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大結局(下)
伴隨着陶惜夢那聲淒厲的“皇上”,一股淡淡的龍誕香飄來,踉蹌後退的若雪只覺手臂一緊——有人拉住了她。
她定睛一看,竟是周羿。
“你怎麼樣?”周羿的大手抓緊了她的手臂,素來波瀾不驚黑眸裡竟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焦灼,面癱臉上也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緊張,就連他平平無奇的聲音都透着濃濃的關心:“有沒有傷到哪裡?”
若雪怔了怔,疑心自己看錯了,不過此時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她藉着周羿手臂的力量穩住身形:“多謝皇上。”
道完謝後,她動了動手臂,企圖擺脫周羿的龍爪手,奈何周羿抓的太緊,她掙脫不開,只好出聲催促:“請皇上放開臣妾。”
周羿高大的身體猛地一僵,佯裝若無其事的鬆開緊扣的五指。
見若雪安然無恙,他頗有些氣急敗壞,訓斥的話脫口而出:“你怎麼這麼笨?她那麼重,你還接住她,是想被她壓死嗎?”
原本他已走遠,可聽到身後有女子的尖叫聲,下意識的回頭,正好掃到納爾蕾娜肥碩壯闊的身軀,像座小山一樣的倒向纖細苗條的若雪,偏生若雪不閃不避,居然還伸手接住了納爾蕾娜。
那一剎那,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爲若雪會被納爾蕾娜壓扁!
與此同時,他眼角的餘光又瞥到陶惜夢非但不幫着若雪拉住納爾蕾娜,反而還整個人撲上去加重份量。
他也不管陶惜夢是有意還是無意,是故意如此還是無心之失,反正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飛掠了過去,毫不猶豫的抓住納爾蕾娜隨手一扔,也不知扔到哪兒去了——這不在他關心的範疇內……
抓納爾蕾納的同時,他的右腳用力一踹,一下子就把陶惜夢踹飛了!至於踹到哪兒去了,同樣不是他關心的問題……
清空那兩個障礙,他對她們的慘叫聲恍若未聞,只迅速的伸手拉住了步履不穩的若雪。
緊張的情緒過後,他覺得有必要給若雪好好的上一課,讓她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要逞強,先顧好自己要緊,於是他就管不顧的訓起若雪,也不管兩人的身份合不合適。
若雪被他訓的滿頭黑線,心想我救的是誰啊,還不是你的老婆,不過他是皇上,他說了算。
她只是提醒他:“皇上,還是去看看陶婕妤和納爾美人吧。”話落,她已越過周羿,向殺豬一般嚎叫的納爾美人奔去。
若雪走後,周羿黯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只覺悵然若失。
他緊抿丹脣,怔怔地望望着若雪窈窕嫋娜的背影,修長如玉的五指捏緊了又鬆開,隨後又捏成拳頭。
納爾美人運氣尚好,她份量重,噸位大,沒有被周羿扔多遠,還好死不死的離莫公公較近。莫公公一看空中飛人,嚇得一個機靈,不敢怠慢,硬着頭皮接下了納爾美人。
所以納爾美人幾乎毫髮無傷,可是這個過程實在驚險,她早已駭的魂飛魄散,神魂不在了,只管軟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聲聲淒厲如殺豬。
陶惜夢卻沒有納爾美人那麼幸運,她纖細如柳,身輕如燕,加之周羿恨她幫倒忙,出腳那是毫不留情,幾乎是“嗖”的一下就朝前方飛去!
她“飛”的快且遠,不管是莫公公還是侍衛都救治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狠狠地撞到一顆大樹上,繼而慘叫着落到修剪整齊的花圃中,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那些宮女和太監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驚惶失措的往花圃裡跑去。
“陶婕妤!”
“婕妤娘娘!”
若雪覺得陶惜夢那一撲大有文章,直覺這位娘娘恐怕不如表面上那麼單純,所以她先去看納爾美人。
好在納爾蕾娜只是受了些驚嚇,她安慰了納爾蕾娜兩句,正要去看陶惜夢,不意卻聽道周羿冷冰冰的聲音。
“來人!”周羿俊美無儔的臉冷若冰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厲,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和冷峻:“將陶婕妤和納爾美人打入冷宮!”
哇擦!
不光若雪一愣,便是莫公公和宮人們也愣住了——皇上這是要唱哪出啊?無緣無故的,怎麼就要將人打入冷宮?
尤其是若雪,她覺得周羿簡直太奇葩了——他寵幸嬪妃不積極,將妃子打入冷宮卻好似嫺熟無比,真是怪胎一個!
周羿祭出冷宮,納爾蕾娜嚇的收住了眼淚,一臉害怕之色,猶有些懵懵懂懂:“……皇上,爲什麼要將蕾娜打入冷宮啊?”
一直捂着臉在慘叫的陶惜夢也陡然收住了聲音,驚慌地嚷道:“皇上,不要!”
她在宮女的摻扶下艱難的爬起來,髮髻散亂,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被血水染紅,早看不出本來的面目,連她華麗的衣襟上都是鮮紅淋漓的血液,令人觸目驚心!
吸氣聲此起彼落,幾個宮女用手捂着嘴,一臉驚恐的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她的臉:“婕妤娘娘,你的臉……”
“娘娘你的臉……”
陶惜夢痛的吡牙裂嘴,整個人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完全靠在宮女的身上。她伸出顫抖的手想摸摸自己的臉,最後卻作罷。
她心裡明鏡似的——方纔撞上大樹,反彈中她掉到花圃,臉被細枝和那些花刺扎傷了,嚴重不嚴重她目前不知道,但想必傷的不輕,因爲她的麪皮鑽心的疼。
一想到有毀容的可能,陶惜夢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最大的本錢可就是這張臉啦,如果毀了,那還真是生不如死。
恐慌使得她的眼淚洶涌而出,她拼命的推攘宮女,狀若瘋狂地叫道:“都是死人嗎?快去叫太醫,快去!若本婕妤的臉有個什麼閃失,定要你們的狗命!”
周羿冷哼一聲:“好大的威風!都要進冷宮了,還要那張臉有何用?”
陶惜夢氣息一滯,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指使着宮女將自己扶到周羿的面前,噗嗵一聲跪了下來,嬌聲的哀哀哭泣:“皇上……臣妾何錯之有?爲什麼要將臣妾打入冷宮?……皇上,您看臣妾的臉……求皇上快宣太醫吧……”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到臉上,將臉上的血水衝涮去了不少,露出些青青紫紫的痕跡,整張臉顯得更加詭異了,與原來貌美如花的模樣判若兩人。
然而陶惜夢並不知道自己此刻面目全非了,在她的想像中,即使她臉上有傷,可她哭起來肯定依舊是梨花帶雨般動人的。
陶惜夢在未進宮以前,美貌是她無往不利的最佳武器,而眼淚,會讓她顯得格外的楚楚可憐,是她博取男人憐愛和同情的法寶!憑着這兩樣,她在靖城過的如魚得水,許多世家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求親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
所以她習慣性的以爲,只要她嬌嬌弱弱,妖妖嬈嬈的一哭,掉上幾滴似是而非的眼淚,哪個男子都會覺得她可憐,任她予取予求。
未料她屢試不爽的招數,在周羿這裡卻碰了壁——周羿此人壓根不懂得憐香惜玉,若懂,他也不會輸給衛離,還輸的那麼慘!更不會幹出放羣蛇咬世家貴女的荒唐事來。
對於陶惜夢的眼淚,周羿無動於衷,無情而冷酷地道:“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有數,不要以爲別人都是傻瓜,任你玩弄於股掌之間!打入冷宮已是便宜你了,你就知足吧!”
陶惜夢一聽周羿的話中有話,好像知道她暗中幹了什麼一樣,不禁遽然變色!
正在這個時候,納爾蕾娜也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撐着肥胖的身軀,十分困難的跪倒在地:“皇上,蕾娜沒犯錯,你不能將蕾娜打入冷宮。”
周羿目露厭惡的看了她們一眼:“你們兩人品行不端,心思歹毒,一門心思的在後宮興風作浪,還差點害到瑞國夫人,這難道還不夠打入冷宮嗎?”
納爾蕾娜一聽,忙替自己澄清:“皇上,蕾娜冤枉!蕾娜從未想過要害瑞國夫人,剛纔蕾娜不是有意的。”
周羿尚未開尊口,陶惜夢卻一指納爾蕾娜,滿臉氣憤地道:“皇上,臣妾沒有害瑞國夫人,這都怪納爾蕾娜!她肯定是妒忌瑞國夫人的美貌,所以故意想撞倒瑞國夫人,又使計絆倒臣妾,讓臣妾蒙受不白之冤!還望皇上明鑑!”
此言一處,衆人譁然一片,皆有志一同的看向納爾美人,什麼樣的目光都有,連周羿都沉默的看着二人。
一旁的若雪更是微蹙起黛眉,清冷而銳利的目光在陶惜夢身上睃巡。
納爾蕾娜則驚呆了!她難以置信的望着陶惜夢,臉上黑黑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婕妤娘娘,你說什麼啊?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誰給你開玩笑?可笑之極!”
陶惜夢用手掩住自己的臉,對着納爾美人冷笑一聲:“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自己打的什麼鬼主意,你心裡清楚!平日本婕妤看你憨厚老實,處處照顧於你,誰知你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不但要害本婕妤,還要害瑞國夫人!”
“我沒有,蕾娜沒有……明明是你撞……”
納爾蕾娜氣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想要爲自己辯駁。可陶惜夢壓根不給她機會,伸手一指自己身後的兩名宮女,聲色俱厲地道:“你們兩個說,剛纔是不是納爾美人撞的瑞國夫人,還伸腿絆本婕妤的?”
