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是妻控
因爲擔心若雪追問,又怕她生氣,所以衛離將病人這一角色演的入木三分,幾可亂真……額,也不能這麼說,人家真的是病人。
反正只要若雪想問他問題,他就會各種疼,各種不舒服,各種想睡,各種餓——因爲他現在只能吃點流質食物,稀飯一類的,與什麼美食都無緣不說,還要少吃,所以餓是在所難免的。
行,若雪也不是傻缺,不問就不問,就不信他能逃避一輩子,當務之急還是讓他放鬆精神養好身體。
她索性閉緊嘴巴,只與風三娘一起悉心照顧他。
這樣一來,衛離反倒心生不安了——這病就是點外傷加內傷,又不是病入膏肓,總有好的一日吧,秋後算帳什麼的最討厭了!
左思右想,權衡再三,還是決定主動招供,說不定能獲個寬大處理。
“若雪,你怎麼不問問我是被誰打傷的啊?”
這一日早上,若雪擰了熱巾幫他擦臉擦手,這種事本來可以由丫鬟和衛一等人做的,奈何人家傲嬌,表示嫌棄衛一等人粗手粗腳,丫鬟嘛,人家說用不習慣。
挑三揀四一番,唯有妹妹照顧的最合心意。
若雪心想,他一直跟個鐵人一樣屹立不倒,能照顧他的時候也不多,只要他能儘快的好起來,這點要求算什麼。於是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接下此巨光榮的任務。
不得不說,孫郎中的醫術真不是蓋的,比之醫仙谷的人也不遑多讓——上次衛離打聽到醫仙谷有位醫仙出谷遊歷,正好到了隔壁的縣城,便連夜帶她趕過去,奉上了坑死人不償命的鉅額診金,求那位眼睛長在額頭的陳醫仙幫她診治了一番。
陳醫仙的診斷和王老太醫的答案如出一轍,說身體是沒什麼大毛病,也沒有心疾,應當不會發生那種情況纔對。
但是,陳醫仙的樣子有幾分欲言又止,明顯有所保留。
不過他難能可貴的做出瞭解釋,說這是身爲醫者的天性,凡是碰到奇怪的病例,總想弄個清楚明白,目前他雖然還參詳不透,可等他回醫仙谷找到大部隊支援後,定會給個明確的答案給他們。
所以,衛離縱然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但在陳醫仙保證若雪只要不出意外,能活個七八十歲的情況下,他也只有耐心的等待陳醫仙的答覆了。
孫郎中精湛的醫術,加上衛離年輕旺盛的生命力,他的身體復原的很快,沒有幾日,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已逐漸恢復到以前那種脣紅齒白,眼若桃花含笑,皮膚水噹噹,好的令若雪妒忌的美男子形像了。
聽到衛離的聲音,若雪伸出一指戳了戳他臉上彈性絕佳的皮膚,斜睨着他漫不經心地道:“怎麼?我問了你就會告訴我嗎?或者說你良心大發,打算告訴我實情了?”
“你猜猜。”衛離的手已經可以動了,當下捉住她的軟嫩的手指,習慣性的放到嘴邊去啃咬,一雙清澈的黑眸一動不動的望着她,裡面溢出來溫柔足以將人溺斃。
若雪覺得他那雙眼不但特能招桃花,還能將人吸入其中,迷得你不分東西,從此萬劫不復。
撇開臉,若無其事地道:“我猜,不是你的舊情人,便是你在外面欠下的風流債,因愛生恨,因……啊!”
話還未說完,她嘶嘶地吸着涼氣,趕緊將手從他的嘴下搶回來,一邊用軟巾擦拭着手指,一邊用力瞪着他:“你屬狗的啊?就會咬人!”
