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的心下一沉,面色驟然冷峻如萬年雪山,難道要他眼睜睜看着罌漓漓這般噬心而亡?
就在這時,一道沉寂了多日的聲音終於在莫奕腦海中迴響起來:“傻小子,你別忘了你是太上化虛體質,你只需喂她幾許你的血,再用靈力替她疏導,便能消融她體內的相沖排斥,將那內丹引爲己用。”
這是蒼龍的聲音!在莫奕體內已然沉寂了許久的蒼龍竟是在這個危機時刻忽然跳出來替莫奕指點迷津!
看來,罌漓漓確實是命不該絕。
罌漓漓在意識渾沌中只覺得自己的嘴似乎被扳開,然後,腥甜的液體漸漸地流入她的喉嚨,雖然那濃厚的血腥味讓她的胃裡再度翻騰,可是奇蹟般的,那腥甜的液體進入體內之後,周身的灼熱竟是開始漸漸消退,一陣仿若久旱逢甘霖的感覺頓時盈.滿周身。
然後,只覺得背心處傳來一陣陣舒緩的力道,那無形的力道似是在替她梳理着奇經八脈,一股說不出來的愉悅之感頓時在渾身的經脈裡打着旋兒,漸漸地,她感覺得到那之前仿若卡在喉頭的千年血蛟的內丹漸漸地沉入丹田,丹田之內彷彿被暖玉劃過,漸漸有了柔軟之感...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罌漓漓緩緩睜開了眼,對上的卻是幾雙焦急的眸子,定睛一看,魏星影青鸞等人竟是悉數出現在眼前,而看到她睜開了眼,衆人那原本緊繃的面上這才展露出一絲笑意來,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懷斂此時的目光中,竟是帶上了幾分驚奇,他看向莫奕的目光,愈加地深沉。
這時,莫奕的聲音急急地從身後傳來:“漓漓,現在如何?好些沒?”
罌漓漓回身,沒有答話,目光卻落在莫奕的左手手腕上,那手腕上方觸目驚心的一道刀痕似是在提醒着她什麼,雖然已經止了血,但是看起來卻無比猙獰。她忽然想起之前涌入自己口中的那腥甜的液體,頓時明白了莫奕是用怎樣的方式在救她,喉頭一動,竟是有些哽咽。
卻終究是把心中的千言萬語埋在了心中,她知道,她與他之間不需要那些客套的言語,而莫奕也不需要她的感謝,她與他一路走來,歷盡風刀霜劍,沉浮亂世,本就已是不可拆分的一體,他生,她生生世世永不離棄,他若是死,她也不會獨活,她想,對於莫奕來說,也許亦然。
所以,她與他之間,毋須一個謝字。
她哽咽着搖搖頭:“嗯,我沒事了。”指尖輕輕地撫過莫奕手腕的那道疤痕,千言萬語,終是埋進了心底。
這時,仄仄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咦,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衆人循聲望去,罌漓漓這才瞧見,她之前看到的如蟬蛹一般的兩個薄膜圓球竟是破裂開來,從裡面咕嚕滾出了兩條通體雪白的小狐狸。
欸,這兩隻狐狸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來着?直到看到仄仄急急地將他們抱起來,罌漓漓這纔想起,喔,這不是之前仄仄的兩個師兄師姐麼?
怎麼又被打回原形了?難道又被人搶了妖獸內丹?而且,它們怎麼會在這千年血蛟的肚子裡?之前不是被送回仄仄的師傅,也就是那青衣侍女身邊了麼?
思及如此,罌漓漓的面色驟然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驟然涌上心頭。
那青衣侍女難道已經遭遇不測?不然怎麼會連自己的徒弟都護不住?
只可惜那兩隻小狐狸之前也許是被困住太久,已經奄奄一息,失去了意識,還好紫雲獸趕緊上前,用妖氣護住它們周身,這才漸漸有了一絲活氣,不過,看樣子,要從它們口中問出話來,怕是就太過強人所難了。
“咱們還是先回地面再說吧!這地底戾氣太重!”這時,懷斂走了過來,他表情複雜地看了看罌漓漓,又看了看紫雲獸,似乎有什麼話又咽回了肚子裡,衆人這纔想起他們如今還在這千年血蛟的腹中。
眨眼的功夫,仄仄便帶着衆人又回到了地面,可是,當衆人剛剛呼吸到地面的第一口新鮮空氣時,罌漓漓立刻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或者說,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感覺那些個玩意兒都是被你召喚出來的!”罌漓漓似是察覺了什麼,她的目光忽然灼灼地望着懷斂,卻見懷斂也同樣疑惑地回望着她:“你說什麼?!”
“我說它們都是衝着你來的,你究竟是什麼人?”罌漓漓忽然閃身擋在莫奕和懷斂之間厲聲問道,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已然和這‘玄墨伏羲陣’融爲一體,相信那千年血蛟的內丹已經起了作用,她此時在這‘玄墨伏羲陣’中,應該也是可以自由使用自己的靈力,這時只見她指尖一凝仿若蓄勢待發一般,警惕地瞧着懷斂。
“你究竟想說什麼!”懷斂沉靜地回視着罌