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司馬昭命賈充暗訪燕王數日,卻無甚嫌疑實據。賈充乃對司馬昭道:“可命羣臣請天子封大將軍爲晉公,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以試探羣臣之意。”司馬昭點首。時魏嘉平元年夏五月,司馬昭帶劍上殿,曹髦起迎之。羣臣皆奏曰:“大將軍功德巍巍,合爲晉公,加九錫。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以震懾蜀吳逆亂之臣。”曹芳見羣臣中無人敢起立反駁,只得准奏。須臾,羣臣奏事,司馬昭俱自剖斷,並不啓奏魏主。少時朝退,昭昂然下殿,乘車出內,前遮後擁,不下數千人馬。
曹芳退入後殿,顧左右止有光祿大夫、皇丈張緝。曹芳叱退近侍,同張緝至密室商議。芳執張緝之手而哭曰:“司馬昭視朕如小兒,覷百官如草芥,此人反逆之心已現,社稷早晚必歸此人矣!”言訖大哭。張緝奏曰:“陛下勿憂。臣雖不才,願以陛下之明詔,聚四方之英傑,以剿此賊。”曹芳脫下龍鳳汗衫,咬破指尖,寫了血詔,詔曰:“司馬昭把持大權,將圖篡逆。所行詔制,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將士,可同仗忠義,討滅賊臣,匡扶社稷。功成之日,重加爵賞。”授與張緝,乃囑曰:“朕祖武皇帝誅董承,蓋爲機事不密也。卿等須謹細,勿泄於外。”張緝曰:“陛下何出此不利之言?臣非董承之輩,司馬昭安比武祖也?陛下勿疑。”
張緝藏好衣帶詔回府中,只覺心驚肉跳,猶豫半響命家人請來吳用、公孫勝二人,斥退左右,對二人道:“今日本閣遇到一件大事,事關重大,不知成敗,請公孫先生爲我一佔。”吳用笑道:“不需占卜,大約皇丈是奉了衣帶詔討賊。”張緝大驚道:“先生如何得知?”吳用笑道:“今日天子封大將軍爲晉公,加九錫。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敢問司馬昭何德何能?其野心路人皆知了。”張緝嘆口氣道:“先生智謀料事如神,一清道長仙術高明,二位來到我身邊事非偶然,事關江山社稷,還請二位賜教。”公孫勝佔了一課道:“不好!此事必然泄露,不出明日正午,此地當有血光之災!”張緝大驚,手足無措,抓住吳用衣袖道:“這便怎好?我死不足惜,只是連累陛下皇后,請先生爲我一決。”吳用道:“如今之計,唯有連夜前往鄴城投奔燕王,請他奉衣帶詔起兵討逆!皇丈好在除了皇后別無子息,令尊令堂也都仙逝了,只帶上夫人即可,不必再叫別人,趕緊出走便是!”張緝心如亂麻道:“天子和皇后那邊又怎好?府上其他眷屬又怎辦?”吳用厲聲道:“皇丈休得執迷!天子那邊我自有計策救出,只要皇丈和公孫先生去見天子便好,府上家眷顧不得了,覆巢之下無完卵,皇丈接了衣帶詔就當懂得這個道理!再若猶豫,只怕就是曹爽的下場!”張緝跺腳道:“我聽先生的,只是目下去哪裡?”吳用道:“目下可以去投奔李應,此人乃是忠義之士。又有肝膽。可讓夫人先去那裡避難。”張緝又道:“我的管家杜興可以信任。”吳用道:“再好不過,可讓杜興帶着夫人去見李應。皇丈隨公孫先生去見陛下。”
於是張緝召來杜興,說了原委,杜興慨然答應。吳用一一吩咐了計謀。,張緝便找出幾個心腹忠勇保護着夫人,隨着吳用一起去李應府上。而公孫勝施法帶張緝地遁入宮!
公孫勝、張緝進了大內,張緝帶路直入後宮。魏主曹芳正與張皇后商議此事。皇后曰:“內廷耳目甚多,倘事泄露,必累妾矣!”正言間,忽見皇丈,帝后大驚。張緝忙施禮,把事情說了。曹芳魂飛天外,魄散九霄,戰慄曰:“司馬昭若知必來加害,如何是好?”張緝問道:“陛下身邊可有心腹忠勇之人?”曹芳道:“唯有護衛焦伯,此人忠勇可託。”張緝請魏主召來焦伯,把吳用之計謀說了。焦伯道:“末將是皇宮護衛,若能如此,死得其所。”曹芳聽了含淚拜謝,焦伯急忙扶起。
於是公孫勝施法將焦伯頭臉變成曹芳模樣,又和曹芳換了衣服。那焦伯扮的假曹芳令內侍聚集殿中宿衛蒼頭官僮三百餘人,從皇宮正門鼓譟而出,喊殺聲沖天征討司馬昭。而帝后都扮作侍衛模樣帶上幾個忠勇親隨和張緝、公孫勝出了皇宮後門。與那裡等候的李應吳用等人會合一起,此刻天已微明。公孫勝又做起了大霧,衆人趁霧色掩護出城前往鄴城去了。
卻說司馬昭在府上早得宮中內線消息,聽說天子親自討伐,不由大驚,問賈充道:“不想這孺子有這般膽量,如何是好?”賈充道:“某願爲主公除之。”辭別而出。此刻司馬昭夫人王元姬在側,元姬乃是曹魏司徒王朗的孫女、中領軍王肅的女兒,嫁給司馬昭時,司馬昭還是中郎將之職,元姬竭盡婦道、謙虛謹慎,生下司馬炎與司馬攸,司馬昭甚敬之。元姬見賈充出去,說道:“賈充和鍾會都是見利忘義之輩,喜歡挑起事端,恩寵太過一定會作亂,不能委以重任。”司馬昭沉吟無語。
卻說昭弟屯騎校尉司馬伷帶三千御林軍,遇帝車駕於皇宮門前,見曹芳全身披掛金甲,持天子劍。魏主左右一起吶喊,曹芳親自揮劍砍殺,衆不敢抵敵奔走。又只見賈充戎服乘馬,引數千鐵甲禁兵,吶喊殺來。曹芳仗劍大喝曰:“吾乃天子也!汝等突入宮庭,欲弒君耶?”禁兵見了曹芳,皆不敢動。賈充呼左右道:“司馬公養你們何用?正爲今日之事也!”禁兵們上前殺散曹芳護衛,但仍無人敢傷曹芳。忽然一冷箭射來,正中曹芳咽喉,落馬而死。射箭者正是韓龍。一見得手,立即混入亂軍中逃遁。司馬昭在府中聽得消息,過來見曹芳已死,乃佯作大驚之狀,以頭撞輦而哭,令人報知各大臣。
時太傅司馬孚入內,見曹芳屍體,把曹芳頭枕在自己大腿上,而哭曰:“弒陛下者,臣之罪也!”細看時不由大驚!屍體哪裡是曹芳,分明是焦伯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