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接着一日,唐念念的身影就似從萬毒潭失蹤,一反她在蛇窟和瘋人谷中的大動靜,連人影都看不到一絲,萬毒潭中也平靜得如常。
可是這樣的平靜平常反而更讓人覺得有種莫名的焦慮,總覺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壓抑沉溺,找不到源頭,只能等爆發的那一刻發生。
這日,萬毒潭深處起風了,感受不到風,只能從瘴氣的流動發覺。
“這萬毒潭常年都飄忽不定,這些時日怎麼好似總往一處流動了。”一年輕青年男子無意的喃喃,皺着眉頭躲避四處神出鬼沒的毒蟲。突然雙目一亮,朝身邊的人說道:“莫不是那裡就是出口?”
他身邊的灰袍男子撇嘴鄙夷道:“若是這般容易就找到出口,這裡還能稱之爲四練之一?”
“說的也是。”年輕男子一嘆,似是泄了一口氣,不滿道:“這瘴氣越來越重了,能看見的地方已不足一丈,再往前怕真的要變成睜眼瞎了。”
“少說點話,這裡可不是隻有瘴氣。”灰袍男子道。
那青年男子聳聳肩就安靜下來。
寂靜中,兩人也不知道行走了多久,灰袍男子突然做了一個禁聲留步的手勢,帶上青年男子隱入周旁的叢林內。這時數道影子從某處突然竄出,極快的在瘴氣中穿行,下一刻就不見了蹤影。
青年男子咋舌,準備站起來,低聲驚詫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幾日總能見到這些人,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找什麼……唔!”
青年男子還沒有說完,灰袍男子突然伸手將他扯了回來,冷眼警告瞪視着他。
青年男子眼波閃了閃笑意,卻沒有再出聲。
果然,只見剛剛纔不見的幾道身影又竄了回來。
灰袍男子依舊沒有站起來,青年男子見此也安靜的隱匿着。目光就見到那那羣人又竄了過去,只是人數都有所改變——人數減少了!這時,一名黑衣人又出現在兩人視線內,這人全身緊繃,左右環顧,顯然也發現了此處的不妥,自己的處境不佳。就在青年男子以爲這人又該走出了視線外,他身旁的灰袍男子目光卻突然一凜。
刷——
一柄戰槍突如其來,勢可破竹,周圍瘴氣都被席捲。
滯!
黑衣人避之不及,戰槍入體,命喪黃泉。
一切發生的瞬息之間,青年男子瞪着眼看着,直看着那戰槍被抽出,順着流血的槍刃往上看,便見身着一襲破爛黑色武袍的刀鋒男子。
“屍體。”男子聲音如他人一般的沉啞內斂。
“嘶!”一聲陰冷的蛇吐信,意外的讓人感覺到這聲音裡的不滿。但見一條巨大的蛇尾從瘴氣裡伸出,將死去的黑衣人捲起,縮了回去。
這是什麼?人和蛇的合作?在這萬毒潭還需要毀屍滅跡不成?或者,是給這巨蛇的食物?
青年男子訝異的勾勾脣,心中胡亂的思緒一通。
“嘶嘶~”蛇吐信子的聲音又突然響起,瘴氣一陣波動,就見一個巨大的蛇頭冒了出來,一雙豎起的漆黑陰冷蛇瞳正好盯着兩人藏身的地方。那蛇口人性化的向兩邊拉長,形成一個詭異的……笑容?轉頭就朝那拿着戰槍的男子“嘶嘶”吐了幾聲,擡起的下顎好像在鄙夷着他什麼。
嗤!嗤!嗤!真是沒用,看吧,還有兩隻在藏着呢,要不是本蛇王,你還不得放了漏網之魚?
蛇怪滿心的嘲諷戰蒼戩。
可惜,顯然戰蒼戩並聽不懂它的蛇語,不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對它實在人性化的神態有所瞭解,單單從它的神態上就可以猜出它的意思,卻也不過無視而已。
戰蒼戩並沒有理會蛇怪的鄙夷,目光投向蛇怪剛剛看着的方向,眯起了眸子。
“……”青年男子轉頭看着灰袍男子。這是被發現了?