“叫你污衊我,咬你是輕的。”衛離眯眸冷哼,他潔身自好的都足以與聖人看齊了,她還來刺激他。
“是你叫我猜的,猜了你又不滿意。”若雪氣的將軟巾蒙在他臉上,趁着他無力反抗,打算憋死他。
可惜衛離的身子雖不大能動,但手臂卻靈活自如了,一伸手就攬住她細細的腰肢,另一隻微微在她後背施壓,她就只能無力的趴到他的胸膛去了。
衛離對她投懷送抱的姿勢滿意極了,只差舒服的喟嘆一聲,可若雪卻嚇壞了,一迭聲地道;“你的傷!”他的內傷是胸膛一掌,外傷又在腹部,實在不適合這危險十足的姿勢啊。
“別動。”衛離不以爲意,懷中的少女柔若無骨,輕若無物,散發着一陣陣香馥若幽似蘭的馨香,令他沉醉不已。
他不自覺抱緊她,壓抑着想將她融進自己骨血中的衝動,親了親他朝思暮想的容顏,喃喃地嘆息:“做夢都想這樣抱着你。”
那聲音低低的,磁性撩人,帶着無窮無盡的盅惑,似一陣纏綿繾綣的柔柔春風拂過若雪的耳畔,她的心,瞬間就軟了。
怕弄疼他,不敢掙扎,又擔心自己的重量壓壞他,矛盾的她,即便伏在他身上,也是姿勢僵硬。
“放輕鬆,一百個你也壓不壞我。”衛離愉悅地低低輕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後背,讓她安心趴好。
這會子美人在懷,他心情大好,便不故弄玄虛了,在若雪耳邊低語道:“傷我的人是柳生。”
“誰?”
若雪微微一怔,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似乎聽人提起過,只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儘量忽略他噴在耳朵上的溫熱氣息,微擡頭:“柳生是誰?”
“柳港柳家曾經最出色的子弟,百年難遇的奇才——柳君翔!如果他不離家出走,將近十年杳無音迅的話,那麼他毫無疑問會是柳家這一屆的家主,且會是柳家有史以來最年輕有爲的家主。”
離家出走?若雪很無語,這貌似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乾的事吧?看來無論哪朝哪代,都不泛人熱衷於此事。
“柳君翔?那他既是柳家人,幹嘛要打傷你?還差點殺了你?而且,不是說失蹤了快十年嗎?是突然冒出來的,還是一直隱藏在暗處?”
若雪覺得此事疑竇叢叢,據她所知,柳家和衛家合作多年,兩家關係非同一般,應該沒什麼理由殺衛離纔是。何況還大剌剌的殺,僞裝都不帶一下的,這是多想和衛家結仇啊?
衛離的手指緩緩在她白裡透紅的臉蛋上游走,兩人目光相對,他深遂的眼眸內波瀾微涌,仿若深不可測的古潭:“你一定不知道吧,柳生差一點點就成了我們的姑父。”
姑父?
他的姑父不是皇上嗎?不對,皇上是大家的姑父……不是,皇上是許多人的姑父……
“不帶這樣玩人的啊!拜託你一次性說個痛快,不然我就將你吊到房樑上鞭打一百遍。”這種說話只說一半,吊人胃口的行徑最可恨了。
“越大越兇了,以後肯定是母老虎一隻,我慘了。”衛離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但眼睛卻帶着笑。
他收回前幾天的話,懷中少女凶神惡煞,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尤其是那清泉一樣澄淨純澈的眸子,熠熠生輝,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着,能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衝他這句母老虎,倘若不是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若雪真想抽死他,但目前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母老虎什麼的可以留到秋天漲利息。
她一臉黑線,盯着衛離道:“快說,柳生不會是因爲沒有當成你姑父,所以纔要殺你吧?”
“正是如此。”衛離毫不猶豫地點頭:“就是你說的因愛生恨。”
若雪頓時眉開眼笑,眼眸彎彎,幸災樂禍地說:“柳生愛你不成,所以生恨?大哥,這纔是真受啊!”
