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沒過多久,黃帝便昭告天下,以行爲不檢,公然殺害同僚爲由下了大獄,與此同時,黃帝尋來了司羿流落在外的親生子,他立那孩子爲有窮氏的儲君,掌管有窮氏的馭箭師,而寒浞雖仍是有窮氏之主的身份,也沒有被判下死刑,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這一輩子怕是都得在大獄中面壁思過了。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寒浞之事結束之時,五方鬼帝和人族的兩位特使突然來到了東荒,他們的到來給了黃帝一個不得不殺寒浞的理由。

“黃帝陛下,雖然寒浞是你的愛將,但是我人族卻因他險些滅族,此等通天大罪,您打算如何解決?”

“若是坐實,此罪自是當死,只是,你們可有證據證明大疫之事就是寒浞所爲?”

“若無鐵證,怎敢來誣陷寒將軍?”

兩位特使拿出了鐵證,引出了人證,人證物證俱在,寒浞毒害人族一事徹底坐實,就連黃帝也沒有辦法去爭辯。

無奈之下,黃帝昭告了天下,寒浞的面壁思過變成了收監斬首,只不過黃帝對外聲稱,自己看重寒浞才能,不忍心將他在軒轅國內斬首,便派人將寒浞送去了塗山,由塗山代爲斬首。

黃帝此舉有三個意圖,一是軒轅國中畢竟有寒浞的部下,若是在軒轅國內斬首,怕是毀引起騷亂和內戰,不如送出去,那些跟着寒浞偷偷跑出去的人一定是寒浞的心腹,他只要暗中下手,將那些忠心與寒浞的人一一暗殺,這國中剩下的馭箭師便更好掌控了。

第二,當年姮娥勾結有窮氏攻打合虛時,她就曾用人間大疫這一條誣陷過姜小豆,姜小豆爲此背了幾年的黑鍋,如今真相大白,自是得將真正的罪人送去給姜小豆泄憤。

第三,黃帝知道在背後推動寒浞死刑的一定另有奇人,只不過他沒有明確的證據,不知道背後之人到底是誰,但是他知道寒浞曾殺害過姜小豆的徒弟,另外塗山與幽都向來交好,自然會懷疑到姜小豆身上。

無奈的是他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明就是姜小豆所爲,只好將人送去塗山,以此來敲打塗山,告訴他們別想再耍手段,他什麼都知道!

姜小豆也猜出了黃帝把人送來的意圖,但是她並沒將此事放在心裡,因爲她知道依着黃帝的性子,一旦軒轅國有了足夠的實力之後,他必然會將鐵騎的長槍轉向塗山,塗山與軒轅國之間一定會有一場大戰,一場躲不掉的大戰。

寒浞送來塗山之後,姜小豆也沒有立即執行死刑,而是將他綁在山頂,日日受日曬之刑,剛開始的時候寒浞還一臉無所謂,在脫水日曬多日之後,他已然奄奄一息,但是肉身的折磨並不能抹消他眸中堅持和恨意,當然姜小豆也一早就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只單用日曬之刑是無法讓他感受到真正的痛苦。

日漸西沉,夜幕降臨,姜小豆孤身來到山頂,此時的寒浞正抿着乾裂冒血的嘴脣,滿眼渴望的看着一旁樹枝上的掛着的,即將墜落的露珠。

晶瑩剔透的露珠倏然墜落,打溼了黢黑的土地,寒浞不自覺的嚥了一下喉嚨,這一咽使乾涸的喉嚨更加飢渴,他恨不得咬破舌頭,飲血解渴。

姜小豆走上前去,寒浞聽到了腳步聲,他尋聲看去,當看到姜小豆時,那雙眸中的恨意更強了。

“是你!是你將念兒送去鳳族!也是你把姮娥關入幽都,你這毒婦!”

寒浞的聲音變得沙啞,再加上他脫水暴曬數日,即便是咒罵也變得沒有底氣。

姜小豆冷笑道“我把姮娥關入幽都冰獄的原因你不知道嗎?我可不是聖人,沒有辦法原諒她所做的一切,再者,那孩子無父無母,我不將她送去鳳族送哪呀?難不成你要我學你的手段,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寒浞沙啞着聲音,堅定的說道“她的父親是我!”

“是你?”

姜小豆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寒浞,你哪來的底氣跟自信,說姮娥之子的生父是你!”

