道多做多做,不如不做,黑旗軍第一是叛逆,第二就算勝了法人,將來也不好安置,難不成回國繼續讓劉永福自己帶兵?要知道如今地方上可就沒什麼這私人的軍隊了,不好安置啊。”
“太后的性子,你們是不知道的,”恭親王搖搖頭,“石達開這樣滔天罪孽犯下來的人她都饒了,劉永福更是小嘍囉了,太后只會看這個人有沒有用,卻不看過往如何,若是沒用,天大的面子也不頂用,只要劉永福立下大功,將來什麼事兒都好辦,什麼章程都可以商量。”
“別的不說,這樣一來,只怕這越南又要起大風波,”寶鋆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看到了關鍵的事物,“我只怕這劉永福會把咱們中國也拖進去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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