“……這……”那兩名宮女面面相覷,額頭漸漸的滲出了冷汗,心裡惴惴不安。
她們正是陶惜夢的人,在這深宮裡,宮女的命運和主子是息息相關的,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們不希望自己跟的主子出事,可現在皇上在這裡,當着皇上的面撒謊,她們難免膽戰心驚,怕事情敗露。
“怎麼,你們也被納爾美人收買了嗎?所以不敢說實話?”陶惜夢加重了音量,口氣中隱含威脅。
兩名宮女嚇的伏地不起,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地附和陶惜夢指證納爾美人。
納爾美人被她們弄的六神無主,一臉驚慌地看着周羿,只會一個勁兒地說自己沒有,是無辜的。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陶惜夢臉上露出一絲勝利的笑容,突然對着若雪道:“瑞國夫人,納爾蕾娜對夫人心懷不軌,方纔差點害夫人摔傷,夫人想必也很生氣,只是無憑無據,夫人不好指證她。但這會有本婕妤和兩位宮女做證,夫人不妨說出實情,也好讓納爾美人心服口服。”
周羿擡眸望着若雪,深遂的目光平靜無水,卻叫人難懂。
“瑞國夫人,我沒有……蕾娜沒有……”納爾蕾娜可憐兮兮的望着若雪,胖胖的臉上淚水橫流。
若雪斂着眉,無視言辭木訥淚流滿面的納爾蕾娜,只是定定的望着陶惜夢,沒有忽略她傷痕累累的臉上的那絲略帶得意的笑容。
早就知道後宮女子之間的互相傾軋非常厲害,可女人爲難女人,真的就讓人這麼有成就感嗎?其實以陶惜夢的姿色來說,納爾美人對她根本構不上威脅,可她一樣不放過。
這讓若雪想起了一句玩笑話——女人之間何必要那麼計較,反正過幾十年,大家都是要去跳廣場舞的。
“瑞國夫人,你怎麼不說話?”見若雪不語,陶惜夢的眼神閃了閃,忍不住出信相催。
若雪漫不經心的撫了撫自己還有痠疼的手腕,淡淡地道:“陶婕妤怕是眼花了,納爾美人沒有撞任何人,她自己都是受害者,若非我拉住她,她自己都要摔的頭破血流。”
陶惜夢一呆,神情僵硬無比。
納爾蕾娜見若雪竟然維護自己,臉上立刻現出驚喜,一迭聲地道:“是的,蕾娜也是被人害的。”她怒指陶惜夢,對着周羿道:“皇上,是陶婕妤推的蕾娜,所以蕾娜差點摔倒,正是瑞國夫人救了蕾娜。”
本以爲事情十拿九穩了,納爾蕾娜當這個替罪羊當定了,豈料到納爾蕾娜竟然逆襲,陶惜夢氣的差點失去理智:“納爾蕾娜,你休要血口噴人!我並沒有撞你,相反是你絆倒了我,使得我腳下不穩!”
這會周羿話都懶得說了,直接揮手讓莫公公將陶惜夢拖下去。
“皇上,皇上——”陶惜夢拼命掙扎,卻哪裡掙的開,一路哭叫着被拖出了晚照殿。
有錢難買早知道,陶惜夢原想借納爾蕾娜的重量來撞倒若雪,製造點事端留住皇上,至於若雪會不會受傷,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誰叫若雪不肯乖乖配合她呢,摔死了也是活該!
反正有納爾蕾娜這個替死鬼幫她頂缸,她壓根不怕事情鬧到自己頭上。
本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納爾蕾娜遭到她的陷害也無法反駁,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若雪那賤人竟然幫着納爾蕾娜,皇上還偏偏就信了她的話,根本不聽自己的解釋。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陶惜夢後悔不迭,卻悔之晚矣。
至於納爾蕾娜,周羿雖然沒有再提將她打入冷宮的話,卻面無表情的下了口諭:“好女不過百,納爾美人過於肥美,命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好女的標準。”
衆宮人:“……”
若雪:“……”
納爾美人乃番邦人士,不太聽得懂中原的俚語,仰着一張腫腫的鍋底面包臉,萌噠噠地問:“皇上,什麼是好女不過百?是說好女人都活不過一百歲嗎?”
噗!衆宮人皆掩面竊笑,若雪撫額望天。
納爾美人的貼身宮女羞的無地自容,趕緊小聲的給她解釋。
“啊!那怎麼行?”
納爾美人總算弄懂了好女不過百的意思,可她卻彷彿天塌下來了:“不到一百斤?那豈不是瘦的像麻桿,皇上,蕾娜不要,蕾娜是第一美人,瘦了會變成第一醜女的,不要,不要……”
儘管納爾美人爲了維護自己的美麗,誓死不從,奈何皇上金口玉言,豈是她能左右的。於是納爾美人哭的眼淚鼻涕一齊流,如喪考妣。
納爾蕾娜有三多百斤,渾身上下都是肉,若在短時間內減到一百斤不到,那隻怕比殺了她還難受。若雪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很是滄桑地說:“好女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偏周羿耳朵尖,側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凹凸有致的曼妙體態,烏黑的睫毛輕顫幾下,故作淡然地道:“你也沒有一百斤吧,可你好像既不是平胸也不是矮子。”
“……”若雪倒,這算不算隱形性騷擾?
何況她是沒有一百斤,可她卻有九十九斤還帶幾兩……
若雪離開皇宮之後,周羿一臉黯然的回到寢殿,默默地坐在華麗無比的龍榻上,從白晝到天黑,直到宮人掌了燈,他才驚覺時間過的這麼快。
摒退左右,他默默的起身,步履緩慢而沉重的走到龍紋銅鏡前,再次看着銅鏡裡的自己,映在銅鏡裡的一雙眼睛本是黑亮如星辰,可此時卻顯的那麼空洞與寂寥。
“世子,照妖鏡照妖鏡,你都不怕照出原形來嗎?”
少女的音容笑貌又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言猶在耳,往事歷歷在目,心,像被鈍鋸慢慢的折磨着。
白日在晚照殿看到若雪的時候,他本想把真相告訴她,以揭穿衛離的卑鄙無恥。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又咽了下去,最終選擇了隱瞞——既然都決定原諒衛離了,再提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除非時光倒流,不然怎麼也無法回到最初了。
他明明都做好了以後與若雪形同陌路的思想準備,可心痛和失落的感覺如影隨形,讓他非常非常的難受。
恍惚間,他像被魔幻所驅使,顫抖着把手指往燭火上伸去——心裡的痛無法排解,希望身體上的痛苦能蓋過內心的痛苦!
“皇帝,你在做什麼呀!”
突然,東方太后似一陣狂風從外面衝進殿來,一把將周羿的手腕從燭上移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怎麼能這樣傷害自己?”
儘管太后搶救及時,但周羿修長如玉的手指上已燒出幾個燎泡。
“母后,不要管我!”
“羿兒,你別這樣,母后看着心疼……”東方太后也紅了眼眶,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可她再堅強,也只有周羿這麼一個兒子,他幸福,她也就無所求了。
見周羿這樣折磨自己,太后心裡難過極了,同時也開始後悔,悔不該讓羽修爲他治頭痛,這樣周羿就不會知道真相,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太后溫柔慈愛的拉着兒子的手,一邊命內侍去御膳房找些狗油來給周羿抹在燎泡上,一邊不勝唏噓地嘆道:“羿兒,母后曾經也愛過人,並且愛的很深很深!”
周羿微微一怔,在他的眼裡,太后是位生性豁達,獨立自強,值得他欽佩的勇敢女子。且她開朗風趣,幽默詼諧,極少有不開心的時候。縱使當初被父王和杞羽仙那樣傷害,她卻依然笑對人生,從容優雅的活。
但是,他從未聽過她提過男女感情上的事,做爲兒子,也不方便過問。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太后說起。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東方太后對兒子微微一笑。
周羿搖了搖頭,是真不知道,橫豎不會是父王。
“其實就是你已逝的父王。”
東方太后的話令周羿大感意外,這怎麼可能?自他有記憶起,太后和端王爺就已勢同水火了,她對端王爺深惡痛絕!除了做些表面功夫,她基本都不正眼看自己的丈夫。
這還叫愛得很深很深?怕是絕妙的諷刺吧!
“母后和他一開始也不是那樣的,我們剛成親的那會,也是夫妻恩愛,鶼鰈情深,好到蜜裡調油。我彈琴來他作畫,他舞劍來我題詩,每日過的不知有多麼快活!母后一度以爲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東方太后的嘴角掛着一抹苦澀的笑容:“你父王生的一表人才,英俊倜儻,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了他,就是人們所謂的一見鍾情。婚後,我對他的感情日益加深,他的一舉一動都牽着我的心,我甚至覺得我這一生就是爲他而活!
愛之深恨之切,所以在他和杞羽仙那樣對我後,我纔會那麼恨他!恨他的善變;恨他的薄性薄情,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以祭典我對他的那份深厚感情!
那時候,我過的異常的痛苦,每天都覺得度日如年,只要一想起跟他之間的甜蜜往事,我就淚流成河,恨不得痛苦的死去……”
周羿垂下眼簾,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縈繞心間。
“可是兒子!”太后突然話鋒一轉:“愛而不得的確會讓人變得意志消沉,甚至一撅不振,可恨卻能讓人變得堅強,變得勇敢!每當我看到杞羽仙得意的眼神,微擡着下巴,驕傲的像只花孔雀的時候,我的渾身就會充滿力量!我會不停的鼓勵自己,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並且要比任何人都活的好,活的精彩!特別是要活給自己的仇人看!”
“哭泣和示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他人看不起。”太后眯起美眸,語氣加重:“我要讓我的仇人知道——我不需要人的憐憫,也無須因爲一個男人不愛我,我就會覺得自卑,覺得沒有這個男人活不下去!我只會活的更加自在舒服,讓人羨慕。”
她勾脣一笑,意味不明:“有人分不清珍珠和魚目,但總有識貨的人,這個男人不愛我,可這世間多的是男人愛我!我又何必一定要緣木求魚,水中撈月?!執着於一份不屬於我的感情。”
“……母后的意思是,兒子是在緣木求魚,水中撈月嗎?”東方太后推心置腹的一番大膽言論,給周羿帶來了強烈的悸動。
“你覺得呢?”太后不答反問:“你難道想每天這麼痛苦的活着,讓衛離看你的笑話嗎?”
當然不。
“你難道不想活的比衛離更幸福更美滿嗎?”
太后幽默地道:“其實你比衛離幸運的多,他堂堂男子漢,卻是個懼內的,連個妾都不敢納,此生搞不好只有若雪一個妻子。可你呢,後宮美如成羣,個個都全副身心的撲在你身上,人人視你如珠似寶,你還要怎樣?”
周羿抿脣不語,他很想說,我拿這麼多美女和衛離換,只要他懷中的那一個。我也不要別人待我如珠似寶,只要那個人肯對我好,我就知足了。
不過他心裡清楚,太后的話有道理,若雪於他,就像暗夜中的幽幽星辰,讓他無波的心湖蕩起層層的漣漪。只是,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開始,也就無謂結束。
身位一個要以國家和社稷爲重的帝王,情情愛愛對他來說也許是奢望。與若雪的一切,只能當做一個美好的夢境,閒暇時拿出來想想就可以了……
似乎,一切都已風流雲散了!
周羿淡淡苦笑,眸內精光盡斂:“母后不必爲兒子擔心,我一定會比衛離活的更好!”
