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能幹的又不可靠

公元237年魏青龍五年八月洛陽皇宮

三十出頭的年輕君主曹叡疲倦的靠在內宮的龍椅上,他是曹操的孫子,魏文帝曹丕長子,母爲文昭甄皇后。就是大名鼎鼎的【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的洛神甄宓。甄宓本是袁紹兒子袁熙的妻子,公元204年(建安九年),冀州鄴城被曹操攻破,甄氏被曹操之子曹丕所納。甄氏嫁給曹丕後,擅寵數年,生下兒子曹叡和女兒曹氏(東鄉公主)。但就因爲她那不可方物的美貌,讓她背上了太多的閒話,傳言她和曹操、和曹丕、和曹植……似乎和誰都有染。

終於有一日【衆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曹丕聽飽了謠言,漸漸疏遠、漸漸厭棄了她,乃至最終反目爲仇,黃初二年(221年)六月,曹丕遣使賜死甄氏,葬於鄴城。那時的曹叡才15歲,被廢去了太子位。曹叡從小相貌俊美,超凡脫俗,又年幼聰慧,博聞強識,過目不忘。祖父曹操對此十分驚異而倍加喜愛,常令他伴隨左右。在朝會宴席上,也經常叫他與侍中近臣並列。曹操曾經寬慰道:“我的家族基業有了你就可以繼承三代了。”但自從母親被賜死這一天起,他被其他嬪妃撫養,可以說無日不活在表演、恐懼和仇恨之中。但幸好曹丕對甄宓之死不無後悔,曹叡一次隨曹丕狩獵,見到母子兩隻鹿。曹丕射殺了鹿母,命令曹叡射殺子鹿,曹叡不從,說:“陛下已經殺掉了母鹿,臣實在不忍心再殺掉它的孩子。”說完哭泣不已。文帝於是放下弓箭,抱住曹叡也潸然淚下,從而確定了立曹叡爲太子的心意。

任性的曹叡自從孔明死後,無所顧忌了,他不惜和重臣們翻臉,逼死了有害母嫌疑的郭太后;他開始縱情享樂,飲食無度,妄求長生,服用丹藥,反而摧殘了自己的身體,三十多歲的人已經委頓不堪。

曹叡疲倦的靠在內宮的龍椅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看到武衛將軍曹爽恭立在殿下,便問道:“司馬懿來了沒有?”曹爽恭敬的答道:“啓稟陛下,司馬懿已經奉旨,這會大概快到了。”曹爽字昭伯,是曹魏權臣,大司馬曹真長子。自少以宗室身份出入宮廷,謹慎持重,因爲他武藝高強又忠心耿耿深得曹叡寵愛。曹叡即位後任散騎侍郎,累遷城門校尉,加散騎常侍,轉任武衛將軍。

曹叡聽了曹爽的回答,輕輕嘆氣,換了個坐姿道:“我堂堂大魏果真沒有人能替司馬懿出征麼?”曹爽自然明白曹叡的心思,司馬懿被太祖曹操稱爲【鷹視狼顧】之相,叮囑曹丕可重用但不可賦予其兵權;太宗曹丕去世之前叮囑曹叡:“司馬懿可用,但不可不防。”唉,可是怕什麼來什麼,魏國已經經歷了數代,老一輩能征慣戰的武將不是病死就是戰死。和吳蜀近年交戰,大將徐晃、張郃、曹休、曹真相繼去世,曹氏宗親年青一代都出身富貴,很多都是紈絝子弟。朝廷大員裡能和孔明抗衡的唯有司馬懿,孔明死後本來司馬懿已經交出了兵權,而今遼東造反,又只能靠人家了。

曹爽素來對司馬懿沒什麼好感。從前曹真在世時經常對他說司馬懿老奸巨猾必是大魏心腹之患。後來父親病亡在魏蜀前線上,有人告訴他實際上大將軍是被司馬懿氣壞了身體;但他還算有自知之明,自己可沒本事去平定遼東。於是寬慰曹叡道:“陛下勿憂,等司馬懿得勝歸來收回兵權便是,何況此人已經六十多了,怕也是去日無多了。”曹叡哼了一聲:“只怕去日無多的是朕。拖不過那老……”話沒說完就一陣劇烈的咳喘。曹爽忙跪下,眼含熱淚誠摯的說:“陛下身負着大魏江山社稷,可不敢出此不吉之言。”曹叡看着他,不由想起昔年在大石山狩獵,忽然一隻虎跑到他的車子旁,周圍侍衛大亂,危機時孫禮便揮劍斬殺老虎,而曹爽用身體擋住自己。曹叡欣賞他的忠誠,不過心裡明白曹爽的能力可平不了遼東。

正在此刻,侍從來報,司馬懿到了,曹叡急忙宣入。

司馬懿進殿來,見曹叡身形消瘦,趕緊跪倒行禮問候,曹叡也客套問候了幾句,然後轉入正題,曹叡問司馬懿需要多少軍馬平遼,大約需要多少長時間。司馬懿奏道:“臣部下馬步官軍四萬,足可破賊。”曹睿道:“卿兵少路遠,恐難收復。”司馬懿道:“兵不在多,在能設奇用智耳。臣託陛下洪福,必擒公孫淵以獻陛下。”曹叡問:“卿料公孫淵作何舉動?”司馬懿道:“公孫淵若棄城預走,是上計也;守遼東拒大軍,是中計也;坐守襄平,是爲下計,必被臣所擒矣。四千裡之地,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休息六十日,大約一年足矣。”曹叡又問:“倘吳、蜀趁機入寇,如之奈何?”司馬懿道:“臣已定下守禦之策,陛下勿憂。”曹叡看着曹爽問道:“昭伯以爲如何?”,曹爽只得說道:“太尉高見。”

曹叡即命司馬懿興師征討公孫淵。司馬懿遵命退下,望着他的背影遠去,曹叡苦笑道:“有能耐的不可靠,可靠的又不中用。”曹爽聽了,尷尬至極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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