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孝德六年的春節,對於綏遠副總兵科布多來說,彷彿過山車一般,讓他的生命軌跡由頂峰跌倒山谷。
不等福總兵府的人做出反應,錦衣衛已經有撞木將他們的大門撞開,直接衝了進來。
此時府裡的兵丁都已經受了傷,根本無力再戰,半個時辰之內,更是該包紮的包紮,該養傷的養傷,該煎藥的煎藥,該躺在牀上哀嚎的都在牀上哀嚎。
所以錦衣衛們暢行無阻的找到科布多。
張世強越衆而出,對科布多道:“科布多,你身爲副總兵,乃是歸化城的頭面人物,我家錦衣衛都指揮使林昭林都堂今日抵達歸化城,命你立刻到錦衣衛千戶所見面,這就請吧!”
“什麼?是錦衣衛都堂來了!”科布多頓時大吃一驚。
張世強冷笑一聲:“我家都堂不只是請了你,還請了總兵大人和巡撫大人,怎麼着,副總兵大人不想去?”張世強冷笑道。
形勢比人強,身家性命都已經落入人家手中,科布多還能說什麼,只得跟着張世強去了。
初二晚上,林昭下帖請來了綏遠鎮總兵,監軍太監,和巡撫三人,作陪的則是滿臉灰白的副總兵科布多。
若在其他邊鎮,這三位就是天,可在此處卻被科家壓的死死,自然,這三人在林昭面前也是要低頭行禮,自稱下官的。
林昭是帶着聖旨來到此處,聖旨上說的明白,林昭節制綏遠上下一干人等,這地位實際上是臨時給了林昭一個總督塞北的權力,那三人自然算不得什麼。
朝廷派來的文武大員,被外族土豪壓迫成這個樣子,實在不是什麼光彩事,巡撫陳雲在還可以託詞自己是文臣,不通武事,總兵趙檜卻是羞慚之極,親兵被打的落花流水,丟了半年的臉面,居然要靠欽差大人過來找回。
林昭也沒什麼可批評申斥的,只是接過了總兵親衛和巡撫標兵兩支力量的指揮權,這兩支力量合計是近三千人,算上守備所這支也在巡撫控制下的隊伍,差不多有四千餘人能拿出來的力量,儘管都是一羣肺物。
而科布多這位副總兵的家丁,因爲在歸化城內涉嫌打架鬥毆,破壞城內治安,全部捆綁起來,趕出城外,充作苦力,用來修建水利。
至於科布多本人,倒是沒什麼惡跡,救命他在今晚的酒宴當中跳舞助興。
於是在巡撫、總兵和監軍太監,以及數十個歸化城官吏的注視下,科布多在堂下一邊高唱着察哈爾歌曲,一邊瘋狂的跳着察哈爾舞蹈,整整跳了三個時辰,最終力竭而倒。
在場有精通音律的官吏,粗粗計算了一下,科布多一共唱了五十八首民歌,跳了一百支民間舞蹈,不愧是草原民族,果然是能歌善舞。
科布多幾乎累死過去,回去之後,直接重病一場,結果躺在牀上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後,他一手提拔的那些宿將都被調走,投奔他的家丁,在歸化城外的水利設施修建當中,有一大半受了重傷。
而科布多隨後因爲種種原因,副總兵的官職被降爲守備,後又降爲都司,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當天晚上,林昭便接過歸化城駐軍的指揮權,當夜這幾支力量的軍將頭目就過來請見,林昭手下的幾個頭目開始過去接受指揮權。
歸化城不大,總兵、巡撫、監軍太監這樣的高層人物活動也瞞不過人,林昭也沒打算讓他們隱瞞,只是不自己明示罷了。
消息在當晚就飛快的傳開,說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林昭已經到了歸化城,街頭得勝的那夥精銳正是林昭的親軍。
緊接着更勁爆的消息傳來,一向橫行霸道的察哈爾將領,綏遠副總兵科布多在錦衣衛千戶所裡唱歌跳舞,展現出他能歌善舞的一面,人人震動。
震動之後,稍微有些政治眼光的人也知道了,科家這隱隱約約的野心恐怕已經是鏡花水月,煙消雲散了。
且不說科家的家丁都被捆綁了去做苦力,就算他的家丁都健全,只怕聽說了科布多能歌善舞之後,軍心也會渙散。
科布多今年三十多歲,一身勇力,就算會唱幾首歌,跳幾支舞,那也是察哈爾好漢的行徑,草原那達慕大會上,有的是這樣的好漢!
可是科布多可是綏遠副總兵,手下勇士數千,在貴人面前,酒宴當口,刀槍威逼之下,不顧副總兵的臉面,在那裡高歌不已,舞蹈連連,簡直把察哈爾好漢的臉都丟光了。
這等無能懦夫,跟着他,必定是沒有將來的。
俗話說,寧給好漢牽馬,不給賴漢當爺。
經歷此事之後,科布多威望顏面卻都跌碎在地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好漢去追隨他。
他也會成爲歸化城的笑柄,成爲察哈爾的笑柄。
就算他依舊擔任着副總兵的職務,無權無勢之下,註定會成爲一具行屍走肉。
……
依舊是長安城的紫金街,薛府。
薛蟠不在家,不知道是找誰喝酒去了。
薛姨媽初一下午去了一趟榮國府,回來之後便病倒了。
雖說只是受寒,但薛寶釵不敢怠慢,趕快找了大夫開方抓藥,親自伺候着母親喝了。
此時她一邊服侍着,一邊忍不住唸叨:“媽媽也真是的,這都什麼天氣了,出門給那邊拜年,穿的這麼少,讓你添件衣服都不肯。”
薛姨媽聞言,嘆氣道:“這幾天天氣暖和,我便懶得增添一副,再說我這等年紀,能穿什麼好衣服?反倒是你,整日裡這般肅靜,便是再好的顏色,又有幾分能落入眼底?”
“媽媽說什麼呢!”
薛寶釵嗔道:“我只爲遮體禦寒,須不是穿了給誰看的!”
說着,卻不禁生出些狐疑來。
昨兒從王夫人那裡回來之後,母親便有了幾分心思,夜裡更是莫名其妙的發起熱來。
這般莫名其妙的病上一場,還是存了些蹊蹺處。
“母親。”
握住薛姨媽的手腕,她正色道:“你莫不是藏了什麼心事?是不是姨母那裡,同你說了些什麼?是不是與寶兄弟有關?”
一連三問,越問越是細緻,果然會心思縝密,心細如髮,蘭心蕙質的薛寶釵。
薛姨媽看着女兒,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那姨媽,一心想着寶玉娶一個高貴的媳婦,能和他國舅的身份匹配,偏偏貪圖咱家的錢財,還想用寶玉吊着你的婚事,說什麼‘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的’。”
說到最後,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說的倒是輕巧,可轉過年你都十七了,卻哪裡還耽擱的起?”但是她不鬆口,我如何去求老太太和你姨夫,能讓他們和林家老爺提親?要知道你舅舅可是做了九省統制,外出巡邊,基本上沒有和林家老爺說話的機會啊。”
“媽!”寶釵臉色頓時緋紅不已。
她本來以爲王夫人想讓它和寶玉連理,母親憂愁,哪知道母親根本看不上寶兄弟,同時看穿了王夫人的用心。
雖說她能和母親,一起探討女兒家將來,但是終究面嫩,怎麼能和母親說的這麼深?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個時代,女兒家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卻不知道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