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咦!你這狐狸還真是聰明,一下子便看出來了!”

姜小豆枕着胳膊笑道“那骨哨是我親手做的,是祝餘給他夫人的聘禮。”

“聘禮?”

“是啊!當年我剛知道祝餘是狌狌時很是驚奇,私下打探了狌狌一族,知道了他們的性情喜好,有次我偶然聽人說狌狌一族在求親時會把自兒的手骨砍下一截來做成短笛送與自己心愛的女子。”

“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傳言過於荒唐,便去問了祝餘,祝餘說不是,說他在很小的時候,從他孃親那裡知道一些舊事,說是求親時他們會找一隻元鷹,取元鷹雙翅的翅骨做骨哨,意欲雙宿雙飛。”

“只是那元鷹體型巨大,性情兇悍殘忍,狌狌一族根本無法獵殺它們,只能在元鷹巢穴附近尋找,幸運的會找到年老身死的元鷹,他們取下那還未來得及腐爛的翅骨,用翅骨做成一對骨哨。”

“正巧,過幾日後我無意在山中遇到一隻元鷹,那元鷹兇殘無力,意圖獵食年小幼兒,我本着爲民除害的念頭,順手殺了那元鷹,去了雙翅的翅骨,做成一對骨哨,我把那骨哨給了祝餘,並囑咐他,若是有天他遇見自己願意照顧一生的女子,便依着狌狌一族的規矩,把骨哨做聘送出去。”

姜小豆笑道“說實話,我撮合他倆已不是頭一次了,那小子回回拒絕,弄得我自己都灰了心,不想一杯酒下肚,他竟壯起了膽子,把自兒的聘禮給送了出去。可惜的是,千屈那孩子還不知道她收下的就是祝餘的聘禮,祝餘也是,這樣貴重的聘禮他怎麼就這麼隨意的給人家了,真是一點也不懂女孩的心思。”

夜煬問道“那你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當然要了,但是現在還不行。”

“你打算怎麼做?”

姜小豆眉頭一挑,眸中滿是不懷好意“千屈是個好姑娘,我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必須得讓那祝餘親口說出來!”

狐狸眼微微一眯,夜煬枕着自己的胳膊,長舒一口氣道“待他從虎尾山回來,咱們就設一場酒宴吧!那時候,你一定會多一個徒媳的。”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得好好計劃一下這件事情..............”

深夜,

月色清冷,悉數流雲從空中快速飛過,空氣中瀰漫着春季嫩草的清香。

“嗷~~~~~”

靜謐無聲的落仙鎮驟然響起一聲靈獸的嗥叫,與此同時,已經熟睡的夜煬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坐起身來,轉眸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嗥叫再次響起,聲音中夾雜着些許焦急,好似在召喚什麼似的。

夜煬微微一嘆,看了看躺在樹杈中酣睡的姜小豆,周身熒光一閃,整個認瞬間消失不見。

落仙鎮外,一個斜斜的土坡上,一人正站在那裡,他看着黑漆漆的落仙鎮,見鎮中沒有任何動靜,雙手捂在嘴邊,一仰頭,喉嚨中發出一聲清脆悠長的嗥叫。

“什麼事!”

一聲冷然突然想在身後,那人似乎被嚇到了,脖子一縮,慌忙轉身跪下“見過狐王殿下!”

“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着急,連天亮都等不了,深更半夜就在這嗥叫!”

“回王的話,長老有命,要您立刻回去。”

夜煬眉間一挑,瞬間設下一道結界,他問道“可是青丘出了什麼事?”

“青丘暫時沒有出什麼大事,只是不知怎的最近六族很不安分,長老怕出大事,要您回去一同商量。”

“都怎麼了不安分?”