“這纔對,兒子,明珠雖好,卻非自己所有之物,再說了,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東方太后見兒子重拾了信心,不再執迷不悟,不由高興的露出笑意。
坦白說:人的一生,總是有那麼幾個刻骨銘心的人,而若雪毫無疑問會成爲周羿心目最爲特殊的女子——她讓他懂得情爲何物,卻愛而不得,忘卻不能!
換句話說,若雪是周羿的情劫,跨過去,前面是豁然開朗的一片睛天碧海,春暖花開!跨不過去,一生註定沉淪,苦海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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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東方太后堅信:人生只有回不去的過去,沒有過不去的當下,無論多麼糟糕的事情,都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被沖淡,成爲漫長歲月裡只可追憶或忘卻的往事。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度過,除了陶婕妤因觸怒皇上被打入冷宮以外,幾乎沒有發生什麼能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
衛離不在家,若雪便深居簡出,一心一意陪着風三娘。
冬季天黑的早,這一日,用過晚膳之後,深灰色的天幕已沉沉的壓了下來。
若雪陪着風三娘在抄手遊廊走動消食,眼見風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黑,母女倆正要進屋,衛管家突然差人來報,有貴客到。
的確是貴客——本應在旭國的燕晗夫婦,還有登徒歌。
本來是一件讓人意外又驚喜的事,可看着馬車裡受傷昏迷的燕晗,還有全身染血,顯然是身受重傷的登徒歌,除了驚,誰都喜不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瞪着血人一樣的登徒歌,風三孃的俏臉發白,扶着眼盲的趙氏,語聲嚴厲地問護送三人的兩個護衛:“是誰把登徒歌傷成這樣?還有伯父的傷,誰幹的?”
若雪抿着脣,粉臉寒透,她冷靜地吩咐人快請郎中來,十分沉着的命衛風火速帶領府中的侍衛加強戒備,以防不時之需。
燕晗受傷不輕,但好歹沒有生命的危險,餵過藥後便沉沉的昏睡。趙氏神色悽迷,守在他的身邊不離須臾——她被保護的很好,幾乎沒受過什麼傷。
唯有登徒歌的情況不理想,他一身紅透,幾個致命處都被刺傷了,傷口深可見白骨,整個人昏迷不醒,儼然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了!
護送他們的那兩個護衛是飛龍剎的人喬裝改扮的,同樣受了不輕的傷,渾身浴血,傷痕累累,只是外表掩飾的很好,暫時被安置在客房裡。見若雪來看他們,兩個人掙扎着起身,單膝跪地:“郡主……”
想了想,兩人又改口:“少夫人。”
“不必多禮。”若雪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衛雷和衛朗將他們扶上榻:“究竟怎麼回事,是誰把你們傷成這樣子?”
兩個護衛看了看衛雷他們,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少夫人,屬下們不知道究竟是誰要殺我們,但是請你儘快趕去旭國救王爺王妃吧!”兩個侍衛這才露出焦灼的表情:“若是晚了,恐怕王爺和王妃……”
若雪眸色一利,拳頭不由攥的死緊,指甲掐進肉裡都不自知——果然是昱爹和燕雙飛遇到了危險!不然武功高強的登徒歌也不會被人傷成那副鬼樣子。
“屬下們本來有二十幾人,都是飛龍剎,受王爺和王妃所託,由歌主帶領着,秘密護送老太爺和老夫人回祈國,可是從旭國到祈國,一路上都有神出鬼沒的殺手意圖剿殺我們!他們人數衆多,且身手不凡,屬下們二十幾個人……”
兩個侍衛虎目含淚,哽着嗓子道:“除了我們兩個……其他的兄弟全部壯烈犧牲了……死相極慘!就我們,還是歌主拼死擋刀,才保下一命……饒是如此,還是讓老太爺受了傷……屬下們愧對王爺和王妃……”
“不怪你們,你們已盡力了,能保下命來已是不易,用不着自責。”若雪松開手掌,美目清冷一片,看着兩個飛龍剎精疲力盡的臉,一字一句在問道:“一路上,你們可有王爺和王妃的消息?”
兩人果斷地搖了搖頭,其中一個道:“就是沒有,所以歌主和屬下們才覺察出不妥。歌主懷疑王爺傳給我們的消息被人截取了,一路上的殺手和刺客,可能就是截取消息的人派出來的,目地是殺光我們!”
另一個補充道:“歌主懷疑有人要對王爺和王妃不利,不然不會下此狠手。而且……”
他頓了頓,攥緊拳頭,咬牙說道:“原本老太爺和老夫人在瑞王府裡生活的好好的,再加上王妃身懷六甲,王爺和整個王府的人不知有多高興!滿王府都是喜汽洋洋的。可是那天,很突然的,王爺和王妃神色嚴峻的命屬下們送老太爺和老夫人回祈國找郡主。”
“事先毫無預兆,現說起的,屬下們都覺得很奇怪。原本王爺還打算讓王妃也一起的,可王妃堅決的搖頭……說要陪着王爺……於是王爺沒有強求,只吩咐歌主親自帶隊,務必將老太爺和老夫人平安送到。”
先前那個飛龍剎一臉後悔地道:“想來王爺已察覺到有人要對他不利了,所以才做出此等安排。”
若雪默默的在心裡計算時間,從旭國到祈國,用最快的速度也要二十來天,可在此期間,她卻收到過燕雙飛的平安函。
但是,她卻沒有收到過登徒歌的任何信息!也不知道外公外婆要回來。
是誰?
是誰這麼神通廣大,不但能將瑞王府的消息截獲,還能將黑手伸到祈國,以至於登徒歌無法向衛家求救?甚至還能模仿燕雙飛的書函傳假消息給她?
果然,飛龍剎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少夫人,不光屬下們收不到王爺的任何消息,在我們死了一半的兄弟,千辛萬苦抵達祈國之後,歌主曾無數次的向衛家發出求救的信息,可卻如石沉大海,半點都沒有收到衛家的迴應。”
若雪面無表情頜首:“這個人的爪子伸的太長,既然他都能從你們王爺手中截到消息,自然能封鎖你們的消息。”
東方昱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他手下的軍隊和飛龍剎俱是些強兵猛將,等閒之人根本不可能動他分毫,由此可見這個人的勢力非同小可。
她正暗自揣度有哪些人能夠威脅到東立昱,紅玉找了過來,她一臉不忍之色:“少夫人,歌主醒了。”
“登徒歌醒了?”
“歌主醒了?”
這下不單若雪眼中的陰霾消了幾分,那兩個飛龍剎更是一臉欣喜。
“……醒是醒了。”紅玉微低着頭,不敢看衆人期盼的眼神,因爲她覺得登徒歌那樣子比較像迴光返照,離死期不遠了……
登徒歌也覺得自己是迴光返照,從他學武至今,亦或是跟了王爺這麼長的時間,經歷了無數的大小戰事和驚險場面,可從未有哪一次像這次傷的這麼慘不忍睹!全身上下都是大小血洞,致命或不致命的,除了老二和子孫袋,以及僥倖沒有被開膛破肚以外,基本找不出一塊好皮肉了。
這樣都還還死?連他都會覺得匪夷所思了。
所以當他忍着鑽心的痛楚,吃力的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有個模糊的白色人影時,下意識的發出嘶啞的聲音:“白無常大哥,這是……閻羅殿……還是十八層地獄?”
所謂的“白無常大哥”怔了怔,反應極快地說:“歡迎你來到十八層地獄。”
聲音不辯男女,比女人低啞,比男人略尖細,登徒歌正覺得有些熟悉,不料一道嬌叱聲傳來:“臭丹楹,你敢說衛家的客房是十八層地獄?你是不是皮癢了?”
哦,是丹楹啊!他那個力氣超大的的小未婚妻,怪不得聲音耳熟,原來他已到了衛家,安全了!
他想動一動,卻被丹楹制止:“你別動,你傷的這麼重,一動又止不住血了,那就真掛了啊。”
“……”敢情還真活着,沒死,都到這會兒了,登徒歌纔想到這個問題。
瞬間又想到燕晗夫婦,他正要問,丹楹卻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燕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沒事,那兩個飛龍剎也保住命了,就你……”她有些遲疑:“就你的情況不樂觀。”
也就是說,還是得死?!
登徒歌早有思想準備,此刻倒也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英雄模樣,頗有氣慨地說:“死就死吧,只是苦了你……”他艱難的喘了口氣:“苦了你……這麼小就要替我守望門寡。”
這人,都快斷氣了,還在耍嘴皮子,生命力真是頑強。
丹楹一臉淡定,她心胸博大,不跟將死之人計較,非常豪氣地道:“你安心去吧,你的大仇,我會幫你報的。”什麼望門寡,她耳背,沒聽見!不過兩人好歹訂過親,是名譽上的未婚夫妻,爲他報仇是她的責任。
“……那真是太感謝了。”登徒歌嗓子裡似火燒,忍不住央求:“小娘子,能給我點水喝麼?”
“……”望門寡還沒守,怎麼就成他的小娘子了?這人的臉皮真是忒厚了!不過轉而想到蠻多地方都是這麼稱呼女孩子的,丹楹也就釋然了。
她斜睨着登徒歌要死不活的樣子,非常乾脆地道:“喝了也是浪費,還不如省下來。”
噗哧!羅郎中在一旁聽了半晌,此時終於忍俊不禁笑出聲來:“丹楹,你夠了啊,哪有你這麼照顧病患的?人還沒死呢,只怕要給你氣死了。”
丹楹懊惱的拍拍腦瓜子,都忘了有外人在了,忍不住橫了那個迴光返照的傢伙一眼。
羅郎中端着一碗晾好的藥過來,遞給丹楹,促狹地道:“先餵你相公喝藥。”
“……”丹盈怒視羅郎中。
登徒歌打蛇隨棍上:“那就偏勞小娘子了。”
“……”怒!這麼嘴碎,怎麼還不死?
皇宮。
養心殿,周羿正負手立在精雕縷刻的窗前,默默眺望着遠處風景,羽修卻在此時求見。
“陛下,草民要回自己的家鄉去了,特來向陛下辭行。”羽修是來向周羿請辭的。
周羿微微側首,淡淡地覷着這個銀髮少年,半晌不語——他對這個少年的感覺可謂一言難盡,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感謝他,還是該恨他,比對天純子的感覺還複雜。
略一沉吟,他狀似不在意地道:“朕以前問你是何方人氏,你不是說不知道嗎?朕正想着不如升你做國師,你怎麼就要走了呢?”