灰袍男子冷冷瞪他一眼。要不是你,能被發現?轉頭不在看他,起身就走出了藏身之處。
青年男子無奈的聳聳肩,他也不是故意的不是?不緊不慢的也跟着灰衣男子走了出來。
兩人的現身並沒有讓氣氛緩和,青年男子看着戰蒼戩氣勢凜然的模樣,哈哈一笑,擺手道:“這位兄弟,我二人不過是萬毒潭中小小的試煉者之一,和你可無冤無仇,要是在這裡礙着你了,我們走就是了。”
戰蒼戩沉默,目光落在黑袍男子身上。
青年男子推了一把灰衣男子,“說句話,我們走就是了。”
灰衣男子冷瞪了他一眼,道:“這裡佈置了陣法,除非破陣,或者解陣從中離去。”看向戰蒼戩,接着道:“不管是哪一樣,都會影響到他們。”
青年男子詫異道:“佈置了陣法?難怪那些人都走散了。那我們怎麼沒事?”
灰衣男子聲音已經有了一些恨鐵不成鋼的不耐,“我們學的功法。”
“哦!”青年男子這才恍然大悟了般,接着皺眉頭糾結道:“那可怎麼辦啊?那不如我們就在這陣裡等着,等他們辦完了事再走也行啊!”
青年男子笑容明朗如陽,朝戰蒼戩道:“你說呢?”
還未等戰蒼戩回話,那和熙暖陽般的青年男子突然發難,一柄長劍射向他的命門。
戰蒼戩翻身避開,看着青年男子的目光頓時光芒大懾,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詫異,“馭劍術?”
“咦,見識倒不少!”青年男子滿臉驚訝,雙眼卻沉了下來,對身邊灰衣男子叫道:“喂,幫忙啊,難道你不好奇這陣法裡藏着什麼秘密?而且這傢伙好像也不簡單啊!”
“嗤。”灰衣男子雖然對他又是這般出其不意的偷襲手段不滿,出手卻不慢,從背後拔出一柄黑色重劍,躬身攻向戰蒼戩。
戰蒼戩腦中精光一閃。雙劍流,這種派系好似在哪裡聽說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嘶嘶嘶嘶~”蛇怪在一旁一動不動的看戲,甚至幸災樂禍的嘶叫。
空中飛劍與戰槍碰擊在一起,只見飛劍微微顫抖,戰蒼戩也被灰袍男子近身,刺破手臂。青年男子眉宇一展,流露一抹讚賞驚歎,“好強的勁力。”
再看去,只見戰蒼戩被刺破了手臂也不躲不閃,反而一身氣勢受了血的刺激越發恐怖,攻勢也越來越猛烈,不由又是一嘆,“好強的戰氣!”
雖是在讚歎,空中那把飛劍也越發的凜冽刁鑽起來,將戰蒼戩擾亂得煩不勝煩,不時就在他的身上添上新傷。
若是他人,只怕早就力截,反觀戰蒼戩卻只有越來越強,氣勢如山壓迫在心頭,讓敵人有種根本就無法將之殺死,反而越殺越強的無力。
“吼!”戰蒼戩一聲低吼,舉手一槍,似有一聲龍吟伴隨而來,刺向灰袍男子。
灰袍男子氣血上涌,狼狽避開,雖避開了要害,卻還是被刺穿了臂膀,一口鮮血從口噴出。
“沈九。”青年男子一呼,空中飛劍幾乎眨眼要穿了戰蒼戩的眉心。
“嘶!”一抹血色影子速度絲毫不慢的射來,正好抵擋在戰蒼戩前面,將飛劍一口咬住甩了出去。嗤!怎麼說這傢伙都是主人的屬下,看樣子主人對他還算不錯,要是主人醒了發現他是和本蛇王一起時死了,還不得拿本蛇王開罪?
想到唐念念曾經說過的那些話,現出本尊的血色小蛇在空中抖了抖。它的皮肉血啊……
青年男子走到灰衣男子的身邊,飛劍也被他收回手中,只見那上面一道裂痕明顯,這把劍算是毀了。充滿興趣驚訝的目光落在血色小蛇的身上,青年男子驚道:“妖獸?”
