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衆人心中是如何想,又如何做,在此時已經進入深淵中的唐念念等人並不知曉,也不會去在意。
一入深淵內,就和當初在司陵家族的四練中一樣,漆黑無光,壓抑寂靜,卻是更甚。
陸地不比深海。人終究是陸地上生活的生靈,入了海水中終究沒有陸地上的得心應手。
正如宮蛟說的與地圖上畫的一般,隨着深入深淵之中,裡面全是洞穴,連綿不絕,猶如螞蟻窩一般。只是不管是洞穴通道的大小還是可怕都並非螞蟻窩可以相提並論的。
“嗷嗷~”綠綠窩在唐念念的懷裡輕聲叫喚。
【這邊,這邊,有東西~香香】
唐念念隨即就指揮蛇怪望綠綠說的方向洞穴行去。
所謂作弊說的便是他們這一行人,在他人還在冒險猶豫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尋寶器一樣的存在。根本無需擔心方向迷路問題,只需的按照感應走,然後取寶離開。
不過若說阻礙倒也不是沒有——不過行進一處洞穴片刻,海水中隱隱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這波動來的極快也不易讓人察覺,等反應過來便見一頭海獸已長大利齒,將蛇怪和唐念念等人包裹其中。
然,無需蛇怪動作,一絲銀光一閃而沒,眼前的海獸已成爲開膛破肚,連吼叫聲也沒有便失去了生命。
唐念念眨眨眼,知曉是司陵孤鴻出手,揚起一抹笑就靠在他的懷裡。雖然這海獸身上也有煉藥煉器的材料,卻是如今唐念念看不上眼,沒有打算費時間去分解收集。
一路上按照綠綠的感應,終是見到幾株紅葉藍花珍珠大小的青色果實,生長在夾縫中無風自動。
“雲遊草。”唐念念看着這幾株海中藥草,雙目一亮,從蛇怪頭上下來,便取了工具慢慢的將之移植到內界。
對於藥草唐念念向來有着不一樣的認真和耐心。只見她雙眸輕垂,神色帶着歡笑,手上動作卻是輕柔。
司陵孤鴻就站在她的身邊,見她動作也不打攪,下一刻人影在海水中一閃而沒,不知道去了何處。只聽到幾聲一起而消的獸吼傳出,片刻之間等唐念念處理好了那幾株雲遊草後,他也已經重回了她的身後。將她抱入懷裡,再落蛇怪的頭上。
初得了靈藥,唐念念興致勃勃,雙眸中含着晶亮的笑意。躺在司陵孤鴻的懷裡,拍拍蛇怪的腦袋就讓它繼續前行。
十日後。
從初入海底深淵迷宮到深入,此時唐念念等人卻是已經到了五層所在。整整十天的流連,從一層到五層,期間唐念念所得多數都是海中靈藥,亦有一些靈玉異石。周圍的所遇到的海獸越來越強,卻也越來越少,水中的溫度與壓力卻是越來越高。
蛇怪穿行在無邊黑暗的海域中,若不是綠綠的感應明確,只怕它也早就迷失在其中。這海中洞穴似不斷的在變化着,岩石海草似乎是活了一般,詭異非常。
“嗷嗷~”綠綠低聲叫喚。
【就在下面,在下面,熱熱,唔……是火火……】
這時,前方隱隱傳來是打鬥聲和獸吼讓本是前進的蛇怪微微一頓,然後停了下來。唐念念也在此時用靈識掃過,只是這裡似對靈識有所限制,雖然隨見範圍較之平常要小了許多,卻也足夠將前方發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只見前方與羣獸戰在一起的卻是宮蛟一行人,與其他同樣來到這裡的人羣。在他們的相鬥的海獸後卻是一座高聳的雕門,雕門與巖壁緊密的融合,似是從巖壁生長而出,莊謹壓抑,猶如巨人謹守此處。
不止如此,在這座巨門之後還有幾座同樣的石雕巨門,其中一座已經打開,裡面漆黑一片,猛的一道黑影竄出卻又是一頭兇獸。
綠綠在她的懷裡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吸引唐念念的注意後,叫道:
【主人,主人,最好的東西在那個縫裡,先去那裡,綠綠感覺到裡面和那些門是相通的,可以先把寶貝都拿走了~】
“好。”唐念念同樣隱隱感覺到裡面有什麼東西,沒有猶豫便拍了蛇怪的頭,幾人卻是往着一處隱蔽而不起眼的低下夾縫而去。