羽修不慌不忙地道:“草民謝陛下的好意,不過草民喜歡四處遊歷,野慣了,怕是做不了國師。至於草民的家鄉,乃是從卜卦上所得,預示在旭日東昇的地方。”
“旭國嗎?”
羽修笑而不語,靜好的模樣唯美而安詳。
“不說就算了,走吧,都走吧,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周羿神情懨懨,覺得老沒意思,也沒有挽留他的必要——最近,他覺得自己的心態蒼老了不少,整個人也好似活力不再老太龍鍾的老人。
羽修離開後,周羿倚窗而立,精緻玲瓏的五官顯出幾許落莫,整個人好似一尊寂寥的透明雕像。
在羽修向周羿辭行的時候,若雪卻在指揮丫鬟們幫自己準備行李和收拾藥草。
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衛焰大步流星的直接闖了進來,清朗動人的聲音顯得十分堅決:“若雪,我陪你去旭國!”
此時也不是講那些繁文縟節的時候,若雪毫不猶豫地拒絕:“大哥不在家,如果你我都走了,家裡只留下娘一個人,你放心我也不放心。再說你軍營裡公務繁忙,朝廷緊盯着呢。你還是留在家裡好了,還可以幫我保護我外公外婆。”
雖說燕晗夫婦住在衛家,她也在第一時間封了口,不準任何人將消息泄露出去,以免給有心人可趁之機。但保不齊那些殺手不死心,會來衛家滋事,有衛焰在大後方,她才能無所顧忌的行事。
“可你一個人去,那太危險了!”
若雪微一挑眉:“誰說我一個人去?我不是還帶了好多侍衛嗎,再說我又不是正大光明的去,誰又能認出我是誰啊!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輕易的拿自己和別人的生命開玩笑的。”
衛焰劍眉緊擰,還想阻止她,若雪卻於他開口之前道:“衛焰,遇到危險的是我的爹孃,你設身處地替我想想,我對別人尚且不能做到見死不救,何況自己的爹孃?換了你,你會怎麼做?”
衛焰抿脣不語,燦亮的星眸顯出幾分糾結。
他承認若雪話是對的,但如果放她一個人去,他實在不放心。可恨現在大哥不在家,師兄又不知所蹤,讓他想陪着她去都成了奢望。
病急亂投醫,他思索道:“我代你去旭國救出你爹孃。”
“嗯。”若雪讚賞地點點頭,誇他:“這點子真高,你男扮女妝代我去做郡主,我易釵而弁代你去做將軍,真好。”
衛焰:“……”
想了想,他自信十足地道:“不曝露身份一樣可以行事。”
若雪伸出春蔥一樣的食指衝他搖了搖:“別再想你的餿主意了,去旭國,沒人比我更合適!在那裡我可以見機行事,需要我出面的時候,我自然會以瑞王府郡主的身份出面與人周旋,倘若不需要的話,我也不會自曝身份。”
她斬釘截鐵地道:“總之,我去會比你便利,這件事我說了算,娘都同意了,你也不許反駁!設若你真爲我擔心,不如給我找一些旭國的作戰地圖,以及風俗民情給我,這樣我也可以知己知彼,不至於跑到那裡就手忙腳亂,方向都搞不清楚。”
衛焰皺着眉,俊美絕倫的臉上憋着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若雪望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她也知此去旭國困難重重,前途未卜,可她不親自去一趟的話,實難安心。
這廂若雪一切準備停當,正喬改扮的時候,旭國的瑞王府裡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瑞王府是恢宏大氣的,豪樑朱門,華麗異常。
由於東方昱手握重兵,權勢如日中天,是衆多大臣討好巴結的對像,因而瑞王府的門前經常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只不過,以前東方昱爲人冷峻,不苟言笑,又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那些大臣們往往會撲個空。
而且東方昱性子古怪,一不愛金銀財寶;二不愛美女,送這兩樣來,他都會拒之門外。久而久之,弄得那些大臣非常尷尬和無奈,都不知道送什麼才能打動這位冷麪白髮的年輕王爺。
然而,這種情況在他找回自己的王妃和愛女後,稍稍得到了改變。
儘管東方昱還是不愛金銀和美女,可他卻對自己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妃非常好,幾乎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每每對着王妃的時候,他的臉上就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寵溺的笑容,黝黑的眼中閃着幸福的光芒,顯得格外的英俊逼人,高貴不凡。
於是,那些大臣個個心有靈犀一點通,都不來巴結諂媚東方昱了——改巴結他的王妃去。
要和王妃拉近關係,大男人肯定是不行的,這時候便顯出各位夫人們的外交手段了。
能做到高官夫人的,也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和瑞王妃搞好關係,既能幫到自己的夫君,又能給自己長臉,何樂而不爲呢。
因而這些夫人們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找着這樣或那樣的理由來拜訪瑞王妃。
對比瑞王爺,瑞王妃要顯得平易近人許多,只是老話說的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瑞王妃和氣歸和氣,美麗歸美麗,卻並不怎麼好接近。那些夫人們往往興沖沖而來,最後鎩羽而歸。
正當衆人黔驢技窮,對瑞王府有種狗咬刺猥,無從下口的感覺時,王府傳出喜迅,瑞王妃懷孕了。
這下舉國譁下——瑞王爺後繼有人了!
瑞王一直沒有子嗣,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儘管後來找回了女兒,可那位郡主並沒有跟着他回旭國,據說是因爲那位郡主嫁人了,並且嫁的非常好,是祈國大名鼎鼎的衛家。
因爲大家都沒有見過那位郡主,感覺就像傳說似的,一點都不真實,而且女兒畢竟是女兒,怎麼能和兒子相提並論呢?所以在大家的心目中,瑞王的香火還是未能得到延續。
如今瑞王妃一懷孕,百姓們爭相替瑞王高興,簡直是舉國歡慶,普天同樂。
衆大臣則又找到了往瑞王府跑的理由了——恭喜瑞王要當父王了,他總不會鐵面無情了趕人滾了吧!
只不過,有人歡喜就有人憂!
相比東方昱覺得苦盡甘來的喜極而泣,他的皇兄熙帝就沒那麼高興了。照說,自家的親弟弟有了孩子,做兄長的不是應該替他高興嗎,可熙帝不。
熙帝非但不高興,反而震怒不已,一連摔了幾方玉硯,氣急敗壞的對隨伺在側的內侍總管發出雷霆怒吼:“不是說不會懷上孩子嗎,你當初是怎麼跟朕許諾的?如今那女人的肚子是怎麼回事?”
內侍總管一臉愧疚的垂着頭,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瑞王帶回瑞王妃後,皇上便暗中對他下了旨意:瑞王可以有王妃,可以有一百個乃至一千個女人,可他不能有子嗣,否則讓他提頭來見!
他已經派人潛入到瑞王府,給那位瑞王妃下了絕子藥,可不知是怎麼回事,那位王妃不但沒有絕子,反而懷上了。
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啞了嗎?爲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覺得朕太狠心了,所以對朕陽奉陰違?”熙帝依舊暴怒不已。
內侍總管忙跪地請罪:“皇上,奴才不敢,但奴才以項上的人頭保證,瑞王妃是喝了絕子藥的,只是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蠢貨,你知不知道這對朕意味着什麼?”熙帝暴跳如雷,恨不得一腳踹翻內侍總管:“這意味着他不會把四成的紫金帝國交給朕,只會傳給他的後代!”
內侍總管冷汗涔涔,他當然知道,這麼多年來,熙帝之所以對瑞王恩寵有加,一是因爲瑞王能征善戰,治軍有方,在軍事方面極有才幹,熙帝靠着瑞王才能坐穩九王至尊的寶座;另一個原因,正是因爲瑞王手中的紫金帝國。
說白了,熙帝一直在暗中覬覦着瑞王爺的紫金帝國,且他從小就妒恨瑞王爺,因爲他們的父王將紫金帝國傳給了瑞王,卻未傳給他。
想當初,瑞王找到紫金帝國的時候,熙帝欣喜若狂——那時他尚對瑞王抱有幻想,認爲他沒有子嗣,總有一天會將紫金帝王交給自己這個皇兄,或者是傳給侄子們。
誰知瑞王非但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女不說,還擅自己做主將紫金帝國分給了別人。
給祈國四成,熙帝就不說了,這遠非他的能力能阻止的事,儘管他心痛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
可是,爲什麼他只得了一成?
東方昱爲什麼不把餘下的紫金帝國全送給自己?
熙帝越想越氣,然後得知東方昱是打算將剩下的紫金帝國傳給他的女兒。熙帝氣壞了,毫不猶豫的派了大批精銳的殺手潛入祈國,去刺殺那位名叫若雪的女子——只要他弄死了這個他所謂的侄女,看東方昱還打算傳給誰?
奈何事與願違,那個衛離難纏的緊,派了那麼多殺手過去,竟然次次失手!熙帝不得不另想他法。
他想:那終究是在別人的地盤,行事不方便,不如把那個東方若雪騙到旭國來,這裡是自己的天下,要弄死她簡直易如反掌!
於是他以封若雪郡主之位爲誘餌,想誘騙若雪來旭國。誰知若雪壓根不爲所動,讓他的計劃再一次落空。
熙帝真真氣的吐血!爲了籠絡東方昱,表面上他還得做好人——儘管若雪未來旭國,他還是兌現了自己的金口,封了若雪一個郡主之位。
後來得知若雪和衛家並不要紫金帝國,熙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只要若雪一日不死,他一日都要防着她,誰叫她是東方昱唯一的傳人呢。
所以他一計不成,又施一計,在送東方飛鸞去和親的時候,派了那名叫採兒的宮女去對付若雪。
而就在東方飛鸞去和親之前,魔族的魔王主動來找熙帝,表示要與他合作。魔族的能耐和富有,熙帝早有耳聞,巧的是魔王的目標與他相同,都是若雪!熙帝自然求之不得,於是兩人很快達成協議。
那一晚若雪被魘住,正是魔王和天璣子搞的鬼,而潛進若雪屋中的阿寶,卻是採兒設的毒計——採兒本想讓阿寶咬死若雪,結果未成功。
但很可惜的是採兒行事太過激進,不夠穩重,最後不僅沒有傷到若雪一根毫毛,反而被若雪設計弄死了。
正當熙帝無計可施的時候,偏偏傳來瑞王妃懷孕的消息,你說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還能不能讓人愉快的活着了!熙帝發了一通脾氣後,立刻吩咐內侍總管:“不能讓這個孩子生下來,務必弄死!”