一般就算本事難得獸類也只被世人稱之爲兇獸而已,真正能被稱之爲妖獸的,這世上稀少之極。
“嘶~”血色小蛇撇了青年男子一眼,在空中晃悠悠的。嗤!被本蛇王給嚇到了吧~
見它如此高傲的神態,青年男子卻一點不怒,笑得如初見時一樣和熙爽朗,對戰蒼戩笑道:“這位兄弟好本事啊,居然收了一頭妖獸。”
“嘶嘶嘶嘶!”血色小蛇怒瞪雙眼。就憑這人也配?哼!
青年男子目光一閃,看出點了名堂。
這時沈九扶着肩膀站了起來,凝眉對戰蒼戩道:“原來是戰家人,這招戰龍雲翔果然高強。”
戰蒼戩面色徒然沉寂,拿出丹藥吃進口裡,冷聲道:“你們是誰!”
青年男子眼睜睜看着他吃藥恢復,笑了一聲:“我還道你真的不會痛不會死呢。”
沈九看了他一眼,對戰蒼戩道:“我是沈九,他是朱八。雖不能實名相告,但我等家族與戰家並無仇怨,算起來倒有些淵源。”心中暗想:戰家到底是沒落了,連他們身後的家族都不知道了。
戰蒼戩戰意殺機一點不減。
朱八見此,洋洋笑道:“戰兄弟何必這麼謹慎,要知道有你身邊這條妖蛇在,真打起來,我們兩個可討不到好。何況它後面的靠山,我們也惹不起啊~”說完,他就盤膝坐在地上,從懷裡拿出一塊肉餅,對血色小蛇招了招,道:“餓不餓,要不要給你吃?”
剛開始他還有幾分心思想那屍體是給它做食物,這會認出它的妖獸身份自然就摒棄了。要知道,妖獸的傲性比人更甚,是絕不會吃死人肉的。
“嘶~”血色小蛇不屑的撇嘴。雖然剛剛的話說到本蛇王的心坎去了,可是也別想本蛇王吃你的東西。看了戰蒼戩一眼,它就飛回了蛇怪的體內。
“呵呵,真傲。”朱八樂呵呵的說道,然後自顧自的咬着肉餅吃起來。
沈九盤坐在他旁邊,從包囊裡拿出藥散,解開衣裳就自己包紮傷口。
一塊肉餅在朱八口裡很快的吃完,咂咂嘴,盯着一身狼狽卻氣勢不滅的戰蒼戩,驚訝的“咦”了一聲,隨即道:“你剛剛吃的至少也是地品五級的丹藥吧?傷口復原的這麼快,真有錢啊!看看我們沈九,還只能用玄品的藥散,看在打鬥一場的面子上,要不給我們也來一顆?”
這人初看陽光爽朗,然而幾句話的功夫就透露出了他無賴的本質。
戰蒼戩沉聲道:“你們想如何?”
這兩人身份神秘,目的不明,看起來並非司陵家族的人。他們知曉自己戰家人的身份,那麼一定對戰家滅門的事情有所瞭解。
雖然對戰家滅門之事極爲在意,但是戰蒼戩也不會因此就怠慢了唐念念吩咐的事情。若是這兩天膽敢打攪唐念念,那麼哪怕斷了戰家之事的線索,他也要阻止。
朱八連聲道:“不必緊張,不必緊張。沈九也說了,現在我們是要出去不行,要進去也不行,再動手還是不行了。當然,你們要想殺了我們也不是那麼簡單。所以,依我看不如這幾日就讓我們兩人跟着,還能幫你解決你想解決的那些人。”
戰蒼戩看了眼沈九,發現他神色雖然冷沉,但是對這朱八說的話沒有一點反對,便是說這朱八纔是能說話的人?
“目的。”他自然不會相信他們會如此好心,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朱八哈哈笑道:“我也不瞞你,我對那條妖蛇和隱藏在這陣法的人很感興趣,事情結束後結交個朋友就好,當然,要是能收爲門下就更好了呀~”
沈九這會開口:“他雖乖張了些,但是說的話必會做到。”
戰蒼戩看着兩人,沉默了一會道:“主子到時見不見你們,我無法做主。”
“哈哈,到時候的事到時候說,現在的事現在做。”朱八四處張望,拍拍身上的灰滯,又對戰蒼戩一笑,道:“怎麼說我們現在是一夥的了,你看沈九這傷,給顆丹藥來隨便吃吃吧?”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地品丹藥就是糖豆一樣,還……隨便吃吃?