蛇怪的速度在海水中算不上決定,卻也很快。當它突然的出現在此處時,很快就被衆人發現,只是話語尚未出口,就見它幾個遊蕩,不知道去了何處。
“竟然在沒有帶領下如此之快到了這裡。”人羣中,宮蛟低聲一語,看着蛇怪消失的方向雙目閃過謹慎暗沉。
宮瑾墨對他此番作爲絲毫未理,只是輕垂下眸子,將其中的一縷暗嘲消去。再擡起眼時,已是恢復如初。
此時,隱藏在一處陰暗的朱禪同樣看着蛇怪離去方向,疑慮道:“那裡有什麼……”
沈九道:“若你前往,必惹他們不快。”
朱禪卻是勾脣一笑,目光掃過正在與海獸相鬥的人羣,笑道:“自然有別人替我們做這樣惹人不快的事情。”
沈九聞言,眼波一動,卻沒有再言語。
此刻,已入了夾縫中的蛇怪本是隨意,卻在這時候只覺得身體像是突然被什麼包裹住了,又是煩躁又是灼熱,攪得心神不寧,身體也不斷的晃動起來。
分明是在海水裡,爲何會讓人有如此灼熱的觸感,明明周圍都是海水,卻像是化作了火焰一般,沾染到身體上是越來越灼痛,猶如撕裂一般。
“嘶嘶嘶嘶!”蛇怪痛苦的叫喚起來。它本就只是一個分身,身體的抗性與紅黎本體完全無法相比,到了此時已經是極限。只見它巨大的很提看起來無異,那黑紫色的鱗片卻已經有些莫名的捲縮。
眼前,卻是一座海底火山。
蛇怪沒有再靠近,反是留在遠處。唐念念則與司陵孤鴻一起靠近海底火山周圍。這海底火山同樣如無風海域一般的寂靜,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的生機活力。偏偏就是這一座似是死了的海底火山,讓人感覺到由內而發的灼熱。
“孤鴻……”唐念念轉頭仰起眸子看向司陵孤鴻。
司陵孤鴻豈是看不懂她的意思,輕撫她的額頭,道:“我與你一起。”
“好。”唐念念雙眉一彎,欣然答應。
火山高聳,高頂的入口同樣巨大無比。司陵孤鴻一手擁着她的腰身便從頂端躍下,也在這一時候,那入口就如同兩道世界的隔膜。一旦入內,便是一陣無以倫比的熱浪鋪面而來。這熱並非外體的灼燒,而是從內一點點的焚盡感覺,能將人折磨發瘋。
只是如此,司陵孤鴻和唐念念的面色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唐念念本就是藥修,何況修煉天聖藥體這樣的逆天體質,碧泉訣雖然並沒有言明品級,但是唐念念也明白必然是不低的。她的體內本就有着藥火,對此如此天生天養卻無人控制的火焰,卻也能夠忍受。
唐念念看了看司陵孤鴻,雖然他面色無異,她卻還是將藥力散發在周圍,形成一道屏障,將那熱浪隔離在外。
若是其他男子被懷中女子如此保護,只怕心中始終有點不滿。然對司陵孤鴻來說,卻只有一片溫柔罷了。他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向來都是按照自己本心而爲,對於唐念念這般重視他的行爲,他自然不但不會不滿,反而感到高興。
隨着兩者深入,眼前突然光亮,只見海底火山底處靜止不動的岩漿妖治豔麗,在岩漿中央卻盤坐一座白骨。白骨頭骨處一朵似獸非獸,似花非花模樣的乳白色火焰在其中微微的跳騰。火焰在岩漿中顯得小巧,卻絲毫讓人不敢忽視。那種讓人一眼注意到它的特質與灼熱,隱隱感受到似活物的靈動又狂暴兇性,都凸顯着它的不凡。
【唔唔,天地靈火,主人,主人,這是天地靈火~】在唐念念懷裡的綠綠歡喜的張着小嘴叫喚。
身爲煉藥師的唐念念自然知曉天地靈火是什麼,那是天生天養,由着各種不同的環境生長出的火焰。這種火焰不但威力之大,且充滿靈性,到最後甚至可以生出自己的靈魂。那個時候,若是這靈火有意,絕對是天下的一場浩劫。
除了天地靈火,還有獸火,鬼火等各種火焰,只是哪一種都沒有這種天生天養的火焰更爲珍貴難得。
唐念念仔細看着眼前人頭蓋骨中火焰,這種乳白色,似獸非獸,似花非花不斷變換的火焰,倒是與碧泉訣中記載的地蓮白火很是相像。這種火焰是溫度初感不高,卻是有着焚燒靈魂之能,從內部焚盡,讓人防不勝防。對於煉丹自然更爲顯著,將本質上消除雜質,讓丹藥的品質與成功率更大。
看這樣子,這白骨似是這地蓮白火一開始的主人?