“姮娥雖是被迫嫁與司羿,但是她心中一直心悅與我,念兒是我們的孩子,念兒出生時,姮娥將她的胎羽交給了我,那胎羽上的氣息雖是微弱,但我認得,那胎羽上散發的氣息是我與姮娥的,那個孩子,就是我的!”

“是嗎?”

姜小豆緩緩走近寒浞,輕聲說道“我記得從前在合虛時,姮娥身邊有兩個也是出身鳳族的婢女,一個叫沙兒,一個叫小錦,姮娥後來去了令秋山時,沙兒暗中追隨,悉心照料,而小錦卻足足消失了數日,在某一天她突然回到了姮娥身邊,只是意外的是,姮娥跟她的關係變得意外的好,同桌吃飯,同屋就寢。”

“只是後來那小錦與人私通,暗結珠胎令姮娥顏面盡失,姮娥大怒,將她關入獄中,大家都說她死在獄中,但事實真相卻無人得知。”

寒浞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只聽姜小豆接着說道“我對小錦失蹤的那幾日起了興趣,怕人去查,費了好大的力氣猜查到一些線索。”

姜小豆凝眸看着寒浞,眼中滿是寒意“我與姮娥自小長大,她的脾性我最瞭解不過,真沒想到,她居然也有這麼大方的時候,爲了讓你念及舊情,竟然能讓自己身邊的丫鬟貼身服侍你。”

“但是你沒有想到的是,那小錦回了令丘山後就懷孕了,姮娥雖是看她厭煩,但爲了以後你能看在孩子的面上接她出令丘山,她隱忍不發,極力保住小錦的胎,這個秘密保了許久,直到後來你立純狐爲元妃的消息傳入令丘山,姮娥恨你移情別戀,對小錦動了手。”

“小錦雖是流了產,但那孩子已然成型,離開母親身體時,小手小腳還會動,但是月份終究不夠,沒過多久便夭折了。姮娥恨小錦無用,一氣之下對外說,小錦私通,暗結珠胎,把人關入了獄中。”

寒浞不耐煩道:“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想讓你猜猜,當年姮娥差人送你手中的那根胎羽,到底是她親生子的胎羽,還是小錦之子的胎羽?”

姜小豆手中熒光閃爍,一道光束從她手中衝出,那光束纏在寒浞身上,眨眼功夫便將一根淡黃色的絨毛從衣袖中捲了出來。

“鳳凰神火可以讓世間的一切變成虛無,但唯獨無法傷害鳳羽,相反被鳳凰神火燒過的鳳羽,還可以去除一切污穢,使鳳羽變得嶄新,更能恢復原本模樣。”

姜小豆拿着那根絨毛在寒浞面前晃了晃,說道“我雖不是鳳凰,但鳳凰神火我卻有,你猜猜這羽毛被鳳凰神火焚燒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在寒浞的注視下,熾熱的火焰從姜小豆口中吐出,那根胎羽雖然在神火的焚燒下沒有絲毫的損傷,但是胎羽上的氣息發生了變化。

胎羽上沒有一絲姮娥的氣息,只有寒浞和另外一股微弱的生人氣息,除此之外,那胎羽上隱隱透着一股悲涼的死氣。

寒浞大驚,眸中滿是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

姜小豆道“小錦的孩子雖然夭折,但並不是全無用處,姮娥將那孩子身上的胎羽拔了下來,每日貼身佩戴,時間一長,這胎羽上自然會沾染姮娥的氣息。而你信她不疑,所以纔沒有細查,不然 這真相也輪不到我來與你說。”

姜小豆從袖中摸出另一根胎羽,那胎羽也是淡黃色,只不過這根胎羽比寒浞手中的那根要纖長堅硬許多。

“我將孩子送去鳳族之時順手拔了一根孩子身上的飛羽。”

說罷她又吐出了一口鳳凰神火,那根飛羽在火光之中顯得有些明亮,待火光消失,姜小豆把飛羽拿到寒浞面前,微微一晃。

“看清楚了,這上面的氣息你不認得嗎?”

那根羽毛上強烈的散發着姮娥的氣息,除了姮娥的氣息外,還有一絲異常明顯的生人氣息。

寒浞沒有說話,但眸中的失落和寒意無聲的迴應了姜小豆。

“姮娥一直覬覦鳳皇之位,此事嫣然成爲她的心魔,而鳳族的規矩你不會不知。”

姜小豆看着寒浞,一字一句的說道“鳳族最爲看重血脈嫡庶,姮娥既然想讓自己的孩子繼續去爭奪鳳皇之位,那她又怎麼可能無視母族族規,生下一個摻雜着外族血脈的孩子呢!”