“神族秘密練兵,打量打造神兵利器,天都守將日漸增加,跟以往相比添了三倍還不止,妖族藉着大婚的噱頭與五方鬼帝座下大將暗中來往,而且巫陽流民也常在妖族附近徘徊,雖沒有確鑿的證據,但難保巫陽流民沒有與妖族有所密謀。五方鬼帝不甘居於茩荼之下,頻頻向幽都下戰帖,意圖霸佔幽都,統領整個鬼族。”

“另外還有鮫族,鮫族衆人不止一次出長海,好似是在找什麼人,而且每一個鮫人出海時身上都佩戴了毒藥,只要一旦身份暴露,他們便會服毒自盡,此事過於決絕,長老有些不放心。”

“人族遭了大疫,死傷慘重,而且奇怪的是,隔三差五,便會有大批人族無故死去,更嚴重的是他們的是因無處可查,人族的帝王怕民心不穩,一直在壓此事,但此事過於迅速,幾乎三天之內便會死去百人,長老料定,半月之內,此事一定會做大,到時人族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找神族祈求庇佑,而是在惶恐中度日。人族找神族的可能性很大,但神族卻沒有心思去管他們,無依無靠的人族必然會跟神族決裂,弄不少還會有場大戰。”

夜煬問道“人族與神族世代交好,一個供奉,一個庇護,這是早年便定好的約定,從未打破過一次,而且現在也沒什麼大事發生,神族爲什麼會沒心思管他們?”

“回王的話,是因爲九幽城跑了一個魔,神族擔心魔族會破除封印,所以現在盾兵秘練,以防魔族密謀復仇。”

“九幽城跑了一個魔?”

夜煬陷入沉思,他頓了頓道“從九幽城跑掉的那個魔可是一個女子?”

“不是,東嶽府君親筆書信上寫着,說是九幽城跑的是一名男子,而且疑似魔族嫡出皇子。”

“皇子?”

魔族嫡出皇子?

當年魔皇爲了有人能繼承自己一身精血,壯大魔族,納了不少側妃,膝下子嗣不計其數,但嫡出的卻只有一個,若是跑出去的確實是嫡出皇子的話,此事確實很麻煩。

夜煬眉間緊鎖,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出九幽城去,東嶽府君爲何會懷疑他是嫡出皇子?”

“此事無人知曉,咱們安插在九幽城的線人說,大約是一月之前,九幽城外的旱沙獄的封印突然有了動靜,只聽一聲巨響後有魔氣傳出,待東嶽府君趕到,只見封印半開,一道光束從旱沙獄中飛竄出去,那光束穿過九幽城的封印,直徑的向人間闖去,此事動靜不小,天都自然有所察覺,不等他們派人去九幽城細查,東嶽府君便捧着密箋親自上天都請罪。”

“神族雖是壓了此事,但一直秘密屯兵,而且還悄悄的調動了好些子兵馬去九幽城鎮壓,雖然魔族再也沒有動靜傳來,但那逃出去的魔讓神族很不放心。”

“一月之前...........”

算算日子,差不多正是姜小豆和自己離開九幽城的時間,姜小豆曾與她說過,當初在九幽城侍奉她的就是兩個魔族女子,其中一個還與九幽城副將私了奔,而且那名副將還曾經偷過解封咒,難不成是他們?

“那魔逃去了何處?”

“線人說那光束離開九幽城後消失在西荒,自此氣息全無,查不到半點蹤跡。”

“西荒...........”

他與姜小豆離開九幽城後也是去了西荒,那魔難不成隱匿了身份,一路跟着他們?

可是他與姜小豆都不曾與魔族皇子有過關係,他實在是沒有理由跟着自己。

“另外還有一事,此事不是長老所託,是屬下秘密查到的事情。”

“說!”

“昨天晚上,青丘邊界突然有陌生的氣息闖了進來,當時驚動了赤長老,赤長老親自去查,一炷香後,他便離開了,離開之時還特意將此事壓下,今天一早屬下發現在邊界鎮守的全是赤長老的人,昨晚的守將悉數被換了下來,而且不知去向。”

“屬下覺得奇怪,便密查了一番,發現赤長老院中多一個人,那人身上的血味極重,而且好似是個獨臂,他修爲極高,很是厲害,一下子便察覺有人在暗中監視,屬下不敢深查匆匆離開。但是當天晚上,赤長老便指名召見了屬下,說是要屬下請您回去。”

“這老狐狸............”

