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當年苦恨洪秀全爲患中國,又加之洋人叛逆攻打京津,兩頭難以兼顧,纔不得不對着英法夷委曲求全,簽訂城下之盟,爲此,先帝深惡痛絕,當年本宮服侍在邊上,也是眼瞧得真真兒的,長吁短嘆,致使夜不能寐,這破金陵者王的聖意,雖然沒有明旨公佈天下,可畢竟大夥也是知道的。”
皇太后的意思雖然未曾明言,但是在場的人無人不聽懂了皇太后的意思,太后的意思是就要給王爵了?幸好軍機處的人也早就議定好了章程,文祥是管着吏部的大學士,聽到這話,磕了個頭,從容不迫地回稟道:“啓稟太后,南方各省辦團練興私軍,是在太平天國篷勃興起時江南半壁眼看不保,江山可能易手,而八旗綠營不堪作戰,實在無法支捂的嚴峻形勢下,兩害相權之下作的權宜!”文祥知道皇太后最討厭長篇大論,所以說話儘量簡潔明瞭,也不那麼雲山霧罩的,再者,跪久了,自己的膝蓋總是難受,“如今曾國藩已然是正一品協辦大學士,又是疆臣之首,一應保舉無所不應,禮部又加恩曾家三代,追贈誥命,這也是顯示國朝已然按照功勞犒賞功臣,國朝慣例,除康熙朝三藩之後,只有福康安一人死後追贈郡王爵位,這也不過是追封而已,當年福康安屢立大功,平定金川,平甘肅回民之亂,再平定臺灣,出擊廓爾喀,最後病逝苗疆之亂,如此高宗皇帝纔給予追贈郡王。”
廓爾喀之役後,大學士阿桂以未臨行陣,奏讓首功,福康安被列爲首功之人。九月,賞一等輕車都尉,令其子德麟承襲。乾隆本欲給予王爵封銜,但因未克陽布,故就此裁抑,乾隆說:“福康安系孝賢皇后之侄,大學士傅恆之子,如果得成巨功,或可晉封王爵,在朕止以其勳勞甚大,用示酬庸,而天下無識之徒,或謬議朕厚於後族,破格施恩,傳之後世,亦且以爲口實,幾與漢唐之寵信外戚者無異,朕將何以自解。而福康安父子兄弟.多登顯秩,福康安又荷王封,富察氏一門太盛,於伊家亦屬無益。”文祥將乾隆皇帝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論起內外武功,平定內亂,抵禦外敵,曾國藩卻又比不上終身爲國盡忠的福康安了。”
“是,母后皇太后,”戶部尚書沈兆霖對着曾國藩侵佔戶部之權十分的不忿,“江南各省厘金已然盡數解往雨花臺大營,這寧波通商的關稅也到了他手裡,這就罷了,他原本就是提督浙江軍政務的,但是他還將兩廣賦稅一併截取,李鴻章和左宗棠上了好幾次的摺子,彈劾曾國藩的湘軍橫行不法,截獲補給,導致兩軍無力北上,不得不驚擾地方,再有甚者,攻下江寧,戶部原本想着拿着洪秀全搜刮江南的金銀珠寶來填充國庫,填補舊年留下來的窟窿,可曾國藩卻上報洪秀全府邸並無金庫,實在是有些不妥當。”
“是,”寶鋆也連忙說道,“京師有流言,曾國藩破了江寧,要有自立之心,這不是空穴來風的事兒,若非曾國藩有不馴之心,自然不會有這樣的流言。”
“可曾國藩畢竟上了摺子,裁撤湘軍,曾國荃也請病休。”太后說道。
“這是他裁抑的法子,爲的也是給自己一個體面,”寶鋆說道,“軍機處給出的賞賜,淮軍上下均是厚賞,曾國藩麾下凡是有功者,乃至馬伕,無人不戴五品頂戴,或號稱遊擊,這次賞賜,更是有若干承襲了世職,曾國藩雖然有功勞堪稱自豪,可奈何若是沒有母后皇太后和議政王爲他撐腰,這些年的彈劾,也就沒有他英雄用武之地了。”
寶鋆說完了,皇太后若有所思,一時間沒有說話,恭親王坐着看到裡頭紗簾的身影一動不動,也連忙開口說道,“若是太后覺得這平定發逆的賞賜不妥當,打回軍機處再議便是。”
“也不必了,”太后果斷爽快地說道,“議政王加食親王俸祿,不許推辭,六爺,”恭親王站了起來,正欲推脫,“這外頭的大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得,只有靠着你來幫襯着皇帝了,如今發逆剿滅,可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你這個雙份,當得起。”
恭親王也不好再推卻,站了起來謝恩——成了議政王之後,恭親王除了覲見的時候跪拜一次,就不用再跪拜了。
接下來就要說到曾國藩的酬功了,文祥還是那句話,“決不能晉封王爵、高爵重權、以長其羽翼、終生異心!”
“本宮明白了,”太后點點頭,“不過一等侯還是委屈了曾國藩,加一等,封公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