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都在場,連盼也不好表現地太明顯,不過這已然是撒嬌的意思了。
連盼對下廚這件事有多麼熱愛,在食園上投入了多少心血,嚴易是一清二楚的。
如果不是真的因爲喜歡這個行業,喜歡做這件事,她不會在食園上花費這麼多精力,也不會在手指受傷後那樣消沉。這種不滅的信念就像她心中的火種,一旦有星點火花,馬上就會重新點燃,迅猛燎原,根本無法澆滅。
嚴易當然是不願意連盼再出去受累,可是一想到食園或許是她此生唯一的追求,拒絕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連盼睜大了眼睛,眼巴巴望着他,彷彿一隻可憐的小奶狗似的,手臂還緊緊抓在他的胳膊上——嚴易的這一票,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只要他答應,老太太和連大爺那兒就都不是問題了。
嚴易放下iPad,聲音頗有些無奈,“我有兩個要求,第一,保鏢一刻也不能離開;第二,每日最多隻有兩桌,每週要休息兩天。”
連盼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妥協了,立馬跟着點頭,“一定會!下廚也都讓人跟着!”
再說了,她也掛念兩個豆丁,不可能整天都泡在園子裡不回來,今時不同往日,自然是要家庭事業都兼顧的,何況,關於食園的未來,她也早有了另一個打算。
既可以兼顧家庭,又不耽誤她把食園發揚光大。
嚴易都妥協了,又再三強調會保證連盼的安全,老太太和連大爺雖然依然憂心,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連盼向來事事都以家人的感受爲先,唯有食園這件事,她一直很堅持,老人家也明白她心裡頭是真喜歡幹這行,老太太原本是盼着嚴易來阻止她的,誰知一結婚,嚴易壓根就變得跟駱明遠似的了——簡直活脫脫的妻奴。
只是嚴易沒有駱明遠表現地這麼明顯罷了。
孩子們都大了,有自己的主張,連盼對食園傾注了這麼多心血,的確也不是說放就能放得下的。
老太太只得擺了擺手,“都隨你們。”
幾人說話間,小孩子吵吵鬧鬧的,連大爺又不放心地叮囑了連盼幾句,連盼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好像沒聽到姑姑的聲音?
她往旁邊一望,嚴青半靠在沙發上,居然已經睡着了。
是早上起太早了嗎?
“姑姑今天幾點起的?”她轉頭問姑父駱明遠。
今天是週末,駱明遠也休息,早上都在家裡。
婚禮辦完了,按道理說嚴青應該更沒什麼事了,她又不用上班,生活作息一貫隨意,睡到中午起來頂多也就是老太太說兩句,反正沒人敢批評大小姐米蟲什麼的。
拿着廣元11%的分紅,嚴青自己也有做理財,老爺子走的時候還分了信託基金給她,嚴青可是名副其實的富貴閒人。
“可能是這幾天有點累。”
見媳婦兒睡着了,駱明遠不覺放低了聲音。
他這麼一說,連盼心裡頓時感覺頗爲愧疚。
她不懂張羅之事,生了孩子就一心照在顧兩個小豆丁,自己大婚的事都是姑姑嚴青在幫忙籌劃料理,這種大事十分耗費心力,姑姑這陣子都是忙裡忙外的,的確辛苦地很。
周嫂見嚴青睡着了,早已轉身上樓,這會兒正從樓上下來,手裡拿着一個深駝色的羊絨的毯子,正準備給嚴青蓋上,駱明遠見狀,立刻伸手接過,“我來吧!”
他動作很輕,怕的就是吵醒嚴青,不過大家本來還鬧哄哄的,此刻突然又變得安靜,毯子往嚴青身上纔剛剛一批,她就醒了。
嚴青眯瞪了一會兒,突然轉頭望向連盼,“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她似乎壓根就沒意識到自己剛剛睡着了,而且……睡了還有一會兒。
連盼心裡感覺有點怪怪的——怎麼覺得姑姑好像變迷糊了?
