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曾國藩點着頭,“自從江寧內亂,一夜之間殺了那麼多的侯爺王公,一時間悍將凋零,真是天佑我大清也,一想到除了這兩個人,再也沒什麼阻礙了,畢竟就算,本官這裡被他們兩個堵住,嘿嘿,恐怕少荃哪裡,還有江南那邊,也總能對着江寧動手動腳吧?就算這兩個人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顧得了東邊顧不了西邊!”
“大帥說的極是,那咱們如今如何?”
“咱們離開蕪湖!到西邊去。”曾國藩早有了腹案,離開位置,走到架在屏風上的地圖,“無爲哪裡有少荃的一隻部隊,不用擔心,且發逆也不敢在咱們水師虎視眈眈的時候渡河,只能是繼續西進,在這皖南和咱們一爭雌雄,咱們去銅陵!以逸待勞,等着這二成,到時候本官就不相信,”曾國藩咬着牙說道,“我這佔着銅陵城,還能輸給那兩個年輕的小子,老夫就直接解甲歸田罷了!”
“大帥所言甚是,”胡林翼點頭說道,“小弟的團練自然也跟隨大帥左右。”
“不,潤芝,我瞧着軍心有些頹廢,你和我混在一處,也沒什麼好事兒,你去貴池縣,這離着安慶和銅陵都近,若是我兵敗不測,你也還能給老夫留着後路,若是敵人勢大,再傳文於王錦繡,讓他派兵支援。”
“是。”
“老夫也叫師爺上了摺子到京裡去,請罪之外。說明眼下南邊的局勢,並行文江南大營和少荃之處,讓他們全力騷擾江寧左近,若是讓二成全力西征,說不得又要復現石達開西征之時皖南贛北順風而下的情景了。”曾國藩苦笑,“若是榮祿能在東邊給他們搗搗亂,那便是更好了!”
胡林翼一陣見血地說道,“如今這局勢,便是三軍沒有統率的緣故,誰都是自己顧着自己。指望着發逆都到別人的地盤去。大帥的弟子李鴻章便是極好的例子,坐在滁州城之中眼巴巴得看着發逆在烏衣鎮攻破德興阿的軍隊,使得三岔河烏衣鎮九浮洲三地併發,德興阿抵擋不住。這才丟了江北大營!江南大營倒是想去救援來着。可又被陳玉成阻擋在了孝陵衛!”這江南江北大營。還有李鴻章,江忠源,曾國藩三地的團練互不統屬。彼此難以遙相呼應,反而給了發逆各個擊破的絕好機會。
“嗨,我這弟子,是最會做官的,這無功勞的事兒怎麼會去做,他爲人處世倒是與老夫不同。”曾國藩又苦笑了,“不過如今我既然寫了行文給他,他總到底還是能給老夫些面子。”
“希望如此,”胡林翼站了起來,“那林翼就先行去貴池縣,聽候大帥派遣便是。”
“唔。”
滁州城外琅琊山,淮軍駐地。
滁州,“郡起元徽、州建大同、名始開皇、文揚慶曆、開天首郡、逾史千年”。古稱“塗中”、“永陽”、“清流”。先秦時期爲棠邑之地(今南京市**區),三國設鎮,南朝建州,隋朝始稱“滁州”,因滁河(塗水)貫通境內,又“塗”通“滁”,故名爲“滁州”。自古有“金陵鎖鑰、江淮保障”之稱,“形兼吳楚、氣越淮揚”、“儒風之盛、夙貫淮東”之譽。
滁州最有名的當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宋代歐陽修專門寫過一篇千古《醉翁亭記》的醉翁亭了。“蓬萊之後無別山”美譽的琅琊山上,煞風景地駐紮着淮軍的大營。
“環滁皆山也......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醉翁亭裡頭悠然響起,後頭站着兩個勁裝的侍從警覺地環顧四周。
“啪啪啪,”後頭走過來了一個穿着三品服飾的胖子,拍着手叫好,那個在醉翁亭裡頭念着歐陽修的千古名篇的年輕男子停下了唸誦,轉過頭來瞧着走近的胖子,笑眯眯地拱手施禮。
“少荃兄高才啊,這首《醉翁亭記》念得是澹然清越,隱隱是有出塵之意,我這滁州府裡頭出來的俗人,到了這裡聽到了少荃兄的清誦,卻也神清氣爽了起來。”那胖子正是安徽布政使參政,布政使銜,原來的廬州知府王金智。
李鴻章請王金智在醉翁亭內坐下,親兵送上來了茶水,“王兄過譽了,我這不也是新到琅琊山,附庸風雅而已,比不上王兄在滁州府統籌安徽兵馬糧草,日日忙碌呀。”
王金智擺了擺手,一臉的春風得意,“少荃兄那裡說的話,我這不就是淮軍的後勤大總管嘛,在滁州府之中就是幫着你少荃兄打工,那邊皖西由着江巡撫自行籌集,聖旨的意思是要我專辦江北軍務供需,如今這江北大營沒了,那那邊我自然也就不用去費心了。”
李鴻章微微苦笑,“說到這江北大營,在下的老師,還特意爲了江北大營覆滅的事兒來信詢問於我,言語之間倒是有覺得在下自保的意味太濃厚了,在滁州觀望烏衣鎮德興阿的部隊被髮逆擊潰而不救。”
“說到此事,我倒是還是陣陣後怕,”王金智搖了搖頭,不以爲然,“滁州府到底不比廬州府,這裡地近江南,民風疲軟的很,上次大人你想要出兵試試看發逆的成色,沒出滁州城牆,就被這裡的父老跪着攔住了,說全力保住滁州府不失便是萬民生佛了,少荃兄沒瞧見,那幾日發逆的薛蠻子進攻烏衣鎮,這滁州府一日三驚,過了晌午,連城門都不敢開了,連帶着,本官都被帶的戰戰兢兢的了,我可是經歷過廬州府之圍的!”
“確實如此,所以自從李秀成和陳玉成去了西邊,滁州府解圍之後,我藉着外出練兵,駐紮到這琅琊山上,免得被城牆困住,”李鴻章無奈地笑道,“曾師寫信給我,也是直指在下的內心,若是我決意要出兵,滁州府裡頭的人是攔不住的,縱使他們籌集了幾萬的糧草給咱們。”說到底,還是怕着兵敗丟了自己手裡掌握的淮軍資本,再者,若是綠營八旗堪用,朝廷怎麼會想到自己的淮軍團練,又怎麼會想倚重自己,如今自己未到而立,已經是皖南道,廬州知府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