她當然不會以爲柳生是愛衛離不成,所以才恨他,這也太玄幻了,不過,她喜歡調戲生病的衛離,反正他這副病歪歪的病西施模樣也奈何不了她。
衛離危險地眯起美目,對她笑出森森白牙:“我會將這筆賬先記着,等漲了利息,到秋天一起算!”
若雪只當沒聽到,反正她也正有此打算,要算大家一起算,who怕who!
“當年,父親看中了航運這一塊,打算和柳港的柳家合作。上一屆的柳家家主親自來廣陵和父親洽談,也帶來了自己的兒子柳君翔,一切的恩怨,便是從那開始。”衛離將沉封的過往娓娓道來,低沉醇厚的聲音宛如大提琴般優雅動聽,讓人渾身泛起一股酥麻。
“姑姑那時和你差不多大,雖然祖父將她養在深閨,但命運還是讓她和柳君翔不期而遇。柳生那時十五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對姑姑一見鍾情,而姑姑也很喜歡這個天資聰穎,俊美冷峻的少年。”
若雪能想像的出那種情景,衛貴妃國色天香的容貌,那是有目共睹的,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風華正茂的如玉少年,邂逅豆蔻年華的美麗少女,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三見定終生!兩人不共譜浪漫戀曲,那簡直是對不起翹首以盼的廣大人民羣衆。
“只是,那時祖父雖然卸甲歸田多年,但因其舊部衆多,無形中還是能影響到朝中的勢力分佈,所以,在世人眼中,衛家門庭太高。而柳家,雖說是柳港百年的望族,且因爲航運的發展興起來的很快,可比起衛家,卻是不值一提的。”
門第之見?
若雪卻覺得不盡然吧,她雖然沒有見過衛老將軍,但據風三孃的形容,她公公,已逝去的衛老將軍並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啦,不然何必急流勇退,在權勢正最鼎盛的時期回老家賦田?
“柳生深愛姑姑,想娶姑姑,但他又不想姑姑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衛離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他那會年少氣盛,一心想讓姑姑風風光光的嫁給他,也想讓祖父對他刮目相看。所以,他決定在建功立業之前,先不來衛家提親,待他做出一番成績,配得上衛家女婿這個身份後,再來迎娶姑姑。同時,也讓世人都知曉,姑姑嫁了當世最了不起的男子!”
完了完了!
若雪心想,這柳生一準沒聽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想必也未聽過“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所以後來纔沒有做成衛離的姑父。
唉!人生的許多事,都是因爲當時的一念之差,導致後來變得曲折磋跎的。
果然,衛離的述說證實了她的想法。
柳生想做出一番事業,讓心上人以自己爲榮,但對一個男子來說,建功立業,封妻廕子的最好和最快方法便是征戰沙場——這個方法雖然風險高,不過高風險就有高回報。
奈何那些年,祈國四海昇平,國泰民安,根本無戰事。
不能上戰場建赫赫戰功,卻並沒有難住柳生,他天縱聰明,自幼天資過人,是個難得的文武兼修人才,他決定——咱不能上戰場,咱就下考場。
天才就是天才,永興九年,柳生在文舉與武舉之中都奪魁,成爲當時名動一時的文武雙科狀元!
同年,衛老將軍的女兒衛弄玉,被永興帝一旨詔書選入宮中,成了後來名極一時的衛貴妃!
時間就是那麼剛剛好,連幾個月都不曾錯開,那詔書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結果。
就連衛老將軍也始料未及,因爲,自祈國建立到如今,衛家的女子從無一人進宮伴駕,自己的女兒是首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衛弄玉有多麼愛柳生,多麼不願進宮,這事都是鐵板釘釘了。若雪不禁有此唏噓,衛貴妃給她的印像極好,從私心裡講,她當然希望衛貴妃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而且,這時候她也想起在哪裡聽過柳生這名字了——風家那兩個在翰林院任職的便宜舅舅,無意中曾提到過文武雙料狀元柳生,言語間對柳生推崇備至,說此人是幾百年難遇的天縱奇才,只是可惜云云……
“姑姑進宮後,柳生卻恨上了衛家。”
“爲什麼?”若雪不禁有些訝異:“皇權大過天,他不會以爲衛家可以左右皇上的決定吧?”
