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大周太祖建國之後,和衆臣聊天的時候說過:“朕一生征伐,歷經百戰,最得意者有兩戰,可記錄於史書,榮耀於千古。一是馬踏多爾袞,揚威奉天城;另一個則是飲馬黃河北,祭天歸化城。”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佔據歸化城,是大周繼承自太祖的“法統”所在,歷代皇帝是萬萬不願意失去的。
爲了保證大周對歸化城的統治,朝廷以歸化城爲省城,建綏遠省,設置綏遠巡撫、綏遠總兵,城中也有守備府。
但畢竟不同於內地,所以歸化城的守備軍,從配置上比內地也高了一些,要求士卒們勤於操練,遇事奮勇上前。
林昭心裡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上樓進了臨街的房間,已經聽到外面叫罵聲變得激烈起來,打開窗戶,外面叫罵聲變得激烈起來,然後下一刻鐘。雙方已經動手開打。
只一會兒,兩幫人在客棧門前的街道上已經是打成了一團。
守備所是個千戶所,官兵之類的自然穿着號服,科布多家的一干人則都是皮袍布衣,尋常家奴下人的打扮,雙方沒有動什麼刀劍,最多的也就是拿着木棍和皮鞭,更多的是拳打腳踢。
按理說,打羣架的時候,自然人多爲勝,居高臨下,明眼就看得出來,守備所的軍隊比科布多家的人多。
但是……
“守備所的軍隊,就是一羣樣子貨啊!”
裴綸咂咂嘴,不屑的說道。
一旁的王平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不只是他倆,在二樓觀戰的都是一個表情。
只有林昭依舊臉色淡然。
大家都看出來了,科布多家的家丁人少,但是打起架來卻佔據上風,不管是單打獨鬥又或者是幾個人協作,守備所的人完全不是對手,三拳兩腳之後就會被放倒在地上。
掌櫃的見慣了,就在林昭身後說道:“科布多的家丁到處找事,今天打守備府,明天打總兵府,後天打巡撫衙門,凡是城裡的官衙,裡面有兵卒的,就沒有不打的。雖說從不吃虧,但是也太無聊了,大過年的給大家整熱鬧看嗎?”
“從不吃虧?越不吃虧越能打。難怪這麼囂張。”
林昭淡淡的說了一句,回頭問:“守備所的畢竟是差役,總兵府的應該都是精兵了吧!”
“總兵那邊也是一羣樣子貨,這幾天科布多在外面叫罵,他們都不敢出來,膿包之極。”
看到掌櫃的一臉鄙視,林昭笑着點點頭。
守備所得兵卒畢竟只是負責巡街緝捕,和京城裡的錦衣衛、五城兵馬司的職責差不多,輪到打羣架,那就是經驗不足了。
不僅如此,他們就沒有訓練過打仗,更談不上配合了。
一開始還抱着一股氣勢,但是打起來打不贏,這股氣也就泄了,很快便被打的落花流水,很快所有的守備所的兵卒都被打趴在地上,被人狠狠踹了幾腳,身子跟個一樣蜷縮起來。
科布多的家丁一個個哈哈大笑,大聲咒罵守備所的兵卒,用的是察哈爾的語言,邊上觀看的人也是起鬨大笑。
“內地來的蠻子就是沒本事的孬種,也敢來綏遠,還是快點滾回去吧,要在歸化城,還得看我們草原男兒!”
有懂得察哈爾語的給林昭翻譯。
林昭點點頭,忽然又問道:‘我記得當初達延汗分封的時候,這個歸化城屬於土默特部吧?怎麼現在是察哈爾的天下?’