然後又對始終站在暗影裡的一個黑衣人道:“你去通知魔王,讓他加快速度,早點結果那個若雪。”
得了熙帝的旨意,內侍總管就着手去安排了,將一個未成形的胎兒悄無聲息的弄掉,內侍總管早就做的駕輕就熟,得心應手了。
東方昱對此也不是一無所知,只不過他總是不相信自己的皇兄會這麼狠毒。至於燕雙飛,她從剛來瑞王府時就察覺到了異樣。
由於水土不服,她到旭國後病了一段時間。正是在那段時間裡,她發現自己喝的藥中有讓人絕子的藥材。
燕雙飛能認出這些藥材,說起來還多虧了若雪——她與若雪生活的那一段時間裡,不僅認識了一些毒藥,也認識了一些與女子身體息息相關的藥物。
這些絕子和無子一類的藥物,對女子的身體殘害相當大,若雪當時還專門給她講解過,逼着她聞過味道,所以她記得牢牢的。
那時候,燕雙飛就多了一個心眼,裝着喝掉那小碗藥,實則全倒在寬大的袖子裡。這也是那個內侍總管弄不明白的地方,他以爲燕雙飛喝掉了絕子藥,誰知她幾次都用巧法倒在別處了。
燕雙飛這招很好的麻庳了對方,幾頓之後,那藥裡就沒絕子藥了——因爲內侍總管以爲藥效達到了,任務也完成了,不必再費盡心機的下藥了。
燕雙飛把這事告訴過東方昱,東方昱爲了配合着她,也伴裝不知情,其實卻在暗中查是誰下的手。
燕雙飛本以爲是哪個喜歡東方昱的女子所爲,東方昱起初也是這麼想的,以爲是王府裡哪個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丫鬟們所使的卑劣手段。
結果全不是,茅頭竟隱隱指向皇宮!
不過熙帝也很狡猾,東方昱即使有本事徹查到皇宮,找到的幕後主使人卻不是熙帝,也非內侍總管,而是一個並不怎麼受寵的妃子。
東方昱覺得這個妃子是替個罪羊羔,只是不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誰。不過爲了繼續麻庳對方,他未說出真相,只讓對方誤以爲飛飛喝下了絕子藥。
直到燕雙飛有身孕後,欣喜若狂的東方昱就加強了府中的戒備,燕雙飛基本閉門不出,只在王府中安胎。
因爲東立昱防範太嚴,內侍總管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急的頭髮都快趕上東方昱了。
但是幾個月之後,宮裡的貴妃娘娘卻來邀請燕雙飛去宮裡爲自己慶生,東方昱毫不客氣的幫燕雙飛推掉了。
然而這只是個開端,不久,皇后親自來請燕雙飛去宮中小住,美其名曰——幫她安胎。
明知宮中有人在搞鬼,東方昱怎麼可能讓燕雙飛去呢,然而皇后卻搬出皇上的聖旨,態度很強硬,說是要按陛下的旨意辦事,若他們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
事情隱隱有水落石出的跡像了,東方昱並不怕抗旨,他手握重兵,皇上不敢真拿他怎麼樣,何況殺了他對旭國並無好處。
只是,他忽略了人性的貪婪,熙帝此時已和魔王勾搭上了,不但動了要除去燕雙飛的心思,甚至決定索性連東方昱一起殺掉,把紫金帝國和兵權奪過來。
因爲東方昱的態度比皇后還強更,即使抗旨也不讓燕雙飛去皇宮,這件事情最後不了了之。
可不久之後,東方昱卻發覺得自己莫明其妙的中毒了,這毒還不時會觸發他的舊疾,讓他痛不欲生。他的身邊常年跟着幾位名醫聖手,但是他們每個人都對他身上的毒束手無策。
他心知有異,馬上着手安排送爹孃回祈國去找若雪,甚至連飛飛都打算送走。
只是燕雙飛的身子日益沉重,實在不適合長途跋涉,搞不好會一屍兩命,何況燕雙飛知道他的身體出了問題,並不想在此時離開他——他們分開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纔能夠在一起,都不想也不願意離開對方,不管前方是什麼難關,只想一起面對一起闖!
因此登徒歌就護送燕晗夫婦回祈國了。
登徒歌一走,東方昱一面與他保持聯繫,一面召集自己麾下的幕僚和武將,打算與想置自己於死地的那個人決一死戰!
他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做起事來雷厲風行,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安排,人手都佈置下去了!只等對方一動手,他這邊必會反撲。
然而很奇怪,過了許多天,對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就像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他身上的毒也未發作,與解了毒一般無二。
敵不動,我不動,東方昱時刻保持着警惕。
天氣越來越冷,又過了許多日子,直到他和燕雙飛接到了登徒歌傳來的信息,他們已經平安到達衛家了。對方卻還未動。
然而,在燕雙飛的身子愈來愈沉重的時候,熙帝神色如常的微服來了瑞王府,他什麼人也未帶,只帶了一個約摸十六七歲,非常漂亮的銀髮冰眸的少年,還有一個身材中等的黑衣人。
“昱弟,皇兄來看你了,聽說你前些日子中毒了,要緊嗎?”
東方昱心想,這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如果先前他還不能肯定是誰對他下的毒,現在聽到熙帝這麼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他中毒的事,連登徒歌都不知道。
他神色淡淡,玉面冷眸,若無其事地否認:“臣弟並未中毒,不知皇上從何聽來的謠傳?”
熙帝哈哈大笑起來:“昱弟你就不要否認了,你明明身中劇毒,卻還強撐着!皇兄知道你在懷疑皇兄,以爲是皇兄派人下的毒,可你也不想想,你瑞王府戒備森嚴,你的警惕性又高,皇兄若派人毒殺你,只怕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怎麼可能毒得到你呢?”
東方昱並不相信這位兄長的話,從抗旨的那天起,他便在懷疑他了。
忽然,熙帝一指銀髮冰眸的少年,厚顏無恥地笑道:“昱弟,就是他給你下的毒,厲害吧!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中毒的。”
東方昱早就不動聲色地在打量這個少年了,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對方分外俊美的容顏,也不是他奢華炫亮的銀色衣袍,而是他那頭如瀑的銀髮。
與他有點相似,都屬長相怪異的人。
熙帝正要開口曝出少年的身份,少年卻輕輕一揚白皙的纖指,一股凌人的氣勢瞬間從他身上暴發出來!彷彿君臨天下的帝王,不怒自威!
熙帝訕訕地住了口,光從氣勢上就輸人家半截,長相也被人家甩幾條街。
只見少年微仰着精美的下頜,淺眯着眼尾微翹的冰眸,長長的雪色睫毛半覆在他的眼瞼上,形成讓人歎爲觀止的美麗。
這少年美的不真實,美的令人嘆息,那臉龐好似易碎的極品玉!
但是他的神情頗爲倨傲,好聽的聲音冰冰涼涼,凍得人一個激靈:“東方昱!”他年紀輕輕,卻直呼東方昱的名,且帶着一股紆尊降貴的氣勢:“吾乃魔族第十二代魔王,亦是轉世的冰語王。”
魔王?轉世的冰語王?
東方昱微一挑眉,他對魔族瞭解不多,因爲這個古老而悠久的種族甚爲神秘,想打聽什麼消息,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據他所知,魔族的前身是冰語國,幾百年前,不知因爲故改成魔族,而魔族的王不是傳承製,亦非禪讓制,而是通過尋找轉世靈通的方式,來尋找自己的王。
這個少年倘若是魔王,說自己是轉世的冰語王也沒錯。
但他也只查到這些,再多一點都沒可能了。這少年的氣勢倒像一個睥睨天下蒼生的王者,然而他說自己是魔王,難道就真是魔王嗎,以爲自己是三歲小孩嗎?
東方昱眼皮都不動一下,英俊迷人的臉上波瀾不驚,鎮定的出奇:“有什麼能證明尊駕就是魔王?”
少年紅脣一彎,冰眸也彎成月芽兒:“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了,給你看看也無妨。”
話落,他右手五指倏地張開,東方昱還未細看,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王爺,府裡走水呢,快跑!”
東方昱的心驀然一動,是丹平的聲音,他帶着飛龍剎負責保護飛飛。
“哈哈哈!”毫無預兆地,熙帝仰天大笑起來:“真是天助寡人也,怎麼會走水了呢?”
少年對着他微微一笑:“是本王做的。”話音未落,他纖指優雅的一彈,一族火苗在熙帝身上如鮮花般瞬間怒放開來。
熙帝嚇了一跳,顧不上別的,手忙腳亂的去拍打着火的地方。好在少年不再頑皮,火苗很快就熄滅了,但是等熙帝擡起頭時,屋中已沒有東方昱的身影了,黑衣人也不見蹤影。
熙帝驚訝地道:“他逃了?”隨後他遽然色變:“糟糕!若讓他跑了,我們的心血就全白費了!他麾下的軍隊會攻進皇城的,朕的人馬絕計抵擋不住,到時候就該他稱帝啦!”
少年紅脣邊的笑意加深,彷彿拈花而笑的佛祖般充滿神秘莫測:“你放心好了,他跑不掉的,本王早佈下了天羅地網等着他。且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他沒有帝王命,威脅不到你什麼。”
“那真是太好了。”熙帝放心了,就怕東方昱搶了他的寶座。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熙帝才知道自己放心放的早了點——東方昱抱着燕雙飛,帶着他的近衛和數十個飛龍剎,竟然殺出一條屍橫累累的血路,將魔王設置的重重包圍圈撕開了一個豁口,帶着人馬逃了出去。
熙帝聽到消息後,臉色都有變白了,天啊!這樣都還攔不住那個煞星,要是等他逃了,他非回來宰了自己不可!
銀髮少年的臉也沉了下來,冷哼道:“到是本王小瞧了他,居然還有兩把刷子。”
“魔王,怎麼辦?”熙帝簡直六神無主了,本以爲有魔王助陣,消滅東方昱是十拿九穩,誰知連魔王都在誇東方昱,那是不是表示東方昱會帶着人馬殺回來啊?!
“你忘了嗎?他還中着本王的的毒呢。”銀髮少年側目冷笑,漫不經心的一揚玉指:“都給本王追,看瑞王能不能逃到天涯海角!”
“噗!”東方昱運着輕功,帶着人馬往後山上飛掠,呼呼的風聲中,他忽然感到胸口一悶,心裡一驚,他立刻如閃電般的落地,不待站穩,他嘴一張,噴出一口熱血。
“昱,你怎麼樣?”他懷中的燕雙飛伸手去摸他的臉,她被裹在狐裘裡。
丹平也一臉緊張:“王爺,你怎麼樣?”