“他不光恨衛家,他甚至連皇上都恨。”
衛離一下又一下的撫着她烏黑的青絲,語氣十分平靜:“那時,他雖然未來衛家提親,但他和姑姑兩情相悅的事情,他曾經隱晦地向父親提過。所以,他覺得祖父和父親完全可以在皇上下旨之前,向皇上說明姑姑有婚約在身,而不是做出將姑姑獻進皇宮這種賣女求榮的行爲。”
“切,馬後炮。”若雪覺得柳生站着說話不腰疼:“他怎麼不怪他自己,若他早些來提親,也就不會讓皇上捷足先登了。”
衛離撫着她頭髮的手一頓,沉默不語。
若雪見他一聲不吭,唯恐壓壞了他:“別是傷口疼吧?讓我下來。”
衛離依舊一言不發,也不鬆手。
“怎麼了?”若雪覺得他怪怪的,忍不住又擡頭看他,正好撞進他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眸裡。
他的目光綿長而幽深,帶着幾許神秘莫測,顯得有些諱莫如深。
“我其實萬分同情柳生。”他緩緩地說。
若雪默了默,淡淡地道:“同情他將你傷成這樣?順便感謝他沒有殺了你?”
衛離笑了笑,伸指捏了捏她不自覺鼓起來的雙頰:“柳生他很愛姑姑,愛到無法自拔,所以在姑姑進宮後,他屢次暗闖皇宮,次次都險些喪命,若非他師傅的功夫了得,他墳頭的草都不知長多高了。”
若雪爲之咋舌,皇宮戒備森嚴,侍衛成羣密佈,人只怕還未靠近就會被射成箭豬,這柳生倒是膽子不小,不過這行爲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白白送死。
“後來,他見救出姑姑無望,覺得是自己學藝未精,便乾脆離開了柳家,隨他的師傅走了。”
若雪不禁問道:“他這麼愛姑姑,愛得命都不要了,那姑姑喜歡他嗎?”
“當然喜歡。”衛離肯定地點點頭:“他們兩人志趣相投,姑姑操的一手好琴,柳生的樂律造詣也不低,兩人經常琴簫合奏,聲如天籟。偶爾相視一笑,便能心意相通。”
若雪頓時恍然大悟:“哦,難怪衛風他們說你在柳園聽到簫聲,便有些異樣,敢情那簫聲是柳生吹的。”
衛離頜首:“我那時年紀尚小,姑姑經常拿我做幌子,帶着我去見柳生,一來二去,我對柳生的簫聲便極爲熟悉了。”他的眼神有些氤氳,似陷入往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他的簫聲。”
“物事人非事事休。”若雪實事求是地說:“你還在同情他?他卻是回來殺你的,這叫個什麼事啊?他既然愛姑姑,不是應該愛屋及烏嗎,幹嘛傷你?”