唐念念目光轉動,從見到這地蓮白火就已經有了打算。她從來都不會因爲這原來是屬於別人的東西就有所愧疚,別說這原來的主人的死了,要是沒死……
唔。
這個看實力說話吧。
唐念念定下眸子,然後指着人骨頭蓋中的地蓮白火,對司陵孤鴻的道:“我要它。”
“好。”只要她想要的,他從來不會拒絕。只是從唐念念的目光面色和兩者漸融合的心神感受,便知曉她有着信心收服這朵詭異的火焰。只要不會傷了她,她想要什麼都可以。
那人骨頭蓋上的地蓮白火似乎有些感覺,跳躍的弧度竟然略大了一些。
司陵孤鴻默默的放開她,然後站到了一邊巖壁上。靜止妖豔的岩漿紅光將他的衣袍面色也染上一層紅暈,那專注的目光讓人安心。
唐念念看着他,然後雙目就盈上濃濃的溫暖歡愉。他總是這樣,只要她要做什麼,都會在她的身邊,靜靜的看着自己,安心溫暖的讓她覺得不管前面面對的是什麼都不用害怕。
“孤鴻。”唐念念突然出聲。
“恩?”司陵孤鴻眼波輕漾。
唐念念揚着脣,認真道:“最喜歡孤鴻了。”
地火紅光映襯,她笑顏卻是將這一地豔紅都給壓了下去,不嬌不媚,卻靈動逼人,顧盼生輝。
司陵孤鴻微微一怔,隨即笑了開來。
看着他的笑顏,唐念念也不再猶豫,一手靠近人骨蓋頭的地蓮白火,一股浩然生生不息的藥力從她的身體涌出,將之完全包裹。整個海底火山都似爲之一頓,然後慢慢的震動起來。
司陵孤鴻感受到地面的震動,本是看着她的眸子一深,只見唐念念已經閉上了眸子,顯然正在收服地蓮白火。頓了頓後,他腳下一踏便出了海底火山,來至蛇怪所在地方位置。
並沒有多久,前方就隱隱傳來了人的聲音:
“沒有想到如此不顯眼的狹縫中竟然還有如此一處地方,這股灼熱到底是怎麼回事?”
“地底突然震動,怕是有什麼重寶出世?”
“剛剛無垠少主便是往這邊方向而來,莫非弄出這動靜是無垠少主他們?”
此言一出,便是一片的寂靜。不止是因爲衆人的懷疑,更是因爲他們已經看到靜站在海水中的司陵孤鴻。
他一襲廣袖單薄的衣,墨發在水中絲絲縷縷卻絲毫不亂,韶顏雅容,眸比這無風海域的海水更靜更深,只是站在那裡,形容如畫,宛若的這海底仙人。
讓來此的衆人莫名的同樣靜然無聲,心神難定。更多女子眼中已是癡然,只是回神之後,猛然想起唐念念宴會之語,心中的火熱便是如同被一盆冰水淋過,充滿憋屈。
“無垠少主這是作何?”宮蛟此時終出聲問道,面上帶笑,眼中卻不見絲毫的笑意。那雙眸子裡面閃動着劇烈強忍的暗沉驚喜。不管這裡是不是他所想到的這寶地的真正的重寶所在,但是隻是看司陵孤鴻在此,和此番在無風海域中弄出的動靜就知曉這裡的寶物定然不凡。
司陵孤鴻青影下的眸子幽暗不清,聲音無波,“不準靠近。”
四個字,如此簡單。但是在場衆人心中都莫名一寒。他們都猜得出後面的話。
不準靠近……
若是靠近的話,只怕就是爲敵的後果。既然爲敵自然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沒有人說話,他們雖然對寶物慾(禁)望不小,但是司陵孤鴻的實力高深莫測,何況他的背後卻是無垠森林的司陵家族。
只是若是讓他們這些人就這樣來了又走,誰又甘心?大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宮蛟的身上。畢竟這裡終究是大雲海的境內,何況這無風海域寶地也是他邀請衆人而來,大雲海的勢力也與無垠森林相當,所以這裡面最有與司陵孤鴻討論卻是宮蛟無疑,還有宮瑾墨。
人羣中,朱禪手持一柄細長的銀白色長劍,目光投向遠處,默默的用靈識朝司陵孤鴻背後掃去。
瞬間,一縷極致的危機感傳入他的腦中,身體已經本能的避開,只見肩膀衣料還是被劃出一道口子,流出縷縷的鮮血。雖然只是小傷,但是朱禪還是心中不免震驚,擡頭看去正好對上是司陵孤鴻看來的眸子。
他……
竟然如此之快又敏銳的發現自己的靈識!