“王爺?”
要命,怎麼偏偏這個時候毒發!望着燕雙飛顰緊的眉,東方昱強忍痛楚安慰她:“沒事……噗!”第二個字還未說完,他一偏頭,又噴出一口濃烈的鮮血,但手臂依舊將燕雙飛抱的緊緊的。
“放我下來!”
燕雙飛託着圓滾滾的肚子,掀開身上厚厚的狐裘,試圖從他身上下來。正在這時,斷後的飛龍剎渾身浴血的奔過來:“王爺快帶王妃走!追兵來的好快,屬下們會拼死攔住他們。”
飛龍剎已經摺了不少好手了,這些追兵不是旭國人,個個身手不凡,應該是那個銀髮少年的人馬。
東方昱儘量忽略胸口那種蝕骨的疼痛,冷俊的面容似凝了一層霜,下巴往右邊一點:“我們往那邊去。”
“瑞王爺!你要往哪裡逃?乖乖跟本王回去。”冰涼浸人的聲音慢悠悠從他們後面傳來:“不然你毒發,可就沒人救你了。”
是那個銀髮少年,他追來了,這個人才是個最可怕的角色!
東方昱仿若沒有聽見那少年的聲音,兀自帶着人往右邊奔去。忽然,左邊的峽谷裡傳出非常一道威猛的聲音:“老瑞,不想死的就往這邊來!右邊有埋伏!”
居然有人喊老瑞,右邊有埋伏?衆人有些發懵,最主要的是,峽谷底下是一條寬大的河流,天氣這麼冷,怎麼會有人在那裡?
後面的追兵步步緊逼,來勢洶洶,如果不是毒發了,尚可以放手一博!但現在情況刻不容緩,衝着那句“老瑞”,東方昱別無選取的帶着人往左邊的峽谷而去。
剛到峽谷邊緣地帶,峽谷底下的人就發出催促聲:“快跳!快,再不跳就來不及了!”
東方昱將燕雙飛託高一點,彷彿怕嚇着她一般,輕聲問:“怕不怕?”此刻他脣邊血跡淋漓,眼前已有些模糊了——毒發的情況加劇了!
“跳吧,要死我們死在一起。”越到危難關頭,女人似乎越冷靜。
“好!”東方昱抱着燕雙飛,義無反顧縱身躍下深深的峽谷。
“王爺——”丹平和衆侍衛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吼聲。緊接着,他們也一個個視死如歸的跳了下去。
峽谷裡寒風凜洌,越往下墜落,有眼睛尖的飛龍剎已發現了端倪:“船,下面有好幾條船!”
“是不是仇家的?”有侍衛驚。
不管了,橫豎是一死,到了這種時候,大家反而不怕了。
有人落到船上,有人落到水裡,落到水裡的濺起了老大的水花,險些被冰冷的河水凍僵,萬幸不一會就有人拉了他們上船。
而東方昱固然毒發,但他的功夫實在太高深了,竟然平平穩穩地落在船板上,沒有讓燕雙飛感到一絲的顛簸。
他剛剛把燕雙飛放到船上站穩,就聽到一道清潤悅耳的聲音:“你們不要緊吧?”
伴隨着這聲音,一個錦衣華服,身披玄色大氅,生得十分俊秀的男子,風度翩翩的朝他們行來。
燕雙飛定睛一看,錯愕的張着嘴:“況小候爺!”
東方昱的視線有些模糊,但曾經的情敵,那是打死也不會忘記的,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況島主,多謝相救之恩?”話落,他英挺的身軀晃了晃,筆直的向後倒去。
“昱——”燕雙飛發了肝腸寸斷的聲音。
旭國在煮豆燃萁的時候,與旭國一衣帶水的近鄰北洛國卻是歌舞昇平,普天同慶,一派太平盛世的氣旺景像。
赴北洛國的迎親使團,在迎親特使衛離的率領下,一路日夜兼程,緊趕慢趕,於前些時日到達了北洛國,在祈國的驛館裡住下。以衛離的身份,本來有更好的住處,卻都被他冷漠的拒絕了。
北洛國的國君爲了歡迎衛離的到來,特在皇宮裡設宴招待祈國的迎親使團。
席間美酒佳餚,觥籌交錯,絲竹悠揚,歌舞翩翩。衛離面無表情的端坐席上,長眉斜飛,眸若寒星,着一襲月白金紋錦袍,外罩油光水滑的紫色狐裘大氅,腰懸美玉,在衆多人的陪襯下,愈發顯得他丰神如玉,清俊逼人!
只是他俊美無匹的五官寫滿疏冷與清傲,渾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與華堂裡賓主歡笑宴飲的場面格格不入。
但是因他生的實在出色,兼之名聲顯赫,還是有不少北洛國的官員在他的低氣壓下,硬着頭皮向他敬酒。
衛離很給面子,幾乎來者不拒,倒讓一旁祈國的幾位官員大開眼界,他們都知道,這位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你別看他外表生的溫潤優雅,像個謙謙君子,實則不然,他的個性喜怒無常,經常拒人於千里之外,偶爾還毒舌。
皇后坐在國君的右側,珠冠鳳裳,甚是端莊秀美,不時頻頻朝衛離的方向看上幾眼,爾後笑容滿面的點點頭,對國君道:“陛下,衛少莊主生得一表人才,臣妾觀其外表,半點也不像一個武將世家出生的莽夫,倒像一個風流蘊籍的翩翩貴公子,配夢姬半分不差。”
國君不住頜首:“皇后所言不差,衛離的俊美可是天下聞名的,夢姬的眼光好。”
皇上臉上的笑容有增無減,附和國君的話風趣地道:“百聞不如一見,看來祈國盛產美男子,臣妾聽說羿帝也是百年難遇的美男子,就不知比衛少莊主如何?”
“皇后放心,羿帝年輕有爲,不會委屈我們的傾城的。”國君知道皇后擔心什麼。
皇后嘆了一口氣,頗爲遺憾地道:“可惜他早立了後,不然……”又看着衛離道:“這個也是,家裡都有一隻母老虎了,雖說姐兒愛俏,可夢姬也太委屈了,只願做個地位低下的妾,連個平妻都不是。”
北洛國君聞言,眼珠一轉,悄聲向皇后耳語兩句,皇后連連點頭稱是。
灑過三巡,菜過五味,就見國君笑容可掬的拍了拍龍爪:“諸位,我國的夢姬公主要獻舞一曲,以示對祈國迎親使團的歡迎之意,請大家盡情欣賞。”
“夢姬公主要獻舞?”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在場之人的視線都投到衛離身上,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笑容。
“衛少莊主真是豔福不淺,那夢姬公主麗質天生,明豔照人,卻心甘情願下嫁……嘖嘖。”
“那羿帝也是好福氣,傾城公主國色天香,美憾凡塵……”
“咚咚咚!”
突然,一陣密集的鼓點由遠及近的響了起來,打斷了衆人交頭接耳的議論。只見十幾名美貌的宮女簇擁着一位戴着粉色面紗的女子,踩着蓮花小碎步,如行雲流水般的涌進殿內。
衆人立刻正襟危坐,開始欣賞夢姬公主的舞蹈。唯有衛離彷彿置身世外,兀自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不曾擡眼看一下場中舞動的女子。
難道是害羞?坐在衛離旁邊的上官玉朗,不住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衛離,想看他是不是臉紅了,不然怎麼老不擡起頭來?
這傢伙也是個多事的,當下就搖頭晃腦的念道:“雲雨半羅衣,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飛,霧輕紅躑躅……啊……面紗掉了……啊,真美啊,百聞不如一見……”
原來,夢姬公主在舞蹈接近尾聲,踮起腳尖用力旋轉的過程中,臉上的面紗晃晃悠悠的掉了下來,露出了她如花似玉的臉蛋。
但見她膚如凝脂,眉似攏月,盈盈美眸如泣如訴,柔柔長髮烏黑亮麗,櫻桃小嘴一點紅。雖稱不上國色天色,傾國傾城,卻也是一個清麗無雙,嫵媚動人的大美人。
一曲舞畢,夢姬公主微微喘息未定,亭亭玉立於殿中,粉腮帶着動人的紅暈,竟平添了幾分顏色,美不勝收。
衆人讚譽聲不絕於耳:“公主的舞姿當真是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夢姬公主對這些誇獎聲充耳不聞,只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含羞帶怯地看着衛離,神情充滿期待。
衛離事不關己的把玩着酒杯,眼皮都不撩一下。
上官玉朗真是看不下去了,這人是個鐵石心腸吧:“衛少莊主,人家公主看你半天了,你好歹給點回應啊?”
衛離的薄脣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語氣惡劣地道:“干卿底事?皇帝不急太監急。”還挖苦別人:“你是沒見過美人吧?井底之蛙,所以隨便一隻阿貓阿貓跑到你面前晃幾下,你都會喊美人。”
“你!”上官玉朗爲之氣結,他年紀小入江湖早,且因爲是上官家的人,這次北洛國之行幾乎是一路被衛離欺負過來的。
沒有認識衛離以前,他聽到的都是人們對衛離溢美之詞,可接觸過衛離後,他才曉得“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傢伙活生生就是個兩面派,稟性壞透了!
實在氣不過,他忍不住回嘴:“知道你家裡那位美翻天了,可家花不如野花香,你確定一輩子看不厭嗎?”
衛離心情不好,也不耐煩哄小孩子,淡淡地道:“哪有野花?我只看得見我家裡的那一朵花,其它的都是雜草。只有你這種不學無術、有眼無珠的蠢材纔會把雜草當野花。”
“……”上官玉朗瞬間淚流滿面,他被完爆了,每次都是越回嘴就被罵的越慘,鮮少有能找回場子的時候,他甘拜下風好吧!
“衛少莊主,夢姬敬你一杯酒。”忽然,夢姬公主端着一杯酒,蓮步輕移的行了過來。
原本夢姬公主一直在耐心的等衛離看過來,好與他來個四目相對,脈脈傳情。可衛離還是像她跳舞的時候一樣,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讓她大失所望,卻也心有不甘。於是,她大膽的接過宮女手中的酒,以敬酒的名義過來與衛離搭訕。
只可惜,夢姬公主端着那杯酒,手都快舉軟了,衛離卻始終面沉如水,垂眸不語。
夢姬公主終究沉不住氣,嬌聲開口:“衛少莊主,夢姬誠心敬你一杯酒,待他日到祈國後,望少莊主垂憐。”
她的神情嬌嬌怯怯,當真是我見猶憐,一個公主,姿態卻擺的如此之低。不光上官玉朗對衛離的態度不滿,便是在座的衆人都覺得衛離這樣做太過份了!這要人家公主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可是衛離神色不對,臉上彷彿寫着“誰敢惹我,我就要誰好看”幾個嚇人的大字,這些人俱是有眼色的,縱然有那憐香惜玉的,也不敢掠其鋒芒。
上首,北洛國君的臉沉了下來,皇后見勢不對,向一旁的貴妃使了個眼色。貴妃娘娘嫣然一笑,扭着細細的腰肢就過來了。
“衛少莊主,夢姬遲早是你的人,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一杯酒而已,喝了不是皆大歡喜嗎,有何不好?”
