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宋會不會也趁機出兵?”
“會的,不過自古以來,相邀夾攻一般都很難成事,因爲路遠,消息遲滯,我們是知道大理出兵了,但汴京方面最快也要到月底才能知曉。”
木雲見甲寅還想問,便繼續解釋:“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某料定僞宋哪怕得了消息,也不會立馬就出兵,因爲大理戰力究竟如何,他們不清楚。
如今,東線敵我態勢相對平衡,要想打破,只能調京營禁軍西進,一等兩拖的,東線果要有戰事,秦鳳也好,興元也罷,防備皆足,暫時不會有失,所以真有大戰起,需要益州援兵,怎麼也要兩個月以後,那時,局勢就明朗了。”
陳倉道:“那也不能不防,陛下,你不能厚此薄彼,有戰事就想着虎子,這戎州,某去,虎子精力足,虎衛機動強,適合待命。”
秦越理解陳頭的心情,當下笑道:“你問南客兄。”
“虎子。”
木雲本想簡單回答了事,見陳倉還想說什麼,只好再補充:“一來陳將軍你穩重細心,這益州非你坐鎮不可,二來史安善那頭犟牛,需要虎子去收。”
說起史成,陳倉就沒話說了,那位將門之後,如今比痞子還痞子,東線都不敢再讓他呆了,所以去年趁着秦越登基時,把他抽調回來,索性讓他到戎州坐鎮,招兵買馬,操練士卒,任他折騰。
甲寅則樂不可支,笑道:“不是說蠻部好招親麼,我去第一件事便是把他的鬍子給颳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上大紅袍,綁上大白馬,送給哪個蠻部當女婿去,省得他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
“那便這麼安排,明天把兵馬錢糧都安排好,後天一早,朕爲兩位將軍餞行。”
“諾。”
……
事情果如木雲所料,汴梁知道大理出兵的確切消息,已是二月初二。
二月二,龍擡頭。
這一天,宋九重幸國子監,視察士子學業,爾後,於迎春苑中設宴,陪同他一道視察的文官大臣其樂融融的團坐在春風裡,滿面春風。
“朕讀書,大都略略翻過,不過有句話如今卻深有體會,‘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這打天下,需要在馬背上打,治天下,卻還是要靠爾等讀書人,國子監的規模太小了,得擴大,得培養更多的讀書種子。”
“臣遵旨。”
“再一事,如今政務繁忙,爾等可各舉賢才一名,朝廷將一一視才委用,啊,先說好,舉才必有賢才行,否則,不當者比事連坐。”
衆大臣互相看了看,齊齊起身施禮:“謝官家。”
宋九重擺擺手,笑道:“非在大殿,勿需多禮,爾等讀書人,諸般皆好,唯這禮字,太過執拗,該隨意就隨意,另外今後朝對,事須直言,時政利病,無以觸諱爲懼。”
“臣遵旨。”
“看看,又來了不是,坐下,都坐下,這起起坐坐的,你們不嫌累,朕看着都累,唉,要是武臣都如你們這般就好了,朕欲武臣盡讀書以通治道,何如?”
“這……”
衆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皆無言以對。
丘八耍刀就好,武夫讀什麼書。
不過,從官家的語氣中可以確定一件事了,從今而後,文官的春天來了。
但官家問話,不能無對,首相範質想了想道:“官家好意,武將們未必心領,對他們而言,筆桿子比槍桿子重多了,刀馬纔是武將的最愛。”
宋九重點點頭,話題卻跳到了另一個點上:“去年秋便下了令旨,禁邊民盜塞外馬,不知此事執行的如何,此事,事關重大,當嚴格執行,凡有犯者,不論官民,一律問罪。”
“……諾。”
禁邊民盜塞外馬,禁的其實不是小民。
而是馬。
塞外良駒,哪個小民會用來馱負或是下地耕作,這些馬,是將軍們最喜愛之物,往往高價購之以爲親兵之備。
如當年李筠,正是在朝廷的默許下,他才能組成純塞外良駒組成的馬隊,闖下傲視諸鎮的“撥汗馬”名號,也纔有了對抗大宋朝廷的底氣。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
如今時局稍穩,萬不可再出現第二個李筠。
所以,要禁塞外馬以控邊軍,同時,嚴格把住衛相等州的馬場軍馬,諸鎮馬軍嚴控數量,不得超編。
說話間,酒菜陸續上來,國事告一段落,談話內容也漸次輕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紅翎急使的馬蹄聲倏的破壞了這祥和的氣氛。
“報……大理兵分兩路,進攻僞秦。”
宋九重不顧皇帝之尊,倏的竄出,一把奪過信筒,驗封,啓信,一字一句的細細讀之,然後撫掌而笑:“一年了,終於有了動靜,好,好,好……來人,換大樽,朕當大醉以賀。”
與大理結盟,是機密大事,朝中只有寥寥數位知道,主事人爲武德司的王仁贍,就連範質、趙普,也是在去年冬,大理方面有消息來了後,才知道原委,當下範質也不說破,哈哈一笑道:“看來秦越那隻潑猴日子不好過了,是該好好的喝一樽。”
被範質一提醒,宋九重馬上醒悟過來,哈哈一笑,卻是果真只喝了一樽便罷了,草草用了飯,回宮議事。
與會者,政事堂三相,樞密院兩相,以及慕容延釗、高懷德、韓重贇等武將。
宋炅最後到,開封府尹可不好當,算是天下第二難,每天雜事俗務不要太多,加上宋炅有了遠大志向,剋制着自己,始終秉承一顆謙虛好學之心,不僅給他做出了一些業績,自己也得到了淬鍊成長,如今就連走路也有了三分龍行虎步之姿,與兄長越發的相像了。
“大理出兵了,衆卿都議一議,我們該如何行事?”
韓重贇道:“大好機會在前,自然立即出兵,來個東西夾攻,讓僞秦顧此失彼。”
慕容延釗一擊掌:“對,韓將軍說的對,請官家下旨,十萬大軍齊出,讓僞秦煙消雲散,臣願爲先鋒。”
高懷德笑道:“慕容將軍勿爭,這先鋒使該某來當纔是。”
王溥見慕容延釗瞪圓了眼珠子,忙岔話道:“打是要打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怎能錯失,問題是怎麼打,打哪路,而且春耕在即,兵馬如何調遣,役夫如何徵召,都是大問題,當詳議之,然後你們再爭先鋒印不遲。”
趙普道:“王相所言甚是,兵要出,農時也誤不得,況且大理雖是五萬兵馬齊出,但是騾子是馬還未溜過,有沒有這個能力攻城略地還需要觀望,是以臣認爲,兵要出,但不宜多,也不宜急攻,當待時而定。”
範質點點頭:“則平之言老成謀國,十分妥當,況盟約當前,真要出兵,也需要一個恰當的理由。”
吳延祚也開了口,道:“石守信才接手鳳翔軍,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磨合,冒然兵出大散關,有些不妥,而歸州道在我水師還未大成前,也不宜戰,京兆府的永興軍則擔不了大梁,真要出兵,還只能動用京師大營禁軍,至於是出大散關還是出隴州,臣卻一時想不好。”
宋炅問道:“爲何不可以輕師急進以攻漢中?”
吳延祚一時語塞,宋九重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對宋炅道:“三弟,軍機大事,你不熟悉,當多聽,多想,多學。”
“……諾。”
宋炅的臉上浮出尷尬之色,只好縮着手安靜旁聽,心裡卻想,某把兵書都翻爛了,出京兆,徑取漢中,當年曹魏大將鍾會不就是這般進的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