朱禪雖然平日多數顯然無賴浪蕩,但是心思精細,且自由一番驕傲。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靈識會被如此簡單的發現,若不是自己躲閃的及時,只怕那一下刺穿的就是他的心臟。
此時此刻,饒是朱禪額頭也不禁流出一片冷汗,背後微微浸溼。他早有感覺到司陵孤鴻的危險,卻等到真正交手的時候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這股可怕。雖只是一擊,眨眼的功夫,他已經知曉,自己不是司陵孤鴻的對手,哪怕和沈九聯手也是如此,除非以命相搏尚有一成機會。
沈九不動聲色的站到他的身旁,與他恰好形成一種毫無破綻的姿態。
“無垠少主。”宮蛟也不負衆望的再次開口了。只聽他溫和笑道:“宮某早已說過,入了這無風海域寶地,個人所得寶物宮家絕不會搶奪。只是……”
這一‘只是’微微延長,他笑道:“只是無垠少主這般強佔一處未免就有些過了。若寶物到你手,我等自然無話可說,卻怎麼也不可做出如此霸道行徑。”
他這樣一說,雖然衆人其實心中都明白這不過是藉口。只是一眼看到這無垠少主如此守在這裡,卻不見唐念念的身影,就定然是唐念念遇到了什麼事,讓他不得不護在此處。
此處地方是司陵孤鴻和唐念念尋到,而他們此時的行徑的確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只是既然宮蛟都已經開口,他們自然願意去分一杯羹。
“宮家主說的有理,倘若已被無垠少主所得寶物,我等自然不會搶奪,只是無垠少主如此強佔一處,的確有些過了。”一邊的蘇維深這時也微笑的開口,模樣溫文爾雅的笑道:“無垠少主身爲大家族子弟,所見寶物必然不少,何必爲了此等就傷了大夥的和氣?”
連東椿城的蘇二少也開口了,衆人也放開膽來,一言一語跟着勸說。只是言語卻不見半分的污穢和辱罵,在一言不發的司陵孤鴻面前也沒有踏前一步。
很顯然,他們始終心有餘悸。
司陵孤鴻的安靜,沒有半分氣勢外露,卻比任何霸道氣勢讓人莫名懼怕。就像極了初見這無風海域,越靜止越壓抑,讓人感受到裡面醞釀隱藏的可怕力量。
就在這時,後方火山猛的漾出一道恐怖的氣浪,那氣浪沒有驚起海水的一點漣漪,卻讓所有碰觸着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壓力和莫名的灼熱,像是焚燒到了心魂。
“噗!”
“噗!”
“噗!”
連續的幾道的噴血聲在氣浪過後響起,只見前方與司陵孤鴻對峙的衆人中已是小半都吐血神情萎縮,少數雖然看似無事,面色卻也蒼白了幾分。
朱禪面色微微一變,握着銀白長劍劍柄的手掌一緊,低聲默然道:“若我猜的不錯……”
沈九看向他。
朱禪聲音低沉,“只怕後面那火山之內是天地靈火,雖然不知道是那種靈活,卻從感受絕對不凡。那唐念念只怕正在裡面收服吞噬那靈火爲自用。這天地靈火只是收服已是困難之際,她卻想要吞噬融合,更是難上加難,稍有不慎就是魂飛魄散的結果,可若是成功……”
沈九默默接着他後面的話說了出來:“若是成功,必爲修爲更上一層,在同等修爲之中必是翹楚,甚至可以跨級對敵。”
朱禪沉重的面色,一會又鬆開,嘆息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妖孽。”
沈九不言,但是看他微微抽動眉梢樣子也看得出來,他也頗爲無奈無語。
別人不動,宮蛟卻如何也不願到手機會如此流逝。他讓衆人前來無風海域自然不會空有好心,只不過是因爲這無風海域突現的寶地着實詭異。每到巨門都似有着特殊的手段,有的人可以輕易推開,有的人使盡了全身元力也毫無動彈。他們連續探索,損失人馬依舊無法尋到真正的重寶。
直到葉岐以算出,這番生辰宴會上中人將會尋到重寶打開寶地的真正辦法,他纔會邀請衆人看來,給予避水珠和引位珠也並非好意,不過是爲了知曉他們的方位,隨時準備奪之而已。
“既無垠少主如此執迷不悟,便莫言宮某不仁不義。”宮蛟一言發出,顯然準備動手。
隨他揮袖,宮家人馬正欲上前,司陵孤鴻輕擡眼眸。
一觸即發間,一聲冷傲的玉石之聲響起:“住手。”
宮家人馬隨着這一聲頓時止腳步。
宮蛟瞬間冷目看向身旁的宮瑾墨,肅聲道:“瑾墨這是作何!?”