夜煬道“他發現你是本座的人,此事確實嚴重,本座會隨你回去,但還得等一下, 本座去請狐後,要她一同回去。”

“您說的就是疑似帝明之女,在九幽城毓華殿住着的女子嗎?”

“帝明?她與帝明有很什麼關係?”

“九幽城的線人曾不止看見東嶽府君和天燧老在一起密談,說姜...........說狐後是合虛的王姬,而且,他們懷疑合虛之主是當年神農王帝明。”

夜煬勾脣一笑,無奈道“他們還真是能猜,就姜小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也能當王姬?她若是王姬,那合虛國的子民也忒慘了些。”

“王,此事可要需要細查一番,萬一狐後是帝明之女”

不等他說完便被夜煬開口打斷“查什麼查?本座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合虛王姬,但本座可以確定的是,她是貨真價實的青丘狐後,此事無需質疑。”

“可萬一她若是帝明之女,與您來說是樁好事,您的王位可以坐的更穩了,而且與青丘來說也是好事,三界六族不敢隨意欺負咱們青丘”

“囉嗦!本座若是需要找一個靠山爲何不去娶神族之女,若是娶了神族之女,青丘的地位不就更穩了!”

夜煬頓了頓道“此事長老可否知曉?”

“狐後的事就是王上的事,屬下自是不敢隨意上報,早早的就壓了下來,不曾與長老提起。”

“那就好,先壓着,一個字也別要他們知道,那幫老狐狸成日什麼都不幹,就會胡咧咧的讓人頭疼。”

“是!”

“你在這等着,本座去請示狐後孃娘,看她願不願意賞臉跟咱們一同回去。”

“是................”

他還真是頭一次見這麼不靠譜的狐王,帶媳婦回家還得請示,不管是作爲王還是丈夫都太慘了些。

...............................................

“小豆.........小豆.....姜小豆.............”

“嗯................”

姜小豆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她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揉眼道“可是祝餘從虎尾山回來了?”

“哪兒這麼快,小豆,青丘有急招,我必須立刻回青丘去,我想問你可願意跟我一同回去?”

姜小豆眨了眨眼睛,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臉,突然,毫無徵兆下猛地一捏,她一臉真正的問道“疼不疼?”

夜煬忍着痛意,輕聲道“你是不是以爲自己在做夢?”

姜小豆點了點頭,夜煬拿開她的手,強笑道“這樣你是醒不了的,本座幫幫你好嗎?”

話音未落,只見夜煬笑眯着眼睛突然向她伸出了手,狠狠的,一下子捏在她的臉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疼疼疼疼!醒了醒了醒了..............嘶!”

姜小豆揉着發痛滾熱的臉暇,口之不清的說道“你方纔可是要我跟你回去?”

“對!回青丘去。”

“必須得回嗎?”

“青丘急招,這次不得不回了。”

姜小豆遲疑一瞬,問道“去了何時回來呢?”

“事關重大,怕不能隨心出入青丘。”

“這樣啊.............其實........其實我挺想跟你一起回去的,但是我不放心右兒,我想等祝餘回來,親自幫他醫治好眼睛,要不你先回去,你放心,等右兒這邊一好,我立刻去青丘找你去。”

“好,我等你來!”

夜煬正欲離開,突然被姜小豆抓住了衣袖,她把一樣東西強塞到他的手中,支支吾吾道“這個你貼身帶着,別弄丟了!”

藉着月光去看,姜小豆強塞到他手中的是一片鱗片,那鱗片鮮紅似火,在月光下晶光閃爍,乍一看好似一塊紅玉。

即便夜煬這個見過天下至寶的大人物,也難當這紅鱗的魅力,只覺這紅鱗生的可愛嬌豔,雖是沒有緣由,但只要看到它就覺得很開心。

“這是什麼?”

“鱗片啊............”

“本座知道這是鱗片,只是這鱗片你從哪裡得的?這也太”

姜小豆緊張的看着他,只見他說道“這也太美了吧!就像是用紅玉雕刻的一樣,本座可以在它上面打個孔,做個墜子嗎?”

