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d!”沙綺又爆粗,“我又不是撿垃圾的!我沙綺有才有貌有家境,想要什麼沒有,幹嘛要撿你不要的垃圾!你當我叫花子啊!”
於是,我抓起那個大大的袋子,衝到陽臺上扔出去。
“你幹什麼--”沙綺舞着雙手撲過來,差點就跳出陽臺去撈那袋飛出去的東西。
來不及了,大袋子已經不見。
沙綺的雙手在空中抓舞落空,憤怒得她雙頰噴火:“你這個瘋子!你竟然扔掉頃城專門爲你收集的巧克力!你知不知道他在生病時也要我帶巧克力給你--他說你最喜歡巧克力了,他想讓你吃遍這世上所有美味的巧克力--而你竟然把他送的巧克力給丟了!”
“你不要我要!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她完全沒有形象地衝我大吼。
我相信整棟樓都聽到了。
她狂怒地衝出宿舍,瞬間沒了影子,難道她想去撿那些垃圾嗎?
宿舍樓後面是一塊荒地,有些雜草半人高,現在又是晚上,她才瘋了。
我站在陽臺上,看着下面的幽暗荒蕪。
很快,幽暗中出現了一縷熒光,荒蕪中出現了一抹身影,那是沙綺在打着手機找東西。
手機螢光來回移動,沙綺找得很認真,像遠古的公主舉着微弱的火柴穿越危險的無人區。
在這一刻,我忽然有點佩服她的韌性。
她能堅持跟我接觸,她能克服潔癖夜晚去荒草地尋找別人丟棄的東西,確實不是常人。
我是一種病態的韌性的極端,她是另一種非主流的韌性的極端,我們其實算是勢均力敵。
手機螢光亮了十幾分鍾以後,終於慢慢地朝路邊移動,看來,她找到袋子了。
又過幾分鐘,沙綺拎着一個大袋子走進宿舍,看起來就像落難的公主,灰頭土臉,名牌裙子破了幾處,白嫩的手臂和小腿被劃出幾道傷痕,拖鞋也丟了一隻。
第一次,我對着沙綺笑了,足現我的冷血與冷酷,以及我的病態與變態。
沙綺沒空見證我史上爲她露出的第一個微笑,而是急切地打開手提袋,從裡面拿出一個又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不知道被弄壞沒有,這麼寶貴的禮物,弄壞就可惜了……”
無數的小盒子包裝得很好,看來沒有損壞的樣子,說明我丟棄的技術還不成熟。
她邊拆開包裝邊念:“ferrero酒心巧克力,吉利蓮精典巧克力,德菲絲黑蘑菇巧克力,金莎巧克力,瑞士蓮巧克力,德芙巧克力……”
說着說着,她忽然哽咽起來,聲音細細的:“叢琳,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頃城,你怎麼可以不動心,你怎麼可以不愛頃城……”
她的手停下來,我看到她的眼淚不斷掉在巧克力上面。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完美的男孩,也沒有想過這世上會有這麼溫柔的男孩,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男孩可以這麼地喜歡一個女孩,每次看到他,我都心疼得想哭……如果、如果他愛的是我,那該有多好……”
她的眼淚越掉越多,弄壞那些巧克力的,其實不是我的手,而是她的眼。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頃城爲你受傷躺在病牀上,還問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生氣……週末的時候,他還讓我帶巧克力給你……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帶,我不想提到你,我不想幫他做這種事……可是,我拒絕不了他……爲什麼他喜歡的不是我……”
“如果他喜歡的是我,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地愛他對他好……我討厭你……我恨你……”
她的眼淚越掉越多,但我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動彈一步。
我的無情無義令我也感到驚心,但是,我的無情無義跟那個人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門外響起腳步聲,沙綺就像電影明星一樣迅速收起眼淚,迅速擦乾眼睛,轉頭對走進來的關娜與vivi微笑:“美女們,你們回來了,快來吃巧克力!今天有帥哥送給我很多巧克力,不吃就壞掉了!快吃啊,晚了就沒份了……”
“哇--德芙巧克力--比利時巧克力--連這個都有,太棒了!”關娜與vivi就像見到了寶,激動地撲上來,“綺綺,我第一次這麼熱愛你的美貌和人氣,如果你以後經常帶巧克力給我,我一定不會再妒忌你了!”
“這不會是同一個人送的吧?那個人捨得送麼多高級巧克力,那得有多愛你啊……”
她們鬧成一團,含着巧克力的表情,很幸福。
我已經躺進了被窩裡,背對着她們。
沙綺說過“頃城說你喜歡巧克力,還說巧克力能給人們帶來幸福……”其實,我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在剛纔之前,我已經遺忘了。
我已經遺忘了我曾經是如何地愛着巧克力,遺忘了飛飛總是在我最開心和最不開心的時候拿出巧克力對我說“來,蟲蟲,你笑起來最好看了,這是給你的獎勵”“來,蟲蟲,吃了就要笑哦,不笑不給你哦”……
在飛飛離開以後,我再也沒有吃過巧克力,我已經忘記了巧克力的味道。
頃城來上課了。
遠遠地看到有一羣女生圍着某個人的場面時,我就知道那是頃城才能引發的效應。
顯然,他的傷情並不嚴重,她們的大驚小怪只是過度崇拜的結果。
我迅速轉頭朝另一條路走去,雖然要繞一個大圈,但可以避開他。
只要能夠避開他,我什麼都可以做,就像我爲了避開過去而做的一切一樣。
繞了一個大圈後,我從教學樓中間的樓梯走上教室,很順利地遲到了。我沒有對老師說“報告”“對不起”之類的,而是直接從後面的門口走進去,老師看了我一眼,沒有吭聲。
連老師也知道,對我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下課的時候,頃城進來了,我不必轉頭也知道,女生們的**就是證明。
頃城走過來,在從來沒有人坐過的我的前面坐下,笑吟吟地說:“叢琳,見到你真高興。春天到了,我們準備組織郊遊,你想去公園、遊樂園還是爬山?或者去驢行?要不然去看大海好不好?”
他興致勃勃地念出一堆郊遊項目,全然不管我是否在聽。
又來了。從班級聯誼,到班級籃球賽,再到班級郊遊,他似乎有用不完的時間,有用不完的精力,有用不完的興趣,以及無止境的不知趣。
女生們圍過來和他說話,託他的福,第一次有人肯屈尊就卑坐在我旁邊。
他一邊和她們說話,一邊不忘徵詢我的意見,礙於他的面子,她們沒有對我說刻薄話。
我的身邊第一次如此熱鬧,乍看我似乎成了中心,其實,我只是他的陪襯品。
我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我。
那個時候,我們和一大幫附近的小孩,總是湊在一起玩,整天嘻嘻哈哈。
飛飛總是大家的中心,我總是楚非的中心,我們在一起時,就是大家的中心。
大家喜歡飛飛,也喜歡我,年少的我們,純樸的環境,造就了我們的簡單純粹與純真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