衛離附在她耳邊低語:“他不是回來殺我的,他是回來殺皇上的。”
“……”至此,若雪真的開始佩服這位文武雙料狀元,瞧人家這思維,果然強大到不同凡響,異於常人吶!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將心比心,我倒是能理解他的行爲。”衛離一個純古人,倒比她這個僞古人淡定多了:“若是誰把你搶走了,我只會比他做的更過份!那種剜心的感覺你只怕不會明瞭,毀天滅地都不爲過。”
咳!若雪趕緊岔開話題:“可皇上也不算奪妻啊,因爲他並不知道姑姑和柳生有情啊。”
“是奪,他知道。”衛離臉上雲淡風輕,眸中卻有寒星點點,冷光縈繞,平靜的語氣帶着一份隱忍:
“柳生以爲衛家賣女求榮,實則不然,父親非常疼姑姑,在皇上未下旨之前便和祖父向皇上說明了情況,聲明姑姑雖然沒有婚約在身,但雙方的長輩已在商談婚事了。可皇上卻一意孤行,並連夜下旨,將事情弄到無法轉圜的地步。”
若雪微蹙了眉,若有所思,衛離的話好像話中有話,皇上的目的似乎並不單純。
“世人盛傳,皇上是見了姑姑一面便驚爲天人,然後納入宮中,事實上,這只是其中之一,皇上讓姑姑進宮,的確有喜歡姑姑的成份在內。但另有一個原因卻是爲了鞏固皇權,以此籠攏住衛家。”
若雪聽到這裡,心裡霍然明瞭。
“當時朝中有奸臣弄權,處處針對衛家,儘管祖父已退隱多年,但仍然有衛家功高蓋主的言論甚囂塵上。皇上新登基不久,雖然他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君主,可難免會有天下所有皇帝的通病——總疑心有人會威脅到他的皇位。”
衛離冷冷地道:“他這樣做也是考驗衛家對他的忠心,倘若衛家抗旨,那便應證了功高蓋主的言論,那他怎麼樣對衛家都不過份;倘若衛家按旨意行事,姑姑進了宮,也算是穩住了衛家。更何況,他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
若雪平靜地接口:“收買人心,彰顯皇恩浩蕩。”
因爲此時的衛家,表面上已沒有什麼實權了,可舊部衆多,永興帝忌憚的正是衛老將軍振臂一呼,便可以影響朝局的能力。
做爲新皇的話,一般伊始都皇位不穩,假若大刀闊斧的殺掉大批功勳卓絕的功臣,只會讓文武百官寒心,也會讓他的皇位顯得岌岌可危。
然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如果找了理由還不能除掉,那隻好收買爲己用了。
皇上此舉,既有安撫老臣的意思,又彰顯了自己做爲帝王的豁達和賢明,更可以名正言順的佔有自己喜歡的女子,可謂一箭好幾雕也!
只是,這樣做皇上是如了意,可柳生和衛弄玉之間的感情卻活活被葬送了。
“那柳生這次回來,是真打算殺了皇上,再帶走姑姑嗎?”若雪沒有古代人的忠君思想,再說這皇上對衛家這麼多疑,她對他生不出一絲好感。
衛離點點頭:“柳生正是這麼想的,只是我不贊成他這麼做。”
“爲什麼啊?其實姑姑雖然進宮多年,卻沒有替皇上誕下一子半女,沒有孩子的羈絆,她和柳生再續前緣的機率還是很大的。”若雪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衛離臉色一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就算姑姑不喜歡皇上,但她也一直盼望能生個孩子,這樣,纔算一個健全的女人,可是……”
若雪見他臉色不好,便安靜地等着他,如果他不想說,她不會逼他。但很快耳中就傳來衛離清冷的聲音:“可是,皇上不會讓姑姑生下他的龍嗣的。”
沉默,可怕的沉默,連空氣都彷彿凝結了。
這種事情電視和小說裡看到過,親身經歷還屬首次,若雪有一瞬說不出話來,心情沉重的好似灌了鉛。
“他擔心若是姑姑生了皇子,那衛家必定只會輔佐姑姑的孩子登基,甚至以後整個天下都會變成我們衛家的。”衛離冷冷一笑,“這樣,他怎麼可能讓姑姑懷龍嗣?”
“那還是讓姑姑跟柳生走吧。”若雪毫無疑問的偏向柳生,媽的,男人要跟別的女人分享,本來就夠糟心的了,還攤上這麼一個渣貨,那日子還有什麼活頭?
忍不住抱怨:“你幹嘛不贊成啊?難不成讓姑姑就這麼孤獨悶死在宮中?該不會是因爲你不贊成,柳生纔要殺你泄憤吧?”
