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之後,一雙瘦弱的肩膀隆起,從光環之中擠了出來,然後腦袋慢慢探起。待整個腦袋浮出光環,這道靈體的上半身已全部展現在眼前,比起剛纔又暗沉了幾分。
這靈體雙手虛空一撐,竟帶着整個軀體騰起。老者原本的軀體從頭頂開始剝離,癱軟着緩緩褪下。待靈體完全脫出後,這身軀殼“砰”的一聲直摔落在地上。
此刻,這轉靈老人已完全變成了一道靈體,懸浮在空中!
他只是低頭看了已褪下的軀殼一眼,毫不猶豫地回起頭,向着石牀上那少年的軀體飄浮而去。
待到臨近少年軀體上方,他已完全沐浴在了紫色光輪之下。那虛幻的身影也凝實了少許,甚至能看到五官也明朗了一點,卻又不完全像剛纔那老者模樣。
他凝視着少年臉龐,然後俯下身去倒懸起身體向這張臉移近。待相近到一拳處,他用雙手把住少年腦袋,貼着他的額頭便欲鑽入。
借屍還魂!李憶念心裡悚然一驚。
轉靈老人繼續將整個腦袋鑽入少年額中。尚在驚悚之中的李憶念卻突然驚覺有動靜!
這隻已伺機多時的動物竟悄無聲息間爬過了石壁臺階,向着石牀飛奔而去。沒想到它的身形竟是如此之快,只一息不到便已竄至距石牀一尺處!
它輕鬆一躍而上後直提一口氣,後足又直接奮力一蹬,越過轉靈老人倒懸的身子,竟迎面撞向那旋轉着的轉靈幡,唬得李憶念雙眼緊閉起來。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它直狠狠地撞在了那紫色光輪之上。
李憶念這才睜開雙眼,看到那光輪竟是失去了平衡,上下晃動起來。那原本快速旋轉着的身影頓時爲之一滯,速度瞬間被拖慢了一截。那一圈明亮的紫色也黯淡下來,連帶着原本悅動的鈴聲也出現了一些散亂。
尚未待他多想,它四足甫一落地,不待這口氣落下又徑直狂奔至石牀尾端,未作絲毫停留便又轉過身奮力向前。待接近轉靈幡下方後它又狂躍而起,再次撞向那已在恢復平穩的光輪。
李憶念不再閉眼,直愣愣地盯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光輪。一道更悶沉的聲響傳入耳朵,震的他大腦發脹。同時那紫色光環已無法保持平穩,晃動得更加厲害。那已散亂的鈴聲又“叮鈴鐺啷”亂作一團。
它再次落回石牀後,剛纔提着的那一口氣終於卸下。一陣痛感由它前額傳來直鑽入李憶念大腦,他感覺到有一股溼熱從前額處涌出,滑過整個臉面後從下頜處滴落。
它受傷了!
經過連續兩次撞擊後,它已是傷的不輕。氣息有些渙散,肚子一鼓一鼓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即便如此,它的目光仍是毫不猶豫地看向上方!
那光輪幾乎已失去了全部光彩,速度已是慢至極致。透過那漸漸散開的漩渦,一抹月白色重新照射了下來。它在這月白色中竟有了一些好轉,接着轉頭看向身旁的轉靈老人。
順着它的目光,李憶念發現轉靈老人左肩連同整個左臂已消失不見,完全進入了少年軀體內。右臂前端已沒入不見,而右臂後端之下仍留在外面,肉眼可見地變成了剛開始那般虛幻的模樣。
看來這融靈陣有增加靈體強度的效果。經過撞擊之後陣勢已不能維持,便失去了它的作用。
李憶念隨即看到轉靈老人的身形在一瞬間的停頓後從右臂前端開始重新顯現出來。
他發現了!他想要出來!
這下該當如何?
它也看到了這一幕。
此時它已稍緩過神來,小口呼着濁氣,但卻在這一刻閉上了雙目。
這是做什麼?
李憶念感覺到它頭部的氣血翻滾着,似在做着某種準備。隨後,它緩緩睜開雙目,張開嘴巴露出尖牙,又一次拔地而起!
李憶念錯愕至極!
自殺……?
此時轉靈幡已完全停止旋轉,光輪已整個消失不見,恢復了流蘇的本來面目。但是,它直衝而去的目標並不是轉靈幡的身體,而是……轉靈幡的骨棒!
隨着骨棒底部的尖端在眼中越來越近,李憶念只感覺整個靈魂都提到了嗓子眼。即使現在根本沒有自己的身體,他也能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冷汗淋漓。
只聽着“噗嗤”一聲,骨棒從這動物大張着的的喉嚨刺入,然後沿着它昂起的腦袋穿過整個大腦,緊接着是心臟!
那強大的衝力竟使得骨棒透體而過,直直從尾部刺出。一陣強烈的收縮感抽動着傳來,隨後是那陣熟悉的蒼白感再次來襲。
整個身體都在發麻,一直麻到靈魂深處。緊隨而至的,是痛,山呼海嘯般席捲而來的痛!
這已是世間不可承受之痛!
他趕緊收縮心神,不敢再窺視它的感受,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下一步又會遇到什麼?自己應該如何去做?他什麼都不知道,只能靜下心來等待。
然後,他竟發現自己開始圍繞着某個不知名處逆時針轉了起來。
是轉靈幡在逆轉!
煉靈陣重啓了?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轉靈幡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他開始變得不安起來。這煉靈陣的威力剛纔已經見識過,他可不會覺得自己能抗過去!
此時,自己圍繞着旋轉的那星星點點般月白色光亮變得耀眼起來,轉眼又變成迷霧一片後擴散開來。從外圍還有一圈血色的光輝正在向着自己奔涌而來。兩相交映之下,他只覺得頭暈目眩,心神隨之盪漾起來。
待那血色光圈和迷霧邊界接壤之時,自己已是被緊緊包裹住了。然後這光圈和迷霧都停止了擴散,在自己身處之界達成了某種平衡。
從光圈中伸出無數血絲般細線,編織成了一張血網,將自己罩住牢牢收緊。血線直勒得自己喘不過氣。他咬牙挺住,讓自己儘量保持清醒不要暈厥了過去。
緊接着這些血線拽着血網就往光圈裡跑。他滿目紅光,滿耳都是疾風灌出來的呼哧聲,不知自己要被拽往何方。
就在感覺血線崩得太緊或將斷裂時,整個血網突然被拉起給投射了出去。眼中的血色飛快地後退,一陣氣霧迷進了眼眶。
“是漩渦!”李憶念大驚!
“哼!宵小之輩也敢偷襲老夫!老夫可不會嚥下這口氣!”
一道極其憤怒的大喝聲如雷霆般震盪而來。
轉靈老人也出來了!
雙重震懾之下,李憶念再難收緊心神。眼神迷離間,血色光圈遁散而去,那近在咫尺的迷霧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