宮瑾墨冷冷看他。人老了,心大了,那份輕視他人,自大狂妄的心也越發的大了。他與司陵孤鴻動過手,自然知曉他的實力,饒是宮蛟想要鬥過他只怕成率也不到三層。
司陵家族早晚落在司陵孤鴻的手中,此時動手便是與司陵家族結仇。然大雲海同樣早晚被他所有,一切也該由他來掌控了。
何況……
他已下了心思,定不會傷她。
“與其在此耗時,與無垠少主爲敵,諸位倒不如去尋其他巨門後的寶地。”宮瑾墨神色冷漠,眼眸如刃,此話卻是對後方衆人所言。
他言語簡單,但是卻直擊要害。
在與無垠少主爲敵,和尋找他寶,如此選擇,不用多想就知曉答案是如何。
何況此時只是一眼便可看出宮蛟和宮瑾墨的不和睦,再一想剛剛宮蛟的所言所行,只怕若是他們尋到如此之地,也會被他如此道貌岸然的逼迫。
想到如此,衆人都默默退離,不知不覺就慢慢的散去,往上頭去了。
宮蛟如何想到宮瑾墨會在此時在衆人面前如此不給他絲毫的面子,還與他對着相干,將他置於如此的境地。
然此時此刻,他卻無話可說,唯有袖子內緊握的雙掌顯露他內心的不平靜。如今對他纔是大雲海之主,哪怕宮瑾墨身份不小,身在大雲海,還是大雲海少主就只能聽他言行。既然他如此撕破臉皮,那麼也別怪他這個做爹的無情無義。
宮蛟心中思緒如何無人所知,宮瑾墨不過冷目看他一眼,似將他看透,然後站在原地,不離開也不做任何的動作。
蘇維深卻也不見尷尬,似乎剛剛他幫宮蛟所言不是他說的一般,笑道:“宮少主所言極是,如此我也不可白來一趟才行。”說完,便領頭離去。
朱禪看了那動盪越來越厲害的火山一眼,想了想,卻也站在原地沒有動。
沈九見他如此,同樣未動。
如此,海水中,三方人馬三方而立,皆是一言不發。
時間漸去,突然,只見原本面無表情,神容靜謐的司陵孤鴻突然勾起嘴角,發出一聲輕笑。
他這一笑,讓在場衆人面色都有些一些動容。但是也在一瞬就想到,只怕是唐念念無事了。
“轟隆——”一聲突如其來轟天異象傳開,整個寂靜的海水也開始劇烈的波動起來。
“轟隆——轟隆隆——”聲音越來越像,動靜也越來越大,如此之近的距離也讓衆人知曉,這異動聲響是從後面的海底火山傳出,再看那火山劇烈的波動,騰騰的煙霧冒起,都讓人知曉一個真相——
這好地火山……
竟然要噴發了!
只見蛇怪和司陵孤鴻也在這時動了,卻不是像火山而去,卻是通往出口,速度極快,在衆人眼中只餘下一片白色虛影。
宮瑾墨眉宇一深,隨即離去。
“這……啊!不好!”朱禪眼中一閃沉思,然後猛然覺悟到什麼,也往出口而去。這司陵孤鴻竟然是往出口去,就是說唐念念定已經不在那海底火山之內了。那麼她會到到了哪裡去?不知道爲何,他第一個想到卻是這寶地中的其他巨門寶庫。
宮蛟自然沒有落後,在他心中同樣有一片思緒,卻沒有見識過的唐念念貪婪本性的他,一時也不會想到那方面去。
火山突然的爆發,讓衆人防不勝防,整個無風海域內的海獸也好似完全暴動了一般,巨大的身軀涌去,見人便襲擊,兇性殘暴。當宮瑾墨、朱禪等人從狹縫中出來時,見到的便是一片混戰頸項,此時整個海域內的巨石大門都龜裂開來,一點點的脫落,一頭頭的兇獸從中奔出,然後再次襲向衆人。
“快,每個擁有兇獸守護的門內必有寶物!”一人驚呼,然後便見衆人都往近處巨門內掠去。
宮蛟面色發黑,一聲令下,宮家人馬同樣進入其中。
朱禪手中的那柄銀白色的長劍的倒是在一處巨門中尋得,乾坤袋中還有其他之物,別人自然不知曉,他此次收穫卻也還算不錯了。自然,這是不與唐念念相比的結果。他已經能夠預想唐念念所得豐富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一道白底繡着瓊花綠紋長裙的倩影就從一道大門中緩緩出來,看似緩慢靈柔的腳步,實際卻輕輕一踏已是一丈之外。女子衣裳白淨無塵,一手抱着一頭白玉般的小球,另一手則正拿着一個淡粉色嬰兒拳頭大小的果子啃食着,雙眼彎得像是月牙兒一樣的明亮靈妙,神容上都是滿足歡愉的笑,被果汁滋潤的水潤的嬌脣都是翹着的。