有貴妃娘娘出面,衛離這才擡起眸子:“貴妃娘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貴國的夢姬公主與衛某八竿子打不着,現在沒有任何關係,以後也不會有任何瓜葛!所以請貴妃娘娘譴詞用句要小心了,不要污了衛離清白的名聲。”
“……你……”貴妃娘娘被他損的簡直下不了臺,一張臉青紅交加,不知有多難看——還清白的名聲?他以爲他是姑娘家啊!
一旁的上官玉朗頓時圓滿了,人果然是要有比較纔有幸福。
“衛離!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離氣焰囂張的態度終於惹怒了國君,他生氣的從寶座上站起來,氣憤地道:“什麼叫夢姬與你沒有關係,她馬上要嫁給你了,待舉辦了和親儀式,她生是你衛家的人,死是你衛家的鬼!你還敢說她和你沒有關係?”
衛離微擡下頜,眯目直視北洛國君,面上看不出喜怒,話卻頗爲冷峻:“是麼?難得北洛國君和夢姬公主看得起衛某,只是可惜,衛離卻註定要辜負兩位的厚愛——我不會娶貴國的夢姬公主的!即便給我做妾,我也不要!”
他的話音一落,滿堂寂然,鴉雀無聲,諸人都被他的答案驚呆了——這都板上釘釘的事了,迎親使團都來了,你卻說不娶?你這是要鬧哪樣?
夢姬公主早已臉色慘白,僵硬無比的站在那裡,一雙盈盈美目定定的望着衛離,眼圈都紅了,那模樣真是楚楚可憐。
衛離卻無動於衷。
“衛離,你好……好樣的!難道你想毀約?”北洛國君氣的肝兒疼,話都說不連貫了。
“毀約?我看想毀約的是陛下你吧!”衛離的的話語尚算恭敬,但語氣卻透露着一絲不怎麼明顯的嘲諷:“當初兩國盟約,說好的可是隻有一位真公主,白紙黑字的寫着,陛下卻出爾反爾,派了兩位公主和親,到底是誰要毀約?”
“……”這下子,北洛國君氣的五臟六腑都疼——有這麼不識好歹的人麼?買一送一的好事,誰不說這事兒划算啊,他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衛離可不管他氣不氣,慢條斯理的起身,優雅的輕撣纖塵不染的袍袖,漫不經心地道:“既然貴國想毀約,衛某也無可奈何,多說無益,我看我們還是先向陛下告辭吧。”言罷,他一甩華貴的大氅,示意上官玉朗等人跟着他走。
上官玉朗等人如夢初醒,懵懵懂懂的跟着起身,他們被衛離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敲的頭都是暈的,不過都在心裡吶喊——衛離他是想滅了北洛國吧,是吧?這個陰謀家!
見對方如此猩狂,是可忍孰不可忍!國君龍爪一揮:“來人,給朕攔住他們!”
“看誰敢攔我?”衛離冷哼一聲,衛一和衛電等人迅速成擋在他的身前,嚴陣以待。
他從容不迫的命令侍衛:“前面開道,擋路者死傷衛某概不負責!”
眼看事情要鬧到無法收拾,皇后趕緊出面轉圜:“衛少莊主,你既然做了這個迎親特使,想必貴國的羿帝是默認了兩位公主的,你這樣義氣用事,不怕貴國的皇上怪罪麼?”
衛離對皇后還算客氣有禮:“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想與吾皇陛下聯姻的國家和公主不計其數,吾皇陛下正不勝其擾。如果都如貴國這般不按盟約辦事,那豈不亂了套?”
“可傾城和夢姬的事已是天下皆知,倘若有什麼變卦,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我們兩國麼?”
衛離微微一笑:“皇后的話似乎有道理。衛某也不是非要如此,只要夢姬公主肯與他人和親,這事情當然不會起變卦了。”
說來說去,他無非還是不娶夢姬,皇后有些爲難的看看國君,又看看雙目含淚,儼然泫然欲泣的夢姬,猶想力挽狂瀾:“衛離,夢姬對你癡心一片,你就不能成全她麼?”
衛離似笑非笑:“皇后娘娘,再說這話又會繞回原處,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等貴國想好了,再給衛某一個答覆吧。”
話落,他再也不肯留下,轉身就走,翩然的步伐帶着無比的自信,竟無人敢攔。
甫一出北洛皇宮,還未上馬,就見一騎絕塵而來,馬上的青衣騎士見到他,即刻朗聲大喊:“衛離!”
“師兄?”
“夜二爺!”衛一等人驚喜莫名。
衛離不假思索的迎了上去:“師兄你怎麼來了?家裡……”
“衛離,你快去旭國!”夜澈打斷他的話,迅速的翻身下馬:“皇上下旨,已改命我做迎親特使了,北洛國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你快去旭國救若雪,她可能有危險!”
“若雪!”衛離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毫不猶豫的吩咐衛一:“帶上所有人馬,立刻取道旭國!”
“對了師兄。”他又想起一事:“那個夢姬公主,其實就是那個楚宛琴,你讓她嫁豬嫁狗都行,就是別來惹我,要不然我剁了她喂狗!”
若雪裝成一個經商的男子,帶着衛雲衛風,還有丹楹等人,混在兩國經商的商人中到達了旭國。本來是不準備帶衛雲的——八哥生了娃娃,衛雲還要照顧他坐月子。
可八哥一聽若雪要去旭國,立馬一腳將衛雲踢出家門,衛雲是若雪的終極護衛,在若雪最需要幫手的時候,怎麼能不在她的身邊呢。
當他們一行人趕到旭國的都城湮都時,若雪卻覺得自己還是趕來晚了——因爲,等待她的是巨大的噩耗!
“少夫人,就前幾天,瑞王府不知因何故起了一場大火,那晚風特別大,風助火勢,瑞王和王妃不幸葬身火海了!”
若雪按住額頭,覺得腦袋有點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心裡難受極了!熱熱的眼淚,毫無預警的從眼睛裡漱漱的滾下來,像下雨一般……
站在離瑞王府不遠的地方,眯起因流淚而刺痛的雙眼,望着被燒成焦黑一片的瑞王府,若雪咬緊牙關,不由狠狠攥緊了拳頭——燒的還真徹底!屍體都找不到了,全是焦炭一樣的灰!
“郡主,是皇上乾的,屬下未能保護好王爺和王妃,罪該萬死!”
真是老天有眼,她知道東方昱和燕雙飛的死不簡單,正暗中在調查,不料竟碰到丹楹的爹了。
丹副將以前去衛家看過丹楹,若雪一眼就認出他來,不過她易了容,丹副將差點以爲她是騙子,幸好他還認得自己的女兒。
瑞王府出事的那天,丹副將一邊命人救火,一邊帶着人往王府的地下通道逃命,所以他幸運的逃過了此劫。
他是東方昱的心腹之人,所有的內幕瞭解的一清二楚,包括皇上和皇后,還有皇妃們怎麼想要害王妃的事,皆事無世細的向若雪稟報了一遍。
而且丹副將已經聯繫上了東方昱安扎在湮都城外的軍隊,這是東方昱事先就安排好的,他打算帶着隊伍殺進皇宮,替王爺和王妃報仇。
若雪心裡恨的不行,眼裡冒出的全是火花:“東方熙,你找死!”這個仇,她一定要報,不然枉爲人子!
次日,她恢復了女裝,穿上一身孝服,以東立昱女兒的身份,單槍匹馬的去皇宮裡找“皇伯父”東方熙,哭訴自己爹孃的被燒死的冤屈。
東方熙正焦頭爛額,因爲那天東方昱帶着人跳下峽谷後,他們的人馬跟着追過去,前後隔不了多久。可到了那峽谷後,根本沒有發現東方昱他們的身影。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這麼憑空消失了,是怎麼回事?
他原本想找魔王卜上一卦,看東方昱是死是活。奈何魔王也不知所蹤,他的那些精銳人馬同樣不知去向。
所以東方熙心裡沒譜,總要找到東方昱的屍體他才睡得着啊!如果東方昱還活着,那他就麻煩了!
正當他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若雪求見。
“太好了!”東方熙正愁想不到好法子,若雪卻自動送上門來了,他可以好好利用若雪一番。
當然,他等來的不是救命的郎中,而是要命的閻羅!若雪利用宮人帶她來見東方熙的機會,佯裝迷路,把事先帶好的無色無味的毒粉散的四處都是。
見到東方熙的一刻,不等東方熙假仁假儀的問完話,他就暈暈乎乎的倒地了,至於他那些身手不凡的侍衛,根本未防備若雪一個弱女子,也不知道若雪是是有備而來,結果都與東方熙一個下場,來不及喊叫就倒在地上了。
若雪抽出侍衛的腰刀,眸光一冷,一刀砍下東方熙的人頭,血噴了一地!
與此同時,丹副將帶着軍隊殺進了皇宮,與禁軍打成一片,旭國的皇宮裡亂成一鍋粥了,尖叫聲、哭聲、喊殺聲一片。而衛風和衛雲,還有丹楹也殺進來找若雪。
幾個人眼看就要在混亂不堪的庭院裡匯合,突然一條銀色的人影從天而降,抓了若雪就飛掠而去,速度快的令人望塵莫及。
“少夫人!”
“放開少夫人!”
衛風和衛雲施展輕功拼命追趕,最後竟然追丟了……
“羽修,你要帶我去哪裡?快點放我下來!”
抓住若雪的是羽修,他那一頭銀髮的正字標記,無論走到哪都極爲醒目打眼。
羽修不答。
“羽修,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不客氣了!”
羽修的動作慢了下來,然後緩緩落在一個山坡上。
山風有點大,若雪一身白衣隨風翻飛,彷彿要乘風歸去,一頭青絲也飄飄散散,竟有一種凌亂美感。不拘她是那種樣子,似乎都有一種吸引人目光的魅力。羽修默默的看着她。
入眼的景色極爲陌生,若雪眯眼四處打量,回頭惡狠狠地瞪着羽修:“你抓我來幹嘛?要帶我去哪?”