“我相信姮娥對你是有幾分真心,但是爲了爭奪鳳皇之位,她必然不會冒險。”

姜小豆看着心如死灰的寒浞,慢慢轉身離開,臨走之時她駐足看了寒浞一眼,那一眼冷然無情,好似在看一具屍體。

“另外,你的妻子純狐不是無故失蹤,她是自願離開,她對你沒有任何情誼,只有厭惡和憎恨,至於她爲什麼離開,是因爲她的摯愛,她心中唯一的丈夫找到了她,她滿懷欣喜的跟心上人離開,臨走之時還給你餵了藥,一晚讓你神志不清,舉止瘋狂的瘋藥。”

寒浞猛然擡頭,看向姜小豆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姜小豆笑道“不信?若不是她,我怎麼會知道人族大疫出自你手呢?另外,你生性多疑,吃食住行無比小心,除了她,誰還能讓你放下戒心,親自接過藥碗,服用瘋藥呢!”

說罷姜小豆也不再留戀,轉身便下了山,獨留寒浞一人在山頂待着,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從山頂傳來,那聲音絕望痛苦,似野獸瀕死之時最後的哀嚎。

第二天清早,守衛前來求見,說寒浞咬舌自盡了,姜小豆沒有任何驚訝,讓人將屍體扔去後山,後山多的是飢腸轆轆的野獸,也算是寒浞在這世上做過的最後一件善事了!

寒浞一死,那常年壓在姜小豆心上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她不禁長嘆一聲,只覺一時間疲憊卷席而來,她半倚在王座上,用手輕輕的敲打着痠痛的肩膀,

就在這時,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溫柔的除去肩上的痠痛。

“姮娥之事,你與寒浞都說了?”

“若是說全了,怕是達不到今日的效果,我只跟他說了一半。”

夜煬問道“那姮娥之子的事情你打不打算告訴凰主?雖然凰主是真心疼愛那個孩子,但是子嗣血統可是大事,若是被鳳族的那些長老們提前發現,怕是會把所有的罪都怪在凰主身上。”

姜小豆搖頭道“不用擔心,雖然凰主沒有明說過,但我看的出來,他早已知道那孩子血統不純。”

姮娥當年爲了保留純正的鳳皇血統,以便日後爭奪鳳皇之位,便與鳳族一位不得寵的嫡系私通,但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男子只不過是鸝族送去鳳族的質子,雖是常年在鳳族生活,染得一身的鳳凰氣息,但是他的體內卻沒有一滴鳳凰血脈。

這也就是爲什麼姮娥不但早產,而且那顆鳳凰蛋還這麼脆弱,無法正常孵化,也正因爲血統不純,那孩子才一出生就帶有內疾,且無鳳凰之貌。

只是,這件事情,身爲生母的姮娥絲毫不知,在她的眼裡,自己的孩子就是鳳凰之後,體內流淌着的是純正的鳳凰血脈。

姜小豆不禁嘆道“上天還真是仁慈,沒有將最後一根稻草放下,不然姮娥怕是.......唉!當真是福禍相依!”

夜煬道“原本黃帝還想借着姮娥的名義去攻打幽都,現如今幽都倒是先發制人,黃帝若是想在不撕破臉的情況下去攻打幽都已然不可能,要麼直接放棄,要麼只能撕破臉硬碰硬一場。”

“黃帝如今很是依賴玄女,他們下一步想做什麼怕是會取決與玄女,說實話,我現在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姜小豆嘆道“黃帝最近雖是動靜不大,但經過上河一戰後,他的名聲徹底傳遍三界,如今又有不少人加下他的麾下,我細細算了,軒轅國如今兵力和領域已經遠遠超過當年神族最鼎盛的時候,現在的他也算是無冕之王。夜煬,你說,身爲王,他最想做的是什麼?”