她這副歡喜悠哉的模樣,在一片碎裂的巨門碎石,漂浮人和海獸屍體中走來,着實有幾分詭異,但是卻又莫名的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周圍本是昏暗的一切也似變得明亮的許多,竟是透出幾分輕鬆愜意來。
着實詭異。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朱禪卻清楚。這是修爲心境上的一種感染,她的修爲和心境高出衆人太多,修煉功法只怕也是生道一類,所以隨着她的情慾高昂,便容易迷惑了衆人。
唐念念目光流轉,發現周圍的血腥血肉,輕眨眼眸,在她所經過之處的屍體血肉都詭異的化作灰燼,在水中便是連灰燼都不見了。她眨眼就到了司陵孤鴻的面前,將手裡咬了近半的粉紅果子喂到他的脣邊,道:“孤鴻吃,這個好吃。”
司陵孤鴻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手已經幾乎本能的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攬入懷裡。目光在她身上環視一週,最後落在她略顯比平日蒼白一點的面龐。
“累了?”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她的臉蛋上,輕柔的撫摸讓人感受珍惜疼惜。
“有點。”唐念念貪戀的用臉蹭了蹭他的手,卻又認真道:“但是很開心。”
收服吞噬了地蓮白火,讓她修爲一下到了心動中期,實力大增,還從海底火山內進入到巨門內一通搜刮,心情着實很好。
“恩。”司陵孤鴻也揚起笑意。只要她開心就好。
“嘶嘶嘶!”蛇怪湊近過來,睜着此時大得猶如燈籠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她。
唐念念什麼話也沒有說,隨手就丟了一顆丹藥喂到他的口裡,就算一直跟着後面的傀儡林騰都被她給予了一顆丹藥,可見此時她心情的確不錯。
海中動盪越來越大,不過片刻那突形成的海谷也顫動龜裂的越發厲害。這裡,只怕不需多久就要塌陷了!
唐念念握住司陵孤鴻的手掌就躍上蛇怪巨大的頭顱上,蛇怪也心領神會的身軀一震,便從海底向上遊行而去。
朱禪靈識在已經散去了禁忌的海底中施展,將百丈之內一切收入眼中。發現情形就與自己所想的差不多時,由不得低聲一嘆。果真如此,這裡面的真正的重寶只怕就是那海底火山內的天地靈火,不用想也知曉那已經被唐念念所得,至於其他的東西只怕也是如此。
“走。”朱禪對身旁的沈九低言語一聲,身已經同樣掠出海底。
整個的無風海域深淵從底層開始倒塌,那火紅灼烈的岩漿已經噴發,天地之威讓人心驚。不管是已尋到寶物還是毫無所得的可憐人,如今都知曉可不再多加停留下去,一個個都開始遠離。
“轟隆隆——”這震動浩蕩的聲音不止是從海底傳出來,連着天空也是如此。
還在海底內逃難的衆人無法看到,無風海域的天空突然烏雲濃重,一道道紫白色的電流在其中游蕩,閃爍,蘊含天地威能。
啪啪啪啪——
一道隨着一道的雷擊從天空醞釀的烏雲眨眼打擊在面海上,海面上還能隱隱看到電流的散佈,傳出猙獰聲響。
這時,深藍的海水突然漸漸醞釀起漩渦,從一開始小小的漣漪到越來越大,吸力也越來越強。這一切對衆人看來實在是無妄之災。
因爲氣候的變化,哪怕此時已出了海底深淵,到了入口處,依舊黑暗幽深。
“嘶嘶嘶!”蛇怪剛一竄出深淵海谷,就被那可怕的漩渦吸力糾纏。
唐念念一揮手,一道藥力屏障將之吸力隔絕在外,指着一邊方向道:“這邊。”
“嘶嘶嘶!”蛇怪頓時將速度施展到了極致,朝着她所指着的方向倆口。
伴隨着它巨大的身軀遊動的水壓,一陣波浪,不過眨眼遠去數丈遠,而在其後的深淵海谷也終於不負壓力的完全倒塌,一道道巨大的石塊都被那突然形成的海中漩渦給席捲,而從中的人馬同樣如此。
一陣的驚吼聲中,每個人各施展渾身解數,只爲一線生機。
“該死!”宮蛟此時可謂怒火攻心,眼看着此次帶來的宮家人馬身損超出估算,所得更是完全無法原想相當。
混亂中,幾人的身影尤其的醒目。