掌櫃的笑道:“這就是太上皇的安排了,他在永治十五年,永治三十年,兩次調撥草場,大規模調換族羣,所以纔有察哈爾部在土默特歸化城立足。”
“原來如此。”林昭點點頭。
這個資料他倒是查過,只不過沒放在心上,現在聽來,立刻明白了。
難怪大周開國一百年了,綏遠這邊纔有不穩的跡象。
說話下,下面打完了,笑罵完了,守備所的兵丁互相攙扶狼狽的爬起,科布多的家丁也沒有繼續做什麼,只是大搖大擺的離開。
林昭看到這裡,也懶得繼續看了。
他能想到,守備府的軍將們是多麼的無奈和氣急敗壞了。
回到客房,綏遠城的千戶張世強已經過來拜見了。
不管他行事隱秘,穿的都是當地的便服,活脫脫的掌櫃打扮。顯然是爲了避人耳目。
雙方見過禮之後,林昭便道:“張千戶,既然科布多的家丁這麼驕橫,那麼咱們錦衣衛就該更驕橫了!”
……
長安城,林府,聽雨軒。
黛玉再次和容嬤嬤談論起了史湘雲。
“嬤嬤,你是說,史大姑娘如果繼續這麼下去,將來可真得吃苦頭了。”
黛玉於是睜着大眼看向容嬤嬤。
容嬤嬤道:“史大姑娘的性子麼,是“心直口快”。只她敢如此,皆是因爲史家不敢拿她如何。姑娘,據咱們素日來看:她們現如今就是個面子情,她對史家不上心,史家對她也是冷了心了。”
黛玉搖了搖頭,嘆道:“那史大姑娘可真真是糊塗了,再怎麼着,那也是她的母家啊。”
容嬤嬤搖頭道:“只怕她沒這麼想。她是先頭承襲爵位的嫡長子的女兒,因她父母故去才輪到她二叔父承爵,故她二叔父一家得善待着她,因在外人眼裡——我素日瞧着,只怕史大姑娘也是這麼認爲的,她二叔一家是拿了她父母的東西的,是欠她的。只史侯爺承爵是國法,是合情合理的,並不欠史大姑娘什麼,史大姑娘還沒拎清狀況呢。”
“況就老奴看來,史家也沒不善待史大姑娘,該衣食住行樣樣不差,該管教的也管教。只是嬸母畢竟不是親母,該管的管了,史大姑娘的一些小心情她就沒心思顧慮周全了。史大姑娘難免覺得不舒服了,且史家爲了儉省度日,史侯夫人和史家的其他主子姑娘們都是自己動作做活計,史大姑娘拿這個與別人家比,尤其是和賈府的衆位日日只能風花雪月、不能學管家、不能出門交際的小姐比,便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了,自然在外諸多抱怨,史家的名聲給她抱怨的都壞了,兼她後來又做了那麼些事,帶累的自己和史侯親女的親事也難了,史家上下心中能不有怨?”
“偏她自恃有賈府老太太在,史家就是心中再有不滿,也不敢拿她如何,更不敢在她的親事、嫁妝上做文章,便有恃無恐了。橫豎她再怎麼折騰,她將來的親事不差,嫁妝也有,出了閣,又是自己的家,誰能拿她怎麼樣呢?”
黛玉點點頭道:“嬤嬤說的這些我都明白,這麼說來,史大姑娘將來會有苦頭吃可是說她出閣後?”
容嬤嬤笑道:“正是。姑娘出了閣,孃家就是依靠。若是姑娘將來在夫家有些什麼不好,諸如婆婆不賢、夫婿寵妾滅妻、嫁妝被挪用等等,孃家知道了,是要打上夫家,給自家姑娘出頭的。”
黛玉噗嗤一笑,紅着臉道:“怪不得璉二嫂子這麼威風,這麼多年才只有一個巧姐呢,就這樣鏈二哥屋裡除了平姑娘,連個正經的姨娘也沒有,原來依仗的是九省節度使王子騰王大人的權勢啊!”
容嬤嬤點點頭道:“史大姑娘將來的孃家自然是史家,只是恕老奴說句不中聽的,就她這樣的,只怕史家是打算將她好好的送出了閣,便算是盡了責任了,哪裡肯再管她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