羽修輕輕一笑,俊美的模樣令天地都爲之黯然失色:“莫這麼兇,我只不過想帶你去見東方昱。”
“……我爹?他沒有死嗎?”
“是沒死,不過他中了毒,離死不遠了。”
若雪的目光在他臉上仔細研究了片刻:“好,我信你,趕緊帶我去。”
羽修在前面走,若雪在他後面慢吞吞的學烏龜爬。羽修幾次回頭,欲言又止。
若雪站定,很無奈地攤攤手:“我腳疼。”
羽修歪着頭思索了一會兒,很可愛地說:“我揹你吧,不過你要說你願意跟我到任何地方去,我才能揹你。”
“沒問題,過來揹我吧。”若雪一點也不扭扭捏捏。
羽修走到若雪身前,背對着她微微彎下腰。若雪抱怨:“你太高了,蹲下一點。”
羽修不疑有他,雖然覺得她真難伺侍,但還是依言蹲了下來。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腦後劇烈的一痛,似有針紮了進來,緊接着,不停的有針扎到他頭上和身上。
他迅速轉身,玉一樣的手掌已扣住了若雪的右手腕:“你對我用暗器?”
“對!”若雪迅速的踢了他一腳,趁他閃開的功夫,她左手一揚,一包紅色的粉沫灑到羽修的臉上:“叫你騙我!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嗎?沒見過人販子都是這麼拐買婦女兒童的嗎?”
“你……”若雪的動作一氣呵成,嫺熟無比,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羽修竟然連中她幾招,被她逼的手忙腳亂。
羽修之所以被若雪弄的這麼狼狽,完全是因爲他沒想到若雪看似柔弱,卻這麼彪悍,弄的他左支右絀,顧此失彼。再加上他沒有對若雪下狠手,所以才被若雪得逞。如果羽修真狠起心來,十個若雪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眼睛裡沾上了藥粉,弄得羽修眼睛都有睜不開,他放開若雪去揉眼睛。
若雪一得自由,立刻把左手一一擡,“嗖嗖嗖”,幾支袖箭閃電般的射向羽修。
羽修眼睛沒睜開,但他會聽風辯器,立刻翻身退了出去,避開幾支袖箭。
等到羽修再次來抓若雪時,忽然傳來尖銳的破空之聲,幾支箭矢勢如破竹,帶着凜冽殺氣向羽修射來,並伴隨着衛離冷冷的聲音:“羽修,休要放肆!”
他的話音一落,又是幾枝箭矢穿雲破月般的射向羽修的面門。
這幾隻箭矢來勢洶洶,挾着雷霆之勢,不可硬敵,羽修縱身躍開。但就在這一瞬間,衛離已似一道驚鴻般電射而來,落在若雪身邊,緊張的將她攬進懷裡。
不待他發問,若雪卻道:“別擔心,我沒事,我們先把這個傢伙收拾了再說。”
“不用。”衛離指給他看:“你看誰在對付他?”
若雪定睛一看:“天純子?他怎麼也來旭國了?”怪道說羽修沒空理會他們,原來天純子和他纏鬥在一起了。
“天純子說正是羽修殺死他師兄,他要爲師兄報仇。”
若雪擔心天純子,忽然想到天純子的功德牌在自己這裡,也不知有用沒有用,她趕緊拿出來給衛離:“給他……”話未說完,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地上栽去!
“若雪!”衛離嚇得肝膽俱裂,手一伸便將她捲入懷裡。他貼着她的臉,想喚醒她,可她一動不動,像睡過去了一般。
若雪醒來的時候,人還不甚清醒,整個人就被衛離輕輕攬入懷中,耳中聽到他輕輕的聲音:“傻姑娘,你有身子了還到處跑,你怎麼這麼傻啊?”又聽他說:“都怪我不好……”他好像有些語無倫次:“你真是幸運,到處亂跑亂跳,孩子居然也適應。”
然後又沒完沒了的道:“你都睡了兩天了,一定餓了,你想吃點什麼?你不吃孩子可要吃啊……”
孩子?這就有孩子了?若雪一個機靈,人徹底清醒了,她掙扎着要起身,衛離趕緊抱住她:“你要幹什麼啊?都是要當孃的人了,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若雪欲哭無淚:“你懂什麼啊?我身上帶着好多毒藥啊!都是些對孩子不好的東西……會不會影響到孩子啊?真是的,盼着來的時候不來,專撿不該來的時候來……”
她在自個身上狂摸一通,還好,衣服是換過了的,沒毒也沒藥,安全型的。
衛離嘴角直抽抽,怕她急壞了,只好柔聲安慰她:“沒事沒事,孩子皮實着呢,你又不是天天把毒藥背在身上,偶爾次把應該不要緊吧。”
說到毒藥,她又想起燕雙飛和昱爹:“衛離,姆媽和……”
“別擔心。”衛離抱着她搖晃着:“況島主送來消息,姆媽很好,岳父中了難纏的毒,況島主帶他去找能人醫治了,暫時不能回來。”
“啊?真是太好了!”若雪高興的都傻了,原來燕雙飛和昱爹都沒事。
可轉念想到她殺了東方熙,還把他的頭砍下來的事,她又糾結了:“我親手殺了東方熙,還砍下了他的頭,我以昱爹和姆媽被他害死了,這……”
“東方熙罪該萬死!死不足惜,你權當是替我殺的,反正你不殺他,我總歸是要找他算賬,反正他橫也死來豎也死。”衛離鼓勵她大膽殺錯人,反正都算在他頭上好了。
“對了,天純子爲他師兄報仇了沒有?”看來自己昏睡了兩天,發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衛離沉吟了一會兒,撫着她的臉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先吃飯,邊吃我們邊說也是一樣的。”
“天純子沒能爲他的師兄報仇,不過那個羽修畢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在天純子手下也未討到什麼好處。”衛離幫若雪佈菜,淡淡地道:“若雪,你知道嗎,羽修就是魔王,也就是轉世靈童。”
“……還真有這麼一個人啊?”若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只以爲是傳說。
“不過那個故事的確是傳說。”衛離微微一笑:“那個楚宛琴騙了我們,故事只能聽聽就罷了,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了。如今魔王已經迴歸魔族了,以後應該不會回來了。”
若雪總覺得忽略了些什麼,腦子裡靈光一閃,剛想說什麼,衛離卻自然而然地岔開話題:“你現在有了身子,可不能勞神!那些不能想的,不能玩的,以後都統統拋在一邊,知道嗎?”
一孕笨三年,被衛離這麼一攪合,若雪又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她一臉滄桑的嘆了一口氣——提前進入智障時期了……
後來,若雪終於想起當時她要問什麼了,不過,那都是一年以後的事情了。
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但是,祈國人的話題卻還沒有更新——北洛國的夢姬公主,被衛離在皇宮宴席上公然拒婚,這件事造成了很大的轟動。
有的人說衛離不知好歹;有的人說衛離是因爲愛他的妻子,所以纔不娶別的女子;也有的人說衛離是個怪胎……
衆說紛紜,但這件事卻給了那些對衛離有想法的女子們一個很好的警告,甚至是當頭棒喝——人家公主都不娶,會來娶你嗎?不要做夢了!
自此以後,覬覦衛離女子開始望而卻步,不再有前撲後繼的現像了。
到了早春二月,流言蜚語總算換了新內容——北洛國的兩位和親公主被夜大人迎回了祈國。
洛傾城公主人如其名,美的不同凡響,分外的好看,難怪她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的美譽。與生得傾天傾地的妖孽羿帝在一起,一點都沒被比下去——羿帝再也不敢說那句:“京城四美都不及我一半漂亮”了。
另一位公主卻換了人,原定的夢姬公主,因爲遭衛離拒婚羞辱後,她還一心掛在衛離身上,死活不換人和親,吊也要吊死要衛離那顆樹上。於是,北洛國君一氣之下把她送到魔族和親去了……
換的這位公主是夢姬公主的妹子,曉姬公主,北洛國君這次學乖了,讓羿帝自己看着辦……
誰知這位曉姬公主頗有乃姐之風,她一眼相中了兩個——夜澈,衛焰……
那一日,若雪懶洋洋的在庭院裡曬春日暖陽,衛離在一旁侍候茶水,正給她講一些江湖軼事。
風三娘在一旁納鞋底,邊上放着一雙已做好的紅色綢緞鞋——小巧而精緻的鞋子,不足半個手掌大,可愛的不得了。
看着那雙小小的鞋,衛離每每都想放在手中把玩:這也太小了吧?這要怎麼穿?小奶娃的腳真的這麼小嗎?想着想着,他性感的薄脣邊就會溢出讓人驚豔的笑容,襲人心神。
在這種溫馨的時刻,卻有不速之客來打擾,一來還來仨!——皇上攜傾城公主微服來衛家,帶着曉姬公主。
皇上微服來該,全府戒備起來,周羿頂着一張寡淡的臉,語氣平平地說:“曉姬公主看中了夜澈和衛焰,不過她只能嫁其中一人,她表示願意嫁衛焰,就這麼回事。”
敢情皇上是來做媒的,衆人還未說什麼,衛焰頭搖的像撥浪鼓:“皇上,臣的師兄還未娶,臣是小的,怎好跑師兄前頭,讓師兄娶吧,也算我做弟弟的一點心意。”
“……”衆人很無語,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無非是你不想娶。
周羿冷哼:“衛離不是跑夜澈前頭了嗎?你可以上行下效。”
衛焰表示打死不從。
總不能逼死人吧,周羿很好說話的,他若無其事的指了指若雪還未凸起的肚子:“如果是個女娃,必須嫁給太子。”
這下換衛離不幹了,冷着俊臉,一口拒絕:“不行!”
周羿也冷下臉,對着衛焰道:“那你就娶曉姬公主吧,二選一,看是讓你的侄女做太子妃,還是你娶曉姬公主,你看着辦。”
衛焰拼死進言:“若雪這胎都說是男的,臣只有侄子。”
周羿斜睨着若雪:“生他十個八個,總有一個是太子妃。”
若雪:“……”妃你妹,周羿你當姐是豬啊?
“其實這個問題挺好辦的。”傾城公主不僅人美,聲音也美,也很知禮,她溫溫柔柔地道:“瑞國夫人不必爲生男生女發愁,我們北洛國後宮有秘方,只要照着秘方上規定的做,想生兒子就生兒子,想生姑娘就生姑娘。”
怒!
這還有一個賣狗皮膏藥的,究竟誰在爲生男生女發愁啊?傾城公主你搞清楚重點木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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