連盼望了一眼嚴易,他顯然差不多也是類似的想法,只不過表現要比連盼平靜很多,臉色淡然,也看不出什麼。
大家面面相覷的,駱明遠立刻在旁邊解釋道,“剛剛在商議盼盼重開食園的事,阿易說要多帶幾個保鏢過去。”
嚴青這才哦了一聲,也跟着點了點頭,“重開也蠻好的,是要多帶幾個人,安全第一。盼盼的手藝,擱在家裡頭那叫浪費人才。”
她摸了摸肚子,又衝駱明遠道,“去外頭拿幾根肉乾過來,突然覺得有點餓得慌。”
老太太一看她那副使喚駱明遠理所當然的樣子,臉色立刻又板起來了,兩眼瞪着她,嚴青沒辦法,只好懶洋洋起身攤手,“別看別看,我自個兒去,成嗎?”
駱明遠本來是準備出去的,此刻又被嚴青給摁回了沙發上,“你別動,大爺您坐着,我自己去拿。”
說完,趿着一雙拖鞋啪嗒嗒就跑出去了。
一邊走還一邊咕噥,“吃個肉還犯法了?”
老太太無奈地搖了搖頭,駱明遠顯然並不在意,還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連盼心裡卻覺得有點不對勁。
姑姑的症狀好像……
她往外望了一眼,嚴青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走廊盡頭。
花園還在樓下,而且園子大得很,一去一回也沒那麼快,連盼往駱明遠身邊湊了湊,問,“姑父,姑姑這樣多久了?”
駱明遠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就是……嗜睡、嗜吃、身上痠痛這些……”連盼斟酌着語句,她知道姑姑曾流產過一次,也特別喜歡小孩子,不過後面卻一直沒懷上,後面姑父又出事,沒孩子這件事就一直是家裡的禁忌,大家儘量都不會在嚴青和駱明遠面前提起,以免讓兩人更加傷感。
連盼並不想讓駱明遠誤會,但是她的確是覺得嚴青的症狀有點不對勁。
這萬一要是……她神情小心翼翼的,因爲過分小心,反而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本來這樣話說出來,就已經是一種暗示了。
駱明遠又不傻,連盼這麼一問,他臉上頓時露出了一股錯愕的表情。
雖然他和嚴青一直勤勤懇懇在造人,但是說實話,兩個人其實都沒抱太大的希望。嚴青年輕時候就檢查過身體,因爲之前意外流產做過清宮手術,醫生說她身體不好,後面很難再懷孕。
所以與其說他們是在備孕,不如說兩人只是拿着備孕的名頭溫存,順便給嚴青一點希望罷了。
畢竟像他們這個年紀的人,要真準備懷孕,是應該正兒八經去醫院瞧瞧,謹遵醫囑,科學備孕的。
老太太聞言,很快也反應了過來,不過她已經經歷了一次女兒流產,再加上嚴青的歲數也擺在這裡,她倒沒有瞎跟着激動,只是衝駱明遠道,“青青是不是在月事裡?”
女性在例假期間也會有嗜睡、食慾增強的症狀,說不定是連盼誤會了。
例假一事,本來是隱私,不應該拿出來說的,尤其親家連大爺還在這裡,不過事關後代,老太太此刻也顧不上這些了,只想趕快確認清楚。
再說連大爺也上了年紀,嚴易同連盼結了婚,早已算是自家人了。
駱明遠搖了搖頭,他的表情也有些凝重,顯然,他也覺得嚴青的症狀和連盼的意思……竟然頗爲吻合。
推算着嚴青的例假,還有她最近的一些表現,他心裡漸漸冒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猜想。
可是……這可能嗎?
“是前陣子累到了吧?忙裡忙外的,所以肩膀痠痛。”
周嫂見狀,立刻跟着補充了一句。
她是看着嚴青長大的,可以說是拿嚴青當自己親女兒來看的,自然是巴不得她再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是嚴青現在都這個歲數了,這樣的事情真是開不得玩笑。
嚴青根本就經不起再一次失望了。
她多想要孩子,看她對秦睿和毛毛豆豆的態度就明白了。
這萬一要是空歡喜一場,看見連盼這邊一手抱倆的,對她來說也是不小的刺激。
衆人還在確認間,門外卻忽而又傳來了噠噠噠的拖鞋聲,是從下面的走廊裡傳過來的。
嚴青估計是拿了肉乾回來了。
其實這會兒離吃早餐纔剛剛過了一小時而已。
她穿過走廊還要上樓,也不會即刻就回到客廳來,連盼迅速朝駱明遠道,“姑父,我這兒還有多的驗孕試紙,一會兒給您送過來,明早讓姑姑驗一下,不管是不是,還是小心爲上。”
要是真懷上了,卻沒保護好身子,那真是後悔都來不及。
姑姑這個歲數,恐怕很難再懷第二次了。
駱明遠見狀點了點頭。
突然說起起這個,一家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嚴青抱着一堆肉乾回來,看到客廳裡的氣氛靜悄悄的,頓感怪異,“你們是不是趁我走了悄悄說我壞話了?”