但見海中一襲青嵐長袍,站在琦嵐獸的宮瑾墨。額頭上的滄海心在此時就如同這個時候的無風海域的突然暴動,啊裡面波動流轉,形同游龍在其中翻雲倒海。而他就在這片無妄之災中,並不見多少的慌亂狼狽,只是目光流轉,在沒有發現想見到之人後,腳下輕輕一踏,琦嵐獸就在水中極爲快速敏捷的遊走而去。
朱禪和沈九二人此時座下的海球獸早就被遺棄,被捲入越來越大的漩渦之中。兩人腳下踏着一飛長劍,速度如虹,凌烈之極,所到之處在海水中劃出一道無水道路,生生將海水破開了。
相較這三人如此霸道無恙的離開,其他人實在狼狽危險許多。
十一日後。
唐念念等人原路返回,此時正在原來前來的落腳點中休息,由司陵孤鴻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膳吃着。待宮瑾墨和朱禪等人最先同樣趕出無風海域的人馬,看到的便是唐念念正在拿着一根魚竿釣魚悠閒景象,單看她這副樣子,着實讓他們這羣逃生的人心中膈應,好似她十一日前並沒有經歷那一切,只是隨行遊玩了一圈而已。
宮瑾墨並沒有任何的言論,吩咐人滿足她的一切要求後,也回去了專屬自己的居所休息。
當夜布天際,月上高頭。
落後的宮蛟一衆人馬也終於趕到此處落腳點,聽到其中人的稟告,宮蛟當即怒極攻心的一掌拍碎了一桌青檀木,咬牙道:“好!好!好!外人如此肆無忌憚,他身爲大雲海的少主竟任其所作所爲,真乃是大雲海的好少主!”
實在此行過於失利,他地位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威脅。在他眼中,宮瑾墨與司陵孤鴻、唐念念還有朱禪這些人都沒有將他放在眼中。這還是他成名已久之後第一次遇見如此多的後輩對他的不敬。
偏偏,遇到如此不順心的事情。一個是大雲海的少主,背後孃家的勢力讓他都壓不住。一個是和大雲海勢力相當的無垠森林司陵家族的少主,一個身爲無垠少主最疼愛的女子,同樣勢力高深莫測,背景神秘。另外兩人雖然看似簡單,卻從他們如此安然無恙的從無風海域離開後,他亦然猜出兩者的背景同樣不低。
如此之下,他竟然對這些人無從下手,只能將所有的怒火都往自己的肚子裡吞去。
次日。
衆人再次啓程返回大雲海入天島。此時返回卻是剩下的全部人馬,相較來時的近千,到如今不到兩百,損失着實不小。然有損失自然也有收穫,只是在那些得到好處的那些心中還在有些沾沾自喜的人們,卻不知曉他們所得的不過是唐念念看不上眼,根本沒有花費時間去拿取的而已。
三日後,衆人就來到了離入天島最近的落腳島嶼,再次休息的一夜晚再行,第二日夜晚總算歸返了入天島中。
一到入天島,宮蛟吩咐人馬將衆人恭送回各自的居所,並未客套多言轉身離去。
整整離去近一個月的日子,一到入天島便見朱妙瀧等人在岸邊等候着,見到唐念念等人無恙的歸來,面上也露出一分隱藏的安心,笑道:“莊主、主母。”
隨着唐念念等人上岸,蛇怪也化作原來的大小,黑色蛇眼裡紅光閃爍,偷偷看了一眼唐念念,然後咧開蛇口露出一抹奸笑。它沒手沒腳的,那鈴鐺配飾也無法再見佩戴,主人也沒有說,就是默認本蛇王不戴着了吧?
唐念念眯着眼,面上是很明顯的笑意,目光落在在場衆人的身上,眨了下眼,問道:“殊藍呢?”
殊藍是她的貼身婢女,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這個時候的她回來,不管手頭上有任何的事情,一定會出現纔是。
朱妙瀧等人臉色都有一瞬的變化。
他們着實沒有想到以唐念念這樣性子會注意這些,還出聲問出來,可是隨即他們又覺得這很正常,她對自己人似乎總是在意的。
只是此時在意,未必是好事。
唐念念目光在他們面上流轉過,從一開始的疑惑到淡漠,又問了一遍:“殊藍呢?”
只是聲音較之一開始的簡單的疑惑,多了一點重音的認真。
殊藍是她初來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照顧她,爲她受傷,關心她的女子。加之後來長時間的陪伴,早就已經入了她的眼中。
葉氏姐妹面上很是不貧憤怒,張了張口正要出聲。朱妙瀧卻已經提前說道:“主母,殊藍就在院子裡,主母和莊主先會院子再言吧?”