聽他這麼一說,姜小豆鬆了一口氣,無所謂道“隨你高興,只要別弄丟就行。”

夜煬對那鱗片愛不釋手,他問道“這紅鱗你從哪裡得的?可有多餘?”

“你要幹嘛?”

“這紅鱗生的極美,本座想用這它來做一身盔甲,日後有機會上陣殺敵,本座就穿着它,一定威風凜凜,讓敵軍見之膽顫。”

姜小豆好似被他嚇到了一樣,癡愣愣的看着他連話也說不出來,夜煬沒有察覺,美滋滋的把那紅鱗放入懷中,對她囑咐道“本座先走一步,待你處理好長右的事便來青丘吧!本座會打點好一切事情,只要你來,青丘無人敢攔你。”

看到姜小豆點頭後,夜煬紅袖一甩飛身離去。

“青丘...............”

姜小豆傻笑出聲,突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眉間一擰,眸中滿是懊惱“盔甲啊...........這狐狸還真敢想!”

她躺回了樹枝上,念念叨叨的把自己給唸叨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一束明亮照在了她的臉上,她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這才發現,眼下已是大天亮了。

“還等一個時辰就可以吃午膳了,您看您是將午膳提前,還是想吃些點心將就呢?”

姜小豆扒拉着茂密樹葉探出了頭向外看,待看清那樹下站着的人後,雙眸一彎,笑出了聲來。

“白朮你來了?”

“昨晚上聽說您來了,本想過來瞧瞧您的,想着您與狐王新婚燕爾,晚上來怕是不大合適,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你........你還真是消息靈通。”

白朮搖了搖頭,笑道“可不是我消息靈通,祝餘手下線人數不勝數,三界之內,六族之外,四處皆有,還是他跟我說九幽城毓華殿住着一位狐後孃娘,推算時間那殿裡住着的也就是您了。”

“我說那毓華殿附近怎麼總是有人溜達,原是祝餘的人,幸好我留了心眼沒跟天燧老所,不然真是自斷其臂了。對了!聽祝餘說最近六族不是很安分,他走的匆忙沒有時間細說,你可知內情?”

“我只知道最近鬼族鬧得很是厲害,其他的不曾曉得,若您想知道也不難,把祝餘的近身,那個叫千屈的小丫頭找來不就行了。”

姜小豆道“原本我是真沒有心思想查這件事的,但昨晚上夜煬連夜回了青丘,說是青丘密詔必須要他回去,我想青丘所謂的急事應當與此次六族躁動有很大的關係,弄不好........”

“您在擔心什麼?”

姜小豆擡眸看向空中那輪隱藏在雲翳下的太陽,說道“我擔心此次變動牽連天下,禍及百姓。”

白朮驟然一驚“您的意思的六族還會大戰?應該不能吧!我手下線人雖是沒有祝餘的多,但不曾查到關於要大戰的徵兆啊!”

“漲潮之前的大海總是很平靜,那種平靜特別的可怕,稍不留神便會奪去人的性命。”

姜小豆輕輕一嘆,伸手指向空中那輪半沉在雲中的太陽“白朮,你有沒有發現這太陽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白朮擡眸看了看,看了半晌也沒瞧出哪裡不對“您看出什麼了?”

“離開九幽城的那一刻我便感覺到,這太陽的光輝沒有先前那麼明亮了,以前的太陽光輝耀眼,讓人難以直視,而現在虛有餘光,沒不見一絲暖意,而且它運轉的時間比以前要長,好似在這塵世走一圈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白朮擡眸看了又看,驚奇的發現姜小豆說的竟然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它是在預兆什麼嗎?”

“我一直希望自己發現的不過是場錯覺,但我等了許久,發現它不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越發虛弱。我心裡有些沒譜,總覺的會有大事發生。”

白朮道“要不讓璣衡閣的人去查查?”

姜小豆點頭道“是該查一查,只是,還是我親自去查的好。”

“不行!且不說要如何去查,就先說眼下,眼下可不太平,若是你出了什麼時,要長右,祝餘,我們三個該怎麼辦?!”