“自然是天下臣服,絕無二心,即便得不到絕對的忠誠,讓人害怕也是好的。”

姜小豆點頭道“如今三界之內有頭有臉,有實力能與軒轅國對抗的怕是隻有魔族和妖族,黃帝不敢貿然得罪魔族,他極有可能想先拿妖族開刀,但是妖族與魔族又是盟友,他若是進攻妖族,魔族不會坐以待斃,若是他同時得罪了妖族和魔族,一定會惹來一場棘手的大戰,這樣一來,軒轅國的兵力一定會快速消耗,那還未曾穩固的地位和名聲怕是也會有損傷。”

夜煬道“若本座是他,萬年之內,都不會去進攻魔族和妖族。其實仔細想想,即便是當年神族爲六族之首時,這天下也不全是神族的勢力,當時不也有鬼族和人族牽制神族嗎?如今軒轅國再是勝過當年神族,怕是也做不到神族曾經沒法做到的事情。”

“天下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天下,黃帝雖有帝王之命,但也不過是三界衆位帝王中的其中一個罷了!希望他曾早點想通,三界也少些波折。”

“對了!聽說你派人去查了一個叫白澤的女人?”

姜小豆點了點頭,只聽夜煬接着說道“你在幽都之時,本座便知道這個女人,本座調查過她,她的母族在上古也是小有名氣,只不過自從盤古大帝身逝之後,她的母族便隱世不出,這麼多年以來,她還是唯一一個離開母族,孤身入世的人。”

“本座聽說過她的事情,總覺得她這樣嚮往自由的人不該困在一個小小的古今閣中,密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出原因來,後來本座從密探口中知道了一件事,這心裡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姜小豆擡眸看向夜煬,只見那雙纖細的狐狸眼中滿是笑意“她....怕是爲情所困!”

“爲情?怎麼說?!”

“本座派出去的密探雖然沒有查出白澤留在古今閣的具體原因,但是他們在白澤房中見過一個繡了一半的香囊。”

夜煬拿起筆來,在紙上簡單的勾勒幾筆“那香囊上未繡完的花樣大約是這個,本座派人去查,香囊上的花樣正是軒轅國獨有的,而且根據密探們的描述,那香囊上的刺繡針法和金線的規格還是軒轅國嫡系皇子應有的規格。”

“這女子做男兒的香囊,用意何在?不用想也知道原因了!只不過,黃帝的嫡子不止一個,就是不知道這香囊是給哪位嫡子做的了!”

當夜煬將那畫着香囊的圖紙拿到姜小豆麪前時,姜小豆脫口便道“這不就是少皞的香囊嗎!”

夜煬眉間一挑,問道“你確定?”

姜小豆肯定的說道“當然確定,那少皞氣質出衆,,相貌不凡,是個實打實的出塵美男,每每遇見他,我都一連看好幾眼,別說香囊了,就是哪天穿了哪件衣服我都記得牢牢的,絕不會有錯的!”

話剛說完姜小豆便後悔了,她有些心虛的去看夜煬,只見那雙纖細的狐狸眼已然變得冰冷。

“哼!看來那少皞當真是位美男子,不然你也不會這麼癡迷!”

“什麼癡迷!你不要亂講話, 我對他頂多只有好感!”

夜煬冷哼道“本座還活着你就對他有好感,若本座不在了呢!”

“若你不在..........”

沒等姜小豆說完便被怒氣衝衝的夜煬打斷“你還真敢想!而且還想的那麼認真!”

姜小豆納悶道“這問題不是你問的嗎?”

“是!是本座問的,但你竟然就真的想了!”

姜小豆一臉懵然,看着滿身怒氣的夜煬,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這問題我是該想還是不想?”

“你!你就氣死老子算了!氣死老子你正好改嫁!”

夜煬甩袖離開,此時正好祝餘回來,他對夜煬行了一禮“師公。”

“可別!”

夜煬咬牙切齒道“本座很快就下堂了,這聲師公本座擔不起!”

話畢他冷冷一哼,甩袖離去,留下一臉懵然的姜小豆和祝餘兩人。

姜小豆扶額一嘆,只覺這狐狸最近脾氣見長,而且這脾性也比以前要難纏許多。

祝餘看了看夜煬那怒氣衝衝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走進了大殿,他看了看坐在高座之上,扶額嘆息的姜小豆,壓低了聲音問道:

“師父,您在外面招花惹草被師公知道了?”

“胡說什麼呢!”

姜小豆雙眸一瞪,下意識的向門外看去“我什麼時候招過花,惹過草!以前那都是誤會,以後可不能提了,若是讓你師公聽到了,還不定怎麼折騰呢!”

祝餘點了點頭,姜小豆問道“對了,天下精怪圖查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