老太太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擡眼瞟了她一眼,“誰愛說你的壞話?自己一身毛病自己還不清楚?還用得着說你嗎?”
嚴青狐疑地又盯向連盼,連盼迅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的立場。
嚴青見狀,只好把目標又轉向了秦睿,“睿睿,快告訴媽媽,媽媽下去這會兒,他們都說什麼了?”
秦睿一直忙着逗豆豆,壓根就沒留意大人們說了些什麼。
他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纔回憶道,“爸爸說你睡得多,吃的也多,然後動不動就這裡疼那裡疼的……”
小孩子根本不懂大人說這話的背後含義,其實駱明遠剛剛只是在重複嚴青最近的一些表現而已,真正的由頭,其實還是連盼說起來的。
不過秦睿很喜歡連盼,連姐姐經常做好吃的給他吃,他以爲大家是在數落媽媽,故而把黑鍋都推到了爸爸駱明遠身上。
嚴青頓時一個眼刀殺向駱明遠,被迫背了黑鍋的駱明遠:……
“都是我說的,你看明遠做什麼?”老太太白了一眼嚴青,“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瞌睡也多,人也懶,困就回去睡一會兒,剛剛都在沙發上睡着了。”
嚴青一邊嚼肉乾一邊擺了擺手,“真讓我睡也睡不着,大早上就醒了,不知道咋回事,坐着又容易瞌睡,更年期了估計。”
連盼連忙在旁邊安慰她,“姑姑這麼年輕,哪裡就更年期了呢?”
“老了,哪裡比得上你們嫩得掐出水來?”嚴青順勢就坐到了沙發上,手裡抱着肉乾,脖子卻一直扭來扭去,“渾身不得勁兒,感覺跟跑了八百米似的。”
客廳裡幾個人迅速各自對視了一眼,
眼色一對上,大家心裡頭就都有數了,駱明遠迅速打了個哈欠道,“我早上也起太早了,準備回去躺一會兒,你去不去?”
他說着就要走,嚴青心裡頗有些不情願,“你什麼時候這麼多瞌睡了?我纔剛坐下呢!”
不過她嘴裡是這樣說着,身子還是已經站了起來,被駱明遠扯着上樓了。
兩人走後,連盼想起自己最近做的肉乾,感覺好像確實就姑姑吃得最多,反倒是甜食,沒見她怎麼吃了。
嚴青從前很愛吃甜食的。
不過姑姑一貫吃得多,這也愛吃那也愛吃的,也都說不好。
兩個人上樓後,老太太嘆了口氣,“她一貫就這副模樣,個子長得高,人吃得也多,或許是明遠回來了,就嬌裡嬌氣的,你們也別多想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她眉頭還是輕微簇着,顯然,她還是很希望嚴青能有個孩子的,不然前頭也不會去求什麼送子觀音了。
觀音像還掛在客廳裡呢。
連盼主意一定,下去就決定回食園去看看,她沒有駕照,正好週末,嚴易便送她回去,四個保鏢,兩個坐在嚴易車上,還有兩個開車在後面跟着。
嚴十四不在,嚴易不放心,帶的人就稍微多一點。
回去園子的時候,陽光特別好,袁子晉正在門口曬太陽,一見連盼回來,頓時笑道,“喲,回孃家了?”
他和張媽兩個,昨兒才被嚴十四載去法林斯莊園參加了婚禮,沒想到今天就又看到了連盼。
說起來,連盼很久都沒過來食園了。
張媽還能在園子裡拾掇拾掇菜園子,袁子晉則完全是閒得發慌,偶爾到附近的果園和山上看看有沒有偷果樹的,真是沒什麼事做。
兩個人說是還在工作,其實差不多就把這裡當家了。袁子晉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麼牽掛,張媽兩個兒子一個在國外,一個在上海,都是精英,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成家立業的打算,張媽也不習慣大都市的生活,她很喜歡待在園子裡的生活,就等着連盼什麼時候回來重開食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