“沒事,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們就算是查上幾千年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了,而且,在那裡誰也傷不了我。”

姜小豆斜倚在樹幹上,慢悠悠道“在那裡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

“那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姜小豆的表情沒有任何緊張,反而輕鬆悠閒,那種感覺不像是去闖龍潭虎穴,到有點像去遊山玩水一般。

祝餘勸她不過,心中暗下了決心,想着等祝餘回來,讓祝餘和長右去勸她這個倔強的師父。

兩日後,正在悠閒曬太陽的姜小豆突然坐起身來,她遙看遠處天水一線,對身旁假寐的白朮催道“快快快!去把長右給我叫過來。”

白朮未問其他,站起身來便往外跑,待他把長右強行帶來後,只見半空中飛來一道黑影,眨眼便落到院內。

“師父!”

原來從天而降的不是旁人,而是去了虎尾山的祝餘,他來不及多說一句話,直接把袖中的冰盒遞給了姜小豆。

姜小豆打開冰盒,只見裡面放了一對金色眼眸,她大喜道“百目真君當真仗義,竟然捨得這對眼睛!”

她把那眼睛給長右看,高興着說“右兒你看,這個可是百目真君的本命之瞳,不但能窺見千里之外,還能輕易識破旁人的化形之術,可謂是奇眸之最!”

長右撇着嘴不吭聲,過了許久才悶聲道“能看見寶石之色嗎?”

姜小豆猛然一愣,無奈笑道“當然能了!這個傻小子....................白朮你來設結界,祝餘,你去打一桶淨水來!”

“好!”

“明白!”

百目真君修行多年,一雙本命金瞳豈是尋常之眸所能比的,長右換上金瞳後根本無法睜眼,姜小豆給他用了藥,拿紗布仔細的爲他包紮好,她看了長右的脈象,最慢兩天,最快也就一晚的時間,長右就能完全適應那雙金瞳了。

“師父!”

是夜,姜小豆正躺在樹下看着滿天繁星,突然聽到身後一聲輕呼,轉眸一看,原是祝餘。

“怎麼還沒休息,來回虎尾山不覺得累嗎?”

“不累.............”

姜小豆見他眉間隱有遲疑,笑道“怎麼了這是?有話直接說,你幾時變得這樣扭捏!”

祝餘頓了頓,說道“雖不是什麼大事,但我總覺得那雙眼睛有些不妥。”

“此話怎講?”

“我去虎尾山時,發現虎尾山氣息混雜至極,好似有很多人隱匿山中,我找到了百目真君,他聽到我的來意時,未曾猶豫一下,直接就把自己的一雙金瞳給了我,那速度和抉擇甚是迅速,就好像他一早便在等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金瞳捨去似得。而且,百目真君還說了一句話,說是要我轉述給您聽。”

“什麼話?”

“十郎兄,莫怪我,實在是年老體乏,想要晚年清淨罷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姜小豆自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她問道“來時你可檢查了這對眼睛?”

“查了,無毒無病,沒有任何異狀。”

“這樣啊...........那就不管了!”

祝餘仍是覺得不妥,他親眼見過那百目真君,覺得像他那樣沉穩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絕對有問題。

“可萬一”

“這不還有我呢嘛!”

姜小豆道“你與百目真君不熟,不曉得他,他說話向來是這樣沒頭沒尾的,放心,有事,我擔着呢!”

“師父,聽說您發現了一些怪事,想要親自去查?”

“白朮讓你來勸我來了?”

姜小豆哼道“難怪這傢伙跑的這麼快,原是做了虧心事!”

“師父”

“此事是事關重大,你可別勸我,當心我一惱,提前讓你和千屈成婚。”

祝餘猛然一愣,無奈道“您好歹也聽我說完纔是,旁人不知道您,我還不瞭解嗎!您要回去就回去吧!只是當心一點,如今天下不穩,六族皆有動靜,很不太平,你得帶着我一同回去。”

“帶着你?可是長右若是知道了”

“他若知道了,也帶着他就是,只不過不知道他適應那雙眼睛得需要多長時間,若是時間長就讓白朮先照看這他,等他好了,就讓他來找我們就是了。”

“可是”

“沒有可是,若您不帶着我,我是不會同意您一個人回去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祝餘的性子竟然變得如此厲害,弄的姜小豆都以爲眼前的祝餘是旁人化了形的。

“知道了知道了,明兒天亮之後,看看長右恢復的怎麼樣,不管他有沒有適應那雙金瞳,咱們都走,一同去查一查!”