衛離不說話,卻點頭默認了。
原來,柳生知道衛離住在柳園,便專程引他出去,就是通知他這個衛家當家人,他要帶走他的姑姑。衛離覺得他太沖動了,如果沒有完美的計劃,他帶走了姑姑,會禍及整個衛家,甚至更廣。
結果,忍辱負重多年的柳生說他不但要帶走衛弄玉,還要殺了皇上。
衛離依舊不贊成,他這個人,做什麼事情之前,都要有完美的計劃和規劃,不喜歡貿貿然的行動。
偏生柳生行事癲狂,又是個性情中人,他覺得衛離是賣姑求榮,再說他認爲敢阻止他去救心上人的人,都是他的不世仇人,怒氣勃發之下,毫無疑問就要殺了衛離。
他這些年爲了一個目標拼命練武,再加上又是個練武奇才,那一身非凡的功力非一般人能敵。幸好衛離自小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不然還真要給他殺了不可。
不過柳生傷了他之後也非常後悔,因爲衛離實在和衛弄玉生的相像,讓他有種錯傷到心上人的心痛感覺。
總而言之,柳生也不好過,當下還給衛離服了許多珍貴的藥丸,又替他點了幾處大穴止了血。最後,還告訴他,若雪從朱雀城回來的途中,遇到了黑白雙煞的刺客的伏擊,且若雪被蔣萱撞出去,差點被黑白雙煞抓走。
衛離一聽,哪裡還忍得住,回去稍微包紮了一下傷處,便帶着人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趕回來了。
那時,他壓根不記得自己受了重傷,這麼趕路極有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只恨沒有一雙翅膀可以瞬間飛到若雪身邊,確認她是不是安然無恙。
若雪見衛離點頭承認是柳生爲泄恨殺他,原本她應該恨柳生的,卻不知爲什麼又恨不起來,反倒覺得那個人也蠻可憐的。想了想,只好將怒火發泄在永興帝的身上:“還說是一代明君呢,咋這麼小心眼?又這麼虛僞啊?”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做帝王的大都如此,跟他們是不是一代明君沒有多大的關係。”衛離倒比她看的開。
“實際上,祖父爲人高知灼見,早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戰事一停,他立刻找了理由辭官回鄉,爲的就是能保下衛家一脈。且爲了向帝王表忠心,祖父卸甲時,還取消了衛家歷代培養出來的暗衛。”
衛離說着這些事,眸中冰寒一片,聲音如雪片紛飛:“只是,儘管祖父做了這麼多,還是未能保住姑姑,讓她深陷宮中。這麼多年,皇上一直對衛家皇恩不斷,賞賜不斷,私底下卻也從未放鬆過對衛家的監視。”
若雪頓覺齒冷,衛家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輝煌盛景的表相之下,原來是這樣刀不刃血的殘酷真相。
而衛離做爲衛家掌舵人的處境,由此可見一斑,雖談不上舉步維艱,估計一定不如表面表現的這麼輕鬆自在。
“那皇上不會某日一不高興,隨便找個理由殺了我們吧?”若雪覺得皇帝什麼的,都太不靠譜了,動爲動就抄家滅族,誅你九族之類的。
衛離安慰她:“那倒不會,祈國自建國到如今,尚沒有哪個武將能超越衛家人,皇上還指着我們替他保江山、打江山呢。他只是防着我們私下建兵,或招兵買馬,擁兵自重一類的。”
說着,他的語氣突然一變,輕輕的,卻帶着十足的傲然與自信:“有我在,我會讓他什麼理由也找不着。”
接着,愛憐地親親她的臉,語氣卻又充滿寵溺與縱容:“所以你什麼也別怕,只管安安心心的當你的衛家小姐,該跋扈就跋扈,該囂張就囂張!有我在,天塌下來也是先壓我這個高個子。”
“嗯。”若雪無緣由的就很相信他,沒有衛離,她哪能隨心所欲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但是,她覺得自己又不是神經病,明知衛離爲保全族人和衛家花費了無數的心血,幾乎機關算盡,她還不知天高地厚的替他四處去捅漏子,那她都要忍不住鄙視唾棄自己了。真算起來,衛離比她還小,她應該努力保護他纔對。
“不過,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衛離摸着她的頭,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迷人的黑眸裡盛着濃濃的欠疚。
“你哪有對不住我?”若雪覺得莫明其妙,然後又警覺地問:“你不會是在外面做了什麼壞事吧?比如喝花酒之類的?”