同站起來的沈九面色一黑,道:“戰兄弟不必理會他。”
戰蒼戩也沒有打算理,只道:“我名爲晉伐。”
沈九從善如流,“晉兄。”
朱八見依舊無用,也不再索求,目光落在縮小的蛇怪的身上,笑容和熙道:“蛇兄,我們倆個一起走。”
蛇怪仰着下顎撇了他一眼,繼續滑行,似是勉爲其難的答應了,再看了眼戰蒼戩,心中哼笑:讓你隨便讓人跟着,讓你擅做主張,本蛇王就不開口,到時候所有的錯都你揹着,看主人怎麼罰你。
……
五日後。
戰蒼戩看着周圍瘴氣明顯的流動,甩掉戰槍上的血液,拿出唐念念所給的‘化灰’灑向屍體,看着屍體化作灰燼。這些天瘴氣流動的異樣越來越明顯,入陣的人也越來越多,高手更是好幾。到了如今,也不再需要蛇怪將屍體拋到別處來引誘敵人上當,只能用‘化灰’來快速掩去所有痕跡。
“晉伐不會是帶着一身的丹藥吧,還全是地品之上。”朱八這些天就看着他吃藥用藥,在別人眼裡難得的丹藥在他這裡就好像不值錢一樣。
這五日來,出手的幾乎都是戰蒼戩,他們兩人就在後面不時的偷襲一下,所費元力並不多。本覺得他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實在不妥,誰知道人家就平平淡淡的掏出丹藥吃進嘴裡,一會後又恢復了,看得他們都不禁無奈無力。
戰蒼戩側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的將‘化灰’的藥瓶收進懷裡。
當初他何嘗不是和他們一樣覺得奢侈浪費,可是當唐念念就這樣將這些丹藥不要錢一樣給他後,他就算不想浪費,唐念念還嫌棄他辦事沒效率,藥用得不夠爽快。有這樣的主子,他如今能依舊謹慎用丹藥已經算是不錯了。
朱八對他的無視絲毫沒有異樣,他說出的那句話也不過感嘆而已,戰蒼戩若是能答自然是好,不答也沒有什麼。伸手在瘴氣裡揮了揮,他聳肩嘆道:“這瘴氣的流動太明顯了,只怕以後不只司陵家族的人,就連裡面試煉的人都會跑過來,就算是有我們三個,也不好打發啊。”
戰蒼戩道:“天品之下無礙。”
朱八撇撇嘴,接着走到蛇怪的身邊,拿着自己那柄裂痕的飛劍,對蛇怪道:“蛇兄,這把劍可陪伴了我十幾年,就這樣被你一口給咬碎了,你背景深厚,好東西肯定不少,隨便拿出一件打發一下我吧。”
“嘶!”蛇怪張嘴一口毒氣朝向他的臉。這五天它也算被這個人煩死了,要不是這人拍馬功夫不錯,它說不定怒起殺了他。好東西?能有什麼好東西,傳承的寶物都給主人給拿走了,還想問它要東西?
朱八敏捷的躲過,離遠了一些,道:“不給寶物,那給幾片蛇兄的鱗片怎麼樣?”
“嘶嘶嘶嘶”提到這個蛇怪更怒,本能的抖了抖,只是還沒有等它動作,朱八已經離得更遠,連聲笑道:“不給看不給,蛇兄精貴,鱗片豈是我能要的,呵呵呵。”
算你識趣。蛇怪撇了他一眼。
朱八嘟囔道:“你不給,就只能找你的主人要了。”
這時,一股詭異之極的感覺落入每個人的身上。那是似整個空間都停頓寂靜了一瞬的詭異之感,接着幾人的面色同時一變。
本來緩緩流動的瘴氣突然激烈起來,像是受了什麼牽引,兇猛如海浪的向那個方向涌去。
“這……”朱八怔怔往那個方向望去,眼中閃爍不定。
沈九已經無聲的站到他的身邊,密語道:“此人怕也是……”
“我知道。”朱八打斷他,同樣密語:“若非如此,豈能弄出如此的陣勢,只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哪一家的,竟然如此膽大妄爲,在這裡修煉功法。”
“以這般的氣勢,實力在你們之上。”沈九凝眉。
朱八聳肩笑道:“既然出至一個地方,我族也非庸族,我們也與這人無仇無怨,實力高低又有什麼關係。只是可惜了。”
“可惜?”