姜小豆眼珠咕嚕一轉,一臉壞笑的看着他“我說祝餘,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千屈回來?”

祝餘臉上驟然一燙,他轉過眸去,錯開姜小豆那灼灼目光“我不是說過了”

“那支骨哨我見了!”

姜小豆輕飄飄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

“若是先前不知道,被你誑去也就罷了!現如今知道了,你再藏着掖着都無用,還是好好的準備準備,找個好日子娶人家過門纔是,”

姜小豆打了個哈欠,略有些睏乏道“此次你可以隨我走一遭,但離開之前必然要給千屈一個交代,別叫她掛念着,心裡不安。”

“師父................”

祝餘見她滿臉倦意,自然不敢再與她多做爭執,對她行了一個,緩步離開。

“傻小子................”

他前腳一走,姜小豆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一陣嘈雜聲給硬生生的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擡眸看去,只見院中晃悠者幾道人影,而那動靜好似就是他們鬧出來的。

她揉了揉眼睛,磨磨蹭蹭坐起身來,不等開口,只覺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擡頭正巧撞上那雙精光閃爍的金瞳。

“師父師父!您怎麼才醒?白大哥早就備好了酒肉,咱們好好的喝一杯吧!”

姜小豆剛醒迷迷糊糊的沒有任何反應,不等她徹底清醒,那人突然將一樣東西強塞到她的手中。

那物冰涼沉重,隱隱約約還有水聲傳來。

“嗯.......................”

她凝眸看着手中的東西,好半天才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懷裡抱着的原是一罈子酒。

“師父師父!”

那人影再次出現她面前,姜小豆對上那雙明亮的金瞳,心中驟然一喜“右兒,你適應了這雙金瞳?!”

金瞳光芒閃爍,只見他得意的眨了眨眼睛,大拇指指向自己道“我可是您的得意弟子,降服一雙金瞳自然不再話下!”

“你呀!今兒高興,你吃肉喝酒不攔着你,只是一點,你這眼睛是新的,萬不可過度勞累,一旦覺得勉強,一定要去休息,別逞強!”

“明白!”

那雙金瞳眨了又眨,長右湊到她身旁,笑嘻嘻道“我聽師兄說,您要去查一樁怪事?而且還帶着他一同去?”

“是啊!”

“那我也要去!”

“原本就沒打算丟”

話說一半姜小豆突然沒了什麼,她好奇的問道“你師兄怎麼跟你說的?”

“今兒一大早,我神志清醒,但未曾睜開雙眸,只聽有人推門進來,我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知道是師兄來了,隨後只聽他一本正經的說話。”

長右清了清嗓子,把聲音一冷,學着祝餘說話的樣子慢悠悠道“長右,師父說要離開落仙鎮去查一樁怪事,最近天下不穩,師父擔心孤身一人會遇到危險,非要帶着我一同去,你呢留在落仙鎮好生修養,白朮會照顧你的。”

長右可憐巴巴的說道“最可氣的是他走便走矣,臨了還說了一句什麼,你孤身一人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跟師父都很忙, 別叫我們操心,氣的我當時就睜開了眼睛!師父您爲什麼帶着祝餘不帶着我?”

姜小豆聽得是一愣愣的,她是真沒有想到祝餘這小子竟然變得如此奸詐,既然學會了激將之法,這完全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師父!”

“帶帶帶帶!你也一同去,一同去!”