唐念念點頭,感受到司陵孤鴻撫摸在秀髮上安撫自己情緒的手指,抿了抿脣就靠入他的懷中。
衆人返回入天島的住處,還未進入其中,唐念念已經用靈識將裡面的景象都收入眼中。
殊藍正在她自己的廂房內,面色蒼白,脣乾無色的躺在牀上,氣息虛弱。雖然有衣裳遮掩,但會卻並不妨礙唐念念的靈識的透入,看到她滿身的鞭痕和烙印,雖然已經擦了藥,用藥也很好,只是還是有着淺淺的痕跡,只是治標不治本,體內還有衆多的損壞。
“……”唐念念從無風海域回來歡愉心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面色冷淡無波,粉脣微抿,眸子裡早就一片的麻木冷漠。
衆人的腳步都不由的一停,轉頭看向正在司陵孤鴻懷裡的唐念念。
這股無聲無息一點點侵蝕心神的可怕感覺讓人不寒而慄,哪怕沒有直接的針對也讓人膽寒。而這一切卻是來至一直都顯得無害的唐念念身上。朱妙瀧等人從之都能感受到,她生氣了,真正的生氣了。
這股幾乎融入空氣中自然而發的感染氣勢,也讓他們知曉,唐念念的實力似乎更深不可測了。
“主……主母?”連一向好動活潑的葉氏姐妹此時也是面色有些發白,遲疑的喚道。
唐念念扯了扯司陵孤鴻的衣袖,往殊藍的廂房方向指去。
司陵孤鴻腳步已是往着那個方向走去,低頭在她掩上親吻了一下,低緩的聲音安撫道:“不氣。”
“唔。”唐念念應了一聲。
衆人很快就來到廂房門前,畢竟是女子的廂房,戰蒼戩和李璟被留在門外,其他人才推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情形自然如唐念念靈識所看到的一樣。看着牀上的殊藍,唐念念從司陵孤鴻的懷中下地,走近了翻手便將一顆生靈丹喂進她的口裡,手中藥力運轉入她的體內,幫助她一點點的吸收其中藥效。藥力本就充滿療養生氣,和生靈丹的藥效相輔相成,不到片刻殊藍的面色就漸漸的紅暈起來,而她身體上的還殘留的疤痕也在唐念念刻意所爲下,消失不見。
“唔……”只聽到一聲低吟從殊藍的口裡傳出,她眼睫輕顫,眉頭皺着,脣瓣緊抿,還是在害怕又倔強。
“殊藍。”唐念念收回幫她傳輸藥力的手,放在殊藍的頭上,像是平日安撫或者獎勵蛇怪或者綠綠一樣,輕輕的撫摸。
雖然是很簡單的動作,但是她做的並不多,裡面卻傾注了她的感情和溫柔。
“……小,小姐……”牀上的殊藍身體一顫,然後顫抖的睜開眸子,眼中便看到唐念念正坐在牀邊的認真看着自己的唐念念。一時雙眸便瀰漫上淚水,卻強忍着沒有流出來,剛剛恢復了一點血色的脣瓣顫抖着,似是想張開說什麼,又怕一說就會止不住破了聲。
“沒事了。”唐念念撫着她秀髮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放到她飽滿淚水的眸子上,幫她擦眼淚。感覺到手上水珠的微熱。唐念念眨了下眼,眼中柔色認真和深處的麻木越發明顯,低低說道:“不痛了,疤痕也沒了,殊藍還是和原來一樣,不會難看。”
唐念念對自己的身體執念很深,不容許身上出現一點傷痕,如此對殊藍的安慰也成了如此。
聽到她的話,殊藍抿脣就“撲哧”笑了出來,只是眼底的淚水卻也流了滿面,哽咽道:“恩,我沒事,小姐不用擔心,小姐回來了,我都沒有去迎接小姐,還讓小姐親自到這裡來……”
唐念念不厭其煩的幫她擦着眼淚,她這樣輕柔而認真的舉動讓殊藍一時連話語也不知曉該如何說了,本是想要強忍的淚水卻也是越來越多。她本就比唐念念大上幾歲,也一直將唐念念當做孩子一樣的精細照顧着,此時的唐念念卻讓她感覺到其實她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她同樣在護着她,關切的她,將她放在心裡了。
“殊藍不哭,誰欺負你,我幫你欺負回來。”唐念念低聲說道,明明顯得有些孩子氣的話,卻有着一股讓人信服的魔力,直白的關心毫無阻擋的打破人的心房,暖到人的心底。
“……小姐……”殊藍嘴角不由輕輕揚起一抹弧度。她的小姐真的變了,變得連自己記憶中那個似隨風而逝的那個小姐恍然如夢。
唐念念見她怔怔的模樣,正要說什麼,就感覺到司陵孤鴻已經來到她的身後,一手抱住她的腰身,一手拿着帕子幫她擦拭手上殊藍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