“我本來還想將這人收入門下,這樣那妖蛇也等於歸我所有,可惜這人實力高強,怕是不可能臣服於現在的我。”朱八無奈,隨即又道:“不過也沒有關係,不管是前輩還是同輩,結交總是沒有壞處的。”
沈九搖頭道:“同輩中能夠引起這般陣勢的不出三人,此三人都不在這裡。”
“這可說不準。”朱八笑道:“養精蓄銳,悶聲發大財的道理,可不止我們懂。”
沈九看着他一到正事就一反平日無賴無知的模樣,點頭沒有再說話。
戰蒼戩只看着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或笑或眼波閃爍,就是沒有出半分聲音,已經猜到他們定是以一種他不明瞭的絕技在交談着什麼。
“情況有變,近日多謝二位相助。”戰蒼戩言道,一瓶丹藥修過去,轉身準備離開。
只是朱八可不慢,身影一動抓住他的臂膀,將丹瓶還到他的手裡,叫道:“晉伐你這樣做可就違反約定了,難道你打算一瓶丹藥就打發我們?”
戰蒼戩確實是這樣想的,雖然他確實想從兩人口中得到戰家的情報,只是如今瘴氣這般動盪,就不知曉唐念念是否出了什麼事。
不等他言語,朱八就已經道:“看你樣子怕是擔憂裡面的人的安危,這一點你就不用着急了。”他指着安然如平常的蛇怪,道:“這妖蛇是你主子的座下契獸,你主子難受了它也別想好過,看它這副樣子就知道你主子一點事都沒有。”
戰蒼戩冷目看向蛇怪,蛇怪擡着下顎也盯着他。嗤!本蛇王就是故意的怎麼了?誰叫你一點常識都沒有?這可不能怪本蛇王!
蛇怪眼底血光閃爍,怎麼也不肯承認心裡那一點點的心虛。
“若是打攪了主子,你當如何!”戰蒼戩沉沉說道。
蛇怪撇開眼“嘶”了一聲,雖然沒有認錯。但是相較剛剛,顯然要好了許多。
朱八打着圓場,道:“現在可不是鬧內訌的時候,這動靜可沒有減弱的跡象,只怕還會越來越大,你們可要做好對敵的準備啊。”
正所謂一語成讖,說的就是朱八這般。
一天更勝一天的動靜,整整十天後,萬毒潭的瘴氣毒氣已經形成了一個漩渦,漩渦的中心正是陣心所在。
然而,哪怕明明誰都能看到瘴氣的劇烈流動,偏偏等真的要求尋根源時,又發現越深入瘴氣毒氣越濃,幾乎成了液狀,而且流動也跟着混亂,讓人根本沒有辦法段時間靠近,更別說尋到根源了。
戰蒼戩三人一蛇這十日來遊走在陣法中殺人阻人,也是忙得夠嗆。
朱八剛抽出滴血不沾的飛劍,喘息對戰蒼戩抱怨道:“這動靜到底要弄多久,雖然有陣法阻止,但人也太多了。”
戰蒼戩丟去一瓶丹藥。
朱八也不客氣,接過來就收入懷中,笑道:“這纔像話。”
沈九看着他這副無賴的樣子,搖頭不言,目光落在那涌動的毒瘴上,道:“這毒瘴似乎有意不傷及我們。”
朱八哈哈道:“這就說明這佈陣的人好本事。”他有意的看了戰蒼戩一眼。
戰蒼戩只當沒有看見,絲毫不透露半分信息。
要說這場動盪到底是誰造成的?正是唐念念沒有錯,只是這一切本是可以不用弄得這麼大動盪,一切源於她的貪得無厭。
陣法中心,一襲無塵衣裙的唐念念盤膝坐在半空,身體周圍圍繞着一道道碧綠光華,生生不息,形似一座光華凝聚而成的丹爐,古樸的洪古氣息內斂,只是溺出的一點生氣就讓唐念念地上的枯竭的花草都自然生長,競豔開放。