有了姜小豆的保證長右自是樂開了花,此時正巧祝餘走進門來,長右抱着酒罈湊到他身邊,滿臉得意,祝餘眉間一挑,便明白了他歡喜的原因,也不理會,腳下一轉,繞過他走了過去。

“師父,白朮臨時有事,先回了成衣閣,他臨走把這個交給了我,說時讓我們一同享用,不用等他。”

祝餘拿出來的是一個碩大的油紙包裹,在拿出的那一刻,肉香瞬間瀰漫整個院子。

“燒雞!”

連猜也不用猜,一聞便知道這就是福伯的燒雞,姜小豆驚道“原來買下福伯招牌的是白朮!”

“本來不是他買的,他聽說了福伯的招牌被賣,四下打聽,從鄰村的一個酒家手裡買了回來,說是您愛吃這個,怕沒有秘方,以後您吃不到想的慌。”

“這個好這個好!”

姜小豆迫不及待的打開油紙包裹,只見包裹裡放着十幾只熱乎乎,香噴噴的燒雞,她撕下一隻雞腿,大口一咬,細嫩的雞肉瞬間化在口中。

“真的好香!”

長右捋着袖子正準備開吃,突然想起了什麼,只見他小跑離開,再次回來時手裡拎着兩個大大的食盒。

“這裡面是白大哥早早準備好的酒菜,說是爲我慶祝的,菜還不涼,我們一道把它解決了!”

師徒三人在院中開懷暢飲,吃肉喝酒,都是一家人,誰還在意個形象,個個捋着袖子就是吃,跟多年不見葷腥的乞丐一樣。

“呃.............好吃!”

祝餘很是嫌棄的撇了一眼,躺在地上,正在打飽嗝的長右,無意一轉眸正巧覷見了坐在一旁的姜小豆,只見她微蹙着眉頭坐在一旁,眸中若有不安,他問道: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

姜小豆勉強一笑,伸手捂着心口道,說道“大概是吃多了,我覺得有些不舒服,這裡有些疼痛。”

世間哪裡有人吃飽了肚子說心口疼的,祝餘又問道“可是體內的屍毒發作了?”

“不是............”

姜小豆道“說來也奇怪,自打入了九幽城,我就再也沒有屍毒發作過,而且體內其他的餘毒也很安分,不曾讓我困擾一分,大約是相處的久了,它們也便的通情達理,學會了爲我着想吧!”

“咦?今兒的天還真是奇怪!”

一旁的長右突然打斷了兩人對話,只見他伸手指了指湛藍的天空,笑道“算算時辰現在也快到寅時了,怎麼這太陽依舊高掛在正中間?是不是跟我們一樣,吃飽了不想動彈了?”

兩人擡眸看去,確實如長右所說,那輪太陽就在正當中高掛,不等兩人開口,只聽長右又說道:

“今兒太陽的顏色也不對,慘白慘白的,只有幾縷微弱的殘光,不見半分暖意!”

他們兩人倒是沒有看到太陽的顏色有多慘白,只是覺得雖然有太陽在,只不過,他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雖然今兒的天色一如既往的依舊暗沉,但頭一次在沒有流雲的遮擋下,他們竟然能直視那輪驕陽。

姜小豆轉眸看向長右,輕聲問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嗯........我還看見了一隻雞,不對一隻鳥,咦?太陽裡怎麼會有鳥?”

這一發現着實讓長右一驚,他坐起身來,眨也不眨的瞪着眼睛,姜小豆催道“先別管這麼多,那隻鳥怎麼了?”

“唔.........那隻鳥好奇怪,縮頭縮腦的,羽毛還蓬鬆着,好像是生病了一樣,啊!它倒下了!”

與此同時,空中驟然一暗,那輪驕陽失去了自己的光輝,化作一輪黑日,以它爲中心黑暗慢慢瀰漫開來,雖是慢,但眨眼以吞噬空中僅剩不多的光亮,好似一團濃烈的黑雲正在向人間襲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女媧廟外隱隱有驚恐的嘈雜聲傳來,長右慌了神,他看了看身旁的師父和師兄,只見他們都是一臉凝重。

不等她問出話來,只聽姜小豆開口道“長右,你快找找,太陽到底去了哪裡?”

長右慌忙擡眸去看,在那漫天黑雲中四下逡巡“師父在那裡!”

