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劍,歲月如梭,轉眼之間就到了同治十三年的春天,四月初三,建設了一年的庫倫到張家口的官道終於修好了,說起來大家都紛紛驚訝,交通部的速度如此迅速,堪稱奇蹟,其實舊日許多道路就已經存在,只是將各不統屬的道路連接了起來,並將石頭路面改成了沙土路面,張家口到禮部察哈爾牧場的道路已經鋪設了水泥路面,接下來準備用幾年的時間把到庫倫的道路盡數鋪上水泥。
“說起來,這蒙古也沒什麼出息,怎麼要修這麼好的路?”祥福茶館裡頭,有個茶客不解的問道,“花了這麼多錢!”
“是啊,就是如今市面上蒙古人多了些,似乎也沒什麼別的新鮮事兒啊。”
“這你們就是不懂了吧,”張五又跳了出來,只見他紅光滿臉,腰圍比前幾年更粗了一大圈,腰帶是用上好的羊皮打的,上面還鑲滿了各色寶石,他一屁股坐在了長條凳子上,把邊上的人擠得差點摔倒,張五又倒了歉,邊上的人倒也不生氣,連忙問:“五爺,這裡頭難不成還有什麼說法嗎?”
“大傢伙是知道我做南貨生意的,這草原上的營生,我原本是不懂的,只是前幾日,有些蒙古的老爺們來我那小鋪子裡頭買南邊出產的茶葉和別的玩意兒,生意做成了,我略微和他們說了幾句話,這才知道這到庫倫的官道修起來的好處,你們是不知道啊,”張五故意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道,“庫倫到張家口的官道修好了之後,蒙古來的皮子和羊毛一下子便宜了三成!”
“三成?”茶客驚呼,嘖嘖稱奇,“這下子城裡頭的店鋪工廠可就難爲了。”
“這你又是不懂了,”張五露出一種精明世故的模樣,“這皮子是便宜了。賣的錢自然也就降了,可這皮子和羊毛一下子就多了起來,以往蒙古的皮子和羊毛多的很,就是運不出來。要不就是爛在家裡頭,如今有了官道,方方便便的,一下子都能運了出來,這運費低了。這皮子羊毛之類的東西就低了起來,貨物多,反而賺的更多,你是不知道恆源祥那東家吧?如今又在直隸的保定、良鄉開了好幾家織布的廠子呢!”
一個茶客笑道,“難怪那一日,我家裡頭的母老虎如此好心,說春寒陡峭,我的腰不好,給我買了一個小綿羊皮的護腰,我心裡暗暗驚訝。怎麼這太陽從西邊出來呢,給我買這麼老貴的玩意,原來是便宜了!”
“嫂子是怕你腰不好,以後你出工不出力!”邊上一個人取笑道。
“去去去,這說的什麼話!”茶客嘆道,“如此說來,這官道修起來也不算是沒有用處。”
張五正準備說什麼,邊上一個讀書人模樣的青年轉過頭來,一聲冷笑,“這官道的用處大了去呢!”
張五斜視那個讀書人。“這位兄臺,你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大家都在這茶館裡頭喝茶的,都知道底細。如今時局的話兒,官府上也不約束,暢所欲言就是。”
掌櫃撥算盤的手抖了一下,小眼睛透過眼鏡悄悄的打量着這邊。
“昔日漢武帝爲了大宛天馬而大興刀兵,如今咱們這朝廷也差不了多少,”讀書人姿勢優美得拿起了蓋碗。斯文得喝了一口茶,說出來的話卻是尖利無比,“這官道的修建,還有接下去準備開工的京張鐵路,都是爲了一己之私慾罷了。”
“這?這又是從何說起呢?”茶客們追問道。
“庫倫那邊出了上好的白玉礦,且儲藏量十分巨大,爲了這事兒,不少蒙古的汗王爭得不可開交,沒想到宮中聽到了這個消息,連忙把楊嶽斌提督大人派到了庫倫,看管住了白玉礦,爲了把這礦石方便的運進宮裡頭,又巴巴的大興土木,使喚了多少民工,花了多少銀子,把這到庫倫的官道修了起來,爲了只是那些石頭而已,這些石頭就是爲了慶祝這千秋節大壽的!”讀書人越說越氣憤,險些就要忍不住把茶盞摔掉。
大家目瞪口呆,有個人猶豫的說道,“這,這是太后的意思?不能夠吧?”
“有什麼不能夠的,”讀書人撇撇嘴,“上有所好,下必從焉,既然上頭喜歡,下面的人自然要趕着奉承。”
這消息實在是有些刺激,頗爲石破天荒的意味,大家面面相覷,說起來:“這事兒,倒是難以相信啊。”
“昔日萬歲爺要修三海,以奉養太后遊玩,這事兒沒成,後來說想修繕壽康宮,太后也給否了,再者說了,太后之前垂簾,外頭的銀子捨得花,花在玩樂頭上,可也沒見多,這事兒,必然是你聽差了。”一個茶客隱晦的說道,他的意思直接就是說你就吹吧。
“這事兒是朝中傳出來的,焉能有錯?”讀書人漲紅了臉,這些有文化的人,最忌諱就是被人看不起,嚷嚷道:“官道的事兒,軍機處是一概不知,只是皇上和太后一起商議了,再吩咐交通部建的,若不是這件事兒,那裡還會越過軍機處,直接辦的。”
張五是常四的好朋友,觀點也接近,他聽不下去,於是跳了出來,“這事兒,是不是真的且不說,就算是真的,太后辛苦這麼多年了,和咱們一起在京中同生共死過來了,我張五就服她老人家!做一個女子,能不讓鬚眉,還親自上戰場,更是到西洋和洋人們扳手腕子,這樣爲國盡力的,如今,只不過是要些玉石而已,怎麼滴,萬歲爺這孝心都做不成啦?倒讓你們瞎咧咧?”張五翻着白眼,“修園子,修宮殿,這都否了,如今這既能讓皇上獻孝心,又可以利國利民的,且不說別的,這皮子和洋布什麼的,大家可都是得到實惠的,修路原本就是費錢的事兒,我瞧着,這到庫倫的官道修得好!起碼再怎麼說,咱們沒吃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