衛離爲之失笑,桃花眼眸彎彎,修長烏黑的睫毛顫抖個不停:“你去外面訪一訪,不光是我不踏足那種地方,在未成家之前,哪個衛家子弟俱是很自覺的不去那種地方。”
本來萬分內疚的心情,被她醋意十足的話擊的煙消雲散,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我從小看到了柳生和姑姑的悲劇,所以不想我們以後也面臨這種被動的處境;我想快速的變強大,想迅速擴大自己的勢力,但又要避開皇上的耳目,所以我顯得有些急迫,又有點急於求成,因此也就忽略了你,讓你在無形中受到了許多傷害……”
“你哪有忽略我?”
若雪打斷他的話:“你對我已是面面俱倒,無微不至了,你要記住,你又不是神,沒必要把什麼都往肩上扛!而我又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嬌小姐,誰想傷害我,還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呢!所以,你完全不必有這樣的負疚,只管放手去做你的事就好。”
衛離眼睛都不眨,就那麼定定地望着她,黑眸若海,目光猶如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她籠罩在其中,喉頭嚥了咽,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安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若雪也不怕壓壞他了,伸手撐起自己的兩腮:“你是想說你那些爛桃花是吧,木有事,她們那些小伎倆,姐還不放在眼裡,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衛離覺得自己很冤枉,目光幽幽地望着她:“不是我的桃花……”
“少莊主,小姐,瑤郡主和秦小姐,還有表小姐,她們來看望少莊主了。”突然,外間傳來紫露恭敬的稟報聲。
“還說不是你的爛桃花,這都成羣結隊的來了。”若雪從他身上翻下來,揚脣冷笑。
衛離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仿若氤氳着晶瑩的眼淚,幽幽地道:“你的難道比我少?你還沒長大呢,就一朵接一朵,這要是長大了,我估摸着我什麼也甭幹了,就只有砍桃樹的功夫了。”
若雪瞟着他病西施的模樣,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就你目前這狀態,還想砍桃樹,做夢吧你,桃樹砍你還差不多。”
“你個混蛋,幸災樂禍是吧。”衛離鼻子都快氣歪了,開始遷怒他人,冷着一張俊臉,挑着黑染的眉,對着門外冷冷地道:“讓桃花都成羣結隊的滾進來,本莊主今日要大開殺戒!”又想起這是內室,馬上改口道:“等等,讓她們去外廳等着。”
紫露被他的話嚇的頭皮發麻,話都不回,趕緊去請客人了。
蔣萱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因爲尊容實在嚇人,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在臉上蒙了一塊紅色的面紗,面紗有點薄,怕被人看透,她還別出心栽地在面紗上用金繡了幾朵漂亮的金色玫瑰。
乍一看上去,很吸睛,扎眼的狠啦,頗有點穿長裙戴面紗印度女郎的異域風情。
周瑤和秦蓉蓉也精心裝扮了一番,描眉畫眼,薄施朱粉,綵衣華服,環佩叮噹,人未走近,香風襲人慾醉。
三朵花兒各俱物色,心思各異。
見到衛離的一瞬間,不待周瑤和秦蓉蓉出聲,蔣萱便率先出聲,輕聲抽泣地道:“離表哥,我總算見到你了。”
周瑤和秦蓉蓉對視了一眼,又飛快的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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