洶涌的毒瘴涌入的中心正是光華內的唐念念,只是想入唐念念的身體,必須先通過那座光華丹鼎。通過丹鼎錘鍊的精華一點點融入唐念念的身軀內,被化爲自身修爲,就這樣整整持續了十日,直到修爲到達瓶項才停下。
丹鼎光華一斂,其中的唐念念雙眼也在這時睜開,裡面碧綠如同蘊含無盡的生機,勾魂攝魄。
“綠綠,這些……”
“主人……還有,還有,凝成靈珠,以後再用~”
唐念念聽到腦中的話語,眼眉都是笑意,點着頭從丹鼎中站起身,然後以運轉碧泉訣,將剩下的毒瘴精華凝練靈珠儲存。
因不用顧忌身體承受修煉,唐念念與綠綠心神相融,驅動攝靈陣,就開始接下來的搶劫行動。一塊塊濃黑的毒瘴靈珠凝結,然後被她收入內界,填充她的小寶庫。
這樣連續又過了兩日,這萬毒潭的瘴氣卻是幾乎被吸了個乾淨,唐念念纔將綠綠收入體內。
這次萬毒潭之行,不但增長了修爲,還一點不剩的將毒瘴裡的精華搜刮個徹底,加上將這些毒瘴幾乎吸之殆盡,等於是報復了它。
唐念念此時的心情是在不錯,嘴角勾勾,腳下藥力瀰漫,所在之地本是被毒瘴侵蝕的枯土都有綠芽破土而出,生機勃勃,當真可謂是步步生蓮。
她這一走,一直靜止不動的林騰也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清晨的潮氣瀰漫在萬毒潭內,沒有了九成九瘴氣的萬毒潭看起來有些蕭條冷漠的美麗,那些殘餘的瘴氣就如薄薄的雲霧,飄然在空氣中。
朱八怔怔看着上空明媚的蔚藍,一會翻身而起,朝身邊的沈九悠悠的嘆:“萬毒潭就這麼毀了啊。”
沈九無語。是啊,十七天,就這樣毀了。
“嘶嘶嘶嘶~”這時蛇怪蛇臉上浮現着詭異的討好,往前方滑行。
戰蒼戩一見,目光也落在了那個方向。
至於朱八和沈九兩人,也都凝眼看去。
淡淡的雲霧迷離中,倩影許許,由遠至近,從朦朧到明晰。
墨發披肩,臉若銀盤,一雙水波盈盈,明淬剔透的眸子,此時正是濃濃的笑意,脣不點而朱,翹起的弧度自然歡愉。她身穿是淡白色的衣裙,衣料如水飄逸輕便,寬大裙幅繡着水藍的翠蘭,勾襟玉扣襯得她面龐更細緻水潤,外披碧水薄煙紗。
朱八眼瞳定了定便浮現欣賞,心中暗歎:好一個碧水晶玉一般的女子,這容顏暫且不說,就這身剔透靈氣,怕是生來先天靈根之軀了。
讓他更吃驚的卻是唐念念容貌的年輕,看這般模樣這年紀怕還不到二十。
“主子。”戰蒼戩上前。
唐念念笑着點頭,“恩。”
戰蒼戩也看出她的心情正好,冷峻的臉色也不由跟着柔和一分,然後看向朱八二人對她簡單的解釋了來歷,請罪道:“是屬下擅做主張。”
“哦。”唐念念對此並不在意,雖然她在修煉,但是靈識還是分佈在外,對於朱八兩人的事情都看着眼裡。
戰蒼戩一聽,就知道她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唐念念突然問:“多久了?”
戰蒼戩想了想,道:“從主子入萬毒潭已有十七日。”
十七天了?加上之前五天,就已經過了二十二天了。本來還說會快點回去的。
唐念念眨眼,不再浪費時間,道:“走。”
“嘶嘶嘶……”蛇怪不滿的嘶叫。從她出來還沒有看它一眼。
唐念念低頭看了它一眼。
蛇怪這才安靜下來。
朱八看着這一幕,眼中閃過一抹驚異。這妖蛇的傲性他是見識過了,卻在這女子面前如此乖巧聽話?