姜小豆順着他所指的地方凝眸看去,卻只看到一團濃烈的黑雲,長右道“師父,那太陽向西邊滑落了!”

“西邊.............不好!”

姜小豆驚呼一聲,飛身衝去女媧廟去,祝餘和長右緊跟其後,整個塵世像是炸開鍋了一樣,嘈雜聲不斷,大家似乎都發現了空中的異象,

隨着黑暗的來臨,恐懼,驚慌,害怕緊緊的籠在整個塵世。

姜小豆帶着祝餘和長右一路趕去了東荒,在東荒的一座孤城中停了下來,

“什麼人!”

不等姜小豆走進那孤城,一支利箭瞬間射了過來,險些射中姜小豆要害,長右眉間一擰,拿着棍子便要去打,幸好祝餘發現的及時,一把將他抓了回來。

姜小豆瞟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利箭,眼圈微微泛紅,她揚聲道“礱茳,我回來了!”

只聽城門之內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隨後噔噔幾聲快跑,只見吱的一聲,城門大開,一個穿盔戴甲的將士跑了出來,那人凝眸看了看姜小豆他們,目光逡巡一圈最後落在姜小豆的身上。

姜小豆一臉正色的向他點了點頭,那將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圈通紅,他哽咽一聲,快速擦去自己流落臉暇的淚珠,砰的一聲跪了下來。

“礱茳喜迎殿下回國!”

“殿下?”

長右悄悄的拽了拽祝餘的衣袖,低聲問道“咱師父是頂替了他們家殿下的身份嗎?”

祝餘搖了搖頭,輕聲道“師父她本來就是這合虛國的王姬!”

長右眸中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一手把自己帶大的師父,他知道自己的師父是個厲害的人物,但怎麼也沒想過,她的出生竟是如此尊貴!

姜小豆想要扶起他,但剛伸出手,就聽他低聲提醒道“萬萬不可,現如今國之動盪,城中守衛已經換了新人,他們是頭一次見您,您必須得立下威嚴,不然日後難以讓他們忠心臣服!”

姜小豆只好收回手,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礱茳,輕聲問道“我見驕陽墜落,猜測國中必有變化,礱茳,我問你,八哥現在何處?可否安好?”

“回殿下,末將不知這驕陽墜落與合虛有什麼關係,但是八殿下確實遭人暗算,現已身受重傷,王上和王后已經把八殿下接入宮中,到底現下是何情況,末將也是不知。”

突然間,空中隱隱傳來一聲異響,好似是野獸的怒吼聲,姜小豆心中咯吱一聲,只覺那聲音有些熟悉。

她轉眸看向異響傳來之處,問道“哪來的動靜,是刺客未除嗎?”

“回殿下,前不久合虛國來了一條通天巨蟒,那蟒極有靈性,不亂闖,不搗亂,在城門外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守在城門上的將士看見了,本要轟它走的,但見它一直伸着腦袋向東邊看去,心中留了神,請來了在禺谷釀酒的八殿下。”

“八殿下來了,很是歡喜,說是自己早年丟失的靈蛇,他將那通天巨蟒領回了禺谷,自此日夜相伴,甚少出外出。今兒八殿下遇刺,王上和王后匆匆趕去禺谷,誰料那巨蟒與八殿下感情深厚,誤把王上和王后當成了刺客同黨,它把受了傷的八殿下緊緊的護在身後,不管旁人怎麼說就是不願讓人接近八殿下。”

“就來王上無奈,與它動了手,那巨蟒性子剛烈,都被王上傷了七寸竟還能反口攻擊,險些傷了王上,後來,它大約也猜到自己鬥不過王上,銜起受傷昏厥的八殿下,展開巨翅便要向南飛去,王上沒了辦法,一掌打昏了它,將八殿下從它口中強行帶走。”

“王上怕它不死心,設下了結界困住了它,王上料事如神,自它清醒過來,便瘋了一樣在結界上橫衝直撞,意圖離開結界。”

長右和祝餘面面相覷,若猜測不錯的話,那個將軍口中的巨蟒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