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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神機籤’回到烏蘇手中的時候,軟榻上的人兒發出一聲細弱蚊吟般的呻吟,烏蘇初時以爲自己聽錯了,直到她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他的眉宇才漸漸舒展開來,可是隨即面上的表情卻又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他試探性地輕輕喚了一聲:“師妹?”
軟榻上的女子緩緩地睜開眼,那雙金棕色的眸子盯着他瞧了許久,仿若有半個世紀那麼長,等到烏蘇都快絕望地時候,她才輕輕地吐出一句:“大師兄,別來無恙...”
這口吻,這話兒....
這,是瑤姬?!
難道瑤姬的元神已經甦醒了?並且和這個身體合二爲一了?
“瑤姬?!是你麼?!你醒了?!”他雙目圓睜,忍不住脫口而出!
軟塌之上的女子眉目微斂,沉靜地端詳了他許久之後方纔露出一抹淺淡的笑:“五百年....真是恍如隔世呵....”
烏蘇呆呆在立在那裡,瞧着她的紅脣開開闔闔,瞧着她的眉宇間漸漸露出自己記憶中那般熟悉的神情,瞧着她對自己露出的淺淡的笑,一時之間,呆愣如當日的青澀少年一般,彷彿塵世的喧鬧全都散去,天地間,便只剩得她一人....
這五百年的等待終於還是沒有白費麼?那個讓他深愛了五百年的小師妹又回來了麼?
似是感覺到了烏蘇的異樣,那軟塌上的女子又輕輕地喚了一聲:“師兄?烏蘇師兄?”
輕靈婉轉的聲音,一如當日。
頓時一股莫名的欣喜如洪水一般向烏蘇涌來,縱使烏蘇素來自矜,此時也禁不住激動得渾身顫抖,不過,那最後的一絲最後的理智還是讓他小心翼翼地做着最後的試探:“師妹,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情麼?”
臥榻上的女子緩緩地又闔上了眼,過了許久,當烏蘇都絕望地以爲她是否又睡着了的時候,她才用着慵懶的語調輕聲回了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卻讓烏蘇面上那重新掛上的冷峻之色驟然間崩塌:“師妹,真的是你?”他傾身而上,激動地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這個擁抱來的太猛烈,太措不及防,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僵直了片刻,終於悄然地收了回去,默然地垂在身前,擱在他肩頭的面上在那一瞬間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凜然,卻是一縱即逝。
她忽然毫無徵兆地劇烈咳嗽起來,烏蘇慌亂地趕緊放開她,又小心翼翼地輕拍着她的後背替她順氣,那輕柔的動作,彷彿在他面前的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許是念着她大傷出愈,元神初醒,他看她的目光漸漸地柔和起來,那種淺淡榮寵的寵溺,一如五百年前。
烏蘇此時已經徹底相信眼前之人便是被自己封印了五百年的小師妹瑤姬,之前她回他的那句,是他自己五百年前在‘戒魔窟’曾經對瑤姬說過的話,若不是真正的瑤姬,怎會記得?她必是瑤姬無疑!烏蘇那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又落回了胸口。
她終於還是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這五百年的等待和隱忍,都是值得的。
“這是哪裡?”她再次緩緩地睜開眼,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四下張望起來。
“天玄秘境的‘登雲臺’,還記得麼,這是當年你最愛看日出的地方。”烏蘇轉身,撩開了窗前的重重紗幔,頓時清晨的陽光萬縷,便鋪就了一榻芳華。
她微微地眯縫了眼,陽光金茫掃過她長長的睫毛,略微有些刺眼,她擡手去擋那有些灼目的陽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似是許久沒有看過這麼美的朝陽了。”
就在他站在她的身旁,如當年那般沉溺在她那抹淺笑中時,她忽而轉過頭來,神色肅然:“師叔們怎麼樣了?”