眼見唐念念身如輕羽翩然離去,朱八腳下一躍來到她的身旁三步外,誠懇道:“姑娘且慢。”
唐念念側目看他,那淨透的目光像是將他看得剔透,朱八面色卻絲毫不變,繼續道:“在下是天芒朱家八子,朱禪。”
唐念念眨眼,道:“唐念念。”
“唐?”朱禪將這個姓氏在腦中一轉就不在所知家族之列,況且她連家族所屬地域都不告知,顯然是有意隱瞞,這個名字也定是她在這裡的假名罷了。
對於她有意的隱瞞,朱禪一笑而過,說道:“唐姑娘這下是要去何處?”
唐念念不答,不在看他,繼續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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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禪啞然,她那“關你什麼事”一眼實在將他堵了一下。
“朱某並無他意,只是想和唐姑娘結交一番。看唐姑娘的修爲往後必是要在家族中一鳴驚人的,朱某不才,但多一個朋友總歸有好處,這是朱某的名牌。”朱禪從懷中拿出一塊玉牌,中間刻有一個禪字,普通人或者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看是元力越高的人就越能看出這一字中的凜冽劍氣。
“你是劍修。”唐念念接過了名牌,結合他身上的劍氣,讓她確定了這一點。
朱禪眼中閃過驚異,仙源中人都知曉所謂天芒的家族都是劍修,她這一說有是何意。莫非……她是某家在外的私生兒女?
“沒錯。”
朱禪停下腳步,笑道:“朱某在此不送,若是唐姑娘有事尋我,那名牌作用想來唐小姐知道該怎麼做。”
唐念念點頭,不久人影就遠去不見,在他身後跟着戰蒼戩、蛇怪、林騰跟隨而去。
沈九走近,道:“爲何不跟上?”
朱禪笑道:“只要她身上有着屬於仙源的一切,總有一天她必會來到仙源。既然是這樣,我們也早晚有相見一日。現在跟上去的話,反而讓人家姑娘覺得我孟浪,那可不好。”
沈九氣息一頓,道:“聽你這樣說,莫非是想追求她?”
“一個容貌絕色,修爲高深,性子簡單的女子,有機會爲何不追?”朱禪理所當然道。
見他有恢復這副無賴的樣子,沈九頓時失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趣。
日頭漸漸冒出山谷,霞光漫天。
唐念念在一處樹梢上落在地上,看着面前站立的衆多人馬,目光在他們身上流轉,問道:“誰是萬毒潭潭主?”
衆人環顧,一名光頭老者上前,目光復雜的看着她身後的林騰,再落在她的身上,“老夫便是。”
唐念念伸手,“毒令。”
光頭老者也沒有猶豫,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丟向她,然後道:“不知閣下可否留下林谷主。”
唐念念沒有一點考慮的搖頭,拿着毒令就往萬毒潭出口而去。
這一路,卻是無一人敢攔。
誰敢攔?連萬毒潭潭主都親自給毒令讓路了,他們又哪來更大的本事去攔截她?
“潭主,就如此簡單放過他們?”看着唐念念如此飄然的離去,光頭老者身邊一名心腹低聲道。
光頭老者冷厲掃視他一眼,道:“老夫實力尚不如林騰,雖有使毒功夫,可她卻是實實在在的天品煉藥師,連林騰都被煉成了傀儡被她帶着,老夫上去不是送死!?”
“傀儡?!”那人一驚。
光頭老者冷哼。可不就是傀儡嗎。他與林騰認識十幾年,豈會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萬毒潭與陰煞殿相隔一條高山瀑布。唐念念飛躍在山岩上,幾息之間就上了高山之上,轉目看向山頭一個巨樹梢頭,出聲道:“雪津。”
雪津從樹梢飄下,提着食盒走近,道:“恭喜主母出關。”
唐念念從他出現目光就落在他手上的食盒上,笑顏盎然,問道:“這些天孤鴻在做什麼?”
雪津井然有序的擺開桌椅,將食盒放在桌上,站在一旁無聲無息道:“莊主在四練入口等候着主母。”
唐念念準備用膳的手一頓,“很快。”
一口一口吃着桌上精緻的膳食,唐念念心思卻全部都被雪津的話給吸引了過去。不由的想着,孤鴻一直在四練入口等着自己,那麼他自己有按時用膳麼?前幾天似乎下雨了,他不會淋雨了吧?
雖然明明知道司陵孤鴻的實力高深莫測,不會那麼容易生病難受,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整個心神都糾在一起。
唐念念嚥下一口燕窩粥,溫熱的粥水好像從脾胃一直暖到全身,舒服的雙眼都眯了起來。
這種,有人等着自己,想着自己的感覺,真的好舒服。
在她正高山瀑布上用膳時,萬毒潭的消息也傳到了司陵家各人的手中。
司陵孤鴻看着的情報,連日來身上的霜寒氣息一笑而散,“三日之內就要回來了。”
一旁看到他的喃喃的朱妙瀧也鬆了一口氣,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偶聽到的事情,微笑說道:“莊主,屬下聽聞大雲海東雲城今年的碧海蓮近期就要開放了,算算時日,若是主母能在三日內迴歸,然後啓程大雲海,倒是可以在大雲海少主生辰前幾日到達,先與主母在東雲城玩樂幾日。趕得巧的話,說不準還能正好碰到碧海蓮齊放之日。”
司陵孤鴻聞言眼波一閃。大雲海內東雲城的碧海蓮景色他曾看過,雖不是百花齊放之日,但是那碧藍連天的一幕,的確美麗之極。
念念若是看到那一幕,定會開心。
“準備行裝。”
朱妙瀧一笑:“是。”
長生殿。
司陵淮仁同樣得到情報,只是他所得的不過是萬毒潭的現狀與唐念念現身的消息。
宣紙他的手中化爲灰燼,伴隨着他的沉默,整個殿堂內都壓抑逼人。
“吩咐下去。”司陵淮仁出聲。
所有人的心神也隨着他的話提起心神,只聽他道:“封鎖唐念念在四練所作所爲的消息,尤其是天品煉藥師的身份,陰煞殿所有不用出手,將鴻兒那個任務交給她。陰煞殿主不在殿內,不可挑戰。”
一人領命去了。
司陵歸雁疑惑道:“就算封鎖也隱瞞不了多久,只要她出手,早晚會被人所知。”
司陵淮仁看他一眼,冷淡道:“與鴻兒一起,她不會出手,哪怕出手也不會猜想到她的實力。一個不到二十年紀的天品煉藥師,是福亦是禍,在沒能被自己掌控之前,決不可被他人掌控。”
司陵歸雁若有所思的點頭,他終究沒有他那份老辣,如此之短的時間就看的如此之遠。
陰煞殿,卻是訓練銀面修羅之地,唯有通過陰煞殿的入殿機關,完成所給出一門任務即可得到陰令。
這機關對於唐念念來說根本無用,不說她敏銳的五感和靈識作用,在來之前司陵孤鴻就給她將裡所有機關破解之法說得清清楚楚。
有這般的作弊手段,由唐念念領頭的幾人這一路可謂是走的輕鬆簡單之極。
一出機關迷宮,月光傾灑。炫黑的宮殿沉重晦暗,一個個如同鬼魅的人影來往穿行。
唐念念自然走向殿內,白色無塵的衣,毫無遮掩的面容,惹得一些似有似無的目光。過了一道轉角,裡面便是接受任務的地方。相較外邊,這裡的人流纔多了些,有些輕微的談話聲,也多了一些生氣。
唐念念往前的步子這時一頓,有所感覺的看向左方。只見一道白影突然不知從哪裡往這邊竄來,接着就聽到一聲女子的驚呼聲:“小白黎!?”
“吱吱吱!”白影停在的地上卻是蛇怪的面前,一爪子就往它的蛇臉上揮去。
“嘶嘶嘶!”蛇怪眼中血光大勝,蛇頭一側,蛇尾反擊甩來。
兩者一觸既分,然後相隔五步距離遙遙相望,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