他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料到她剛剛轉醒就會提及這個問題,可是轉而一想,那畢竟是不能逃避的話題,早點讓她瞭解他們目前的處境也好。
“他們還封印在天玄秘境中的玄晶內,我剛去探望過他們,看起來,師叔們解開封印還有幾日....”提到師叔的時候,烏蘇的神色變得肅然起來,眉頭緊蹙,憂慮之色頓現。
“師兄,若是五百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我和師叔們再次決裂,你會如何?”她倏地轉眸,金棕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微微地偏了頭,靜靜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還是在怨我麼?”他微微一怔,如潭般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倏地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哀傷。
“烏蘇師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已經記不得了,可是,我希望這一次,你能堅定地和我站在一起。”她定定地望着他半晌之後,不待他回答,一字一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想怎麼做?”烏蘇靜靜地回望着自己的小師妹,心中竟是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真的不再怨她,抑或是隻是想利用他,可是,她既然這麼坦誠地對自己說出這般的話,便是沒有對自己生分。
“師兄,我只想要活下去....”她平靜地注視着他,金棕色的眼眸倏地綻放出一抹堅定的神采。
這似曾相識的一句話讓烏蘇的心中竟是猛然一顫,記得之前那個叫作罌漓漓的女子似乎也這般地說過,若不是因爲他深信眼前的女子必是自己的小師妹瑤姬,怕是會以爲這還是當日那個女子。
大概沉睡了這麼五百年,讓她的性子微微有些轉變吧,烏蘇這般告訴自己,轉念一想,她說出這般的話卻也是在情理之中,當日,她本就是那般地死不瞑目,若說她心中有怨恨,也是自然。
只是在烏蘇的心中,卻還抱着一份僥倖:“師叔他們當年,也是無奈之舉,若是可以,和師叔們好好談談,你繼續做你的首席大巫師,咱們還可以回到最初那般....”
“不可能回得去了!師兄,你認爲在他們動手殺了我一次之後,我還可以心平氣和地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再和他們和平共處麼?你認爲師叔他們也還能如過去那般待我麼?”她不客氣地打斷了烏蘇自欺欺人的幻想,驟然間她的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尖利起來:“再說了,你若是真的信得過師叔他們,又爲何要搶在師叔他們甦醒之前,讓我醒來呢?”
她一針見血地揭開了烏蘇心中那份深藏的憂慮。
烏蘇沉吟了許久,卻是不着邊際地問出了別的疑問:“你取回當日的力量沒?”
她斂目並不回答,只是倏然間這室內的靈壓卻變得急驟起來,那威壓如神明降臨一般,連帶着這閣樓內的空氣似乎也凝固了一般,烏蘇趕緊按住她的肩頭:“我明白了,這樣我便放心了,憑着咱們現在的力量,我想應該不需要再懼怕師叔他們了,相信我,這次我定會保護你的。”
她冷笑一聲,輕輕地推開他的手,擡頭與他目光直視:“我要的不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忍辱偷生。師兄,當日師叔們將自己封印目的爲何,我想你比我清楚。”她卻是步步緊逼,一點點地撕開他想要那種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烏蘇定定地瞧着她面上那份堅定地神情,沉默了許久:“那,你想要如何?”
“師兄,你放心,我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剎墨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會再把自己的生死交予別人來決定,我的命運只能由我自己來決定,所以,我需要你一個明確的態度,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和師叔們再次決裂了,你打算如何自處?”她這是逼他重新做抉擇,自己和師叔們之間,只能二選一。
彷彿沉默了有半個世紀那麼長,烏蘇終是無奈地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別太過火,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師叔......”
此話一出,分明就是選擇了他自己的立場,他終歸還是念着瑤姬多一些的。
此時軟塌上的女子,或者暫且稱之爲瑤姬,瑤姬斂眸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她知道,他不會拒絕她,她也深深地明白,若是想要對付那四位長老師叔,或者說要解決這剎墨所有的遺留問題,就必須要讓這位如今對於剎墨一族來說舉足輕重的師兄站在自己這邊,成爲自己強有力的後盾,不是像五百年前那般到最後還猶豫彷徨,而是堅定、有力、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身後。
如是這般,她纔有勝算。
這樣,她便可以不費一刀一刃,將她要面對的敵人,從整個剎墨一族,變成只有四位師叔,不,也許還可以更少。
只是,有所得就必須要有所付出,或者說犧牲,她再次垂了眸子,某個銘刻在心底的名字倏然間飛入腦海,卻被她飛快地揮散,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做出某種取捨了。
從她選擇了烏蘇作爲自己的盟友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只能將那迫不及待想要再見他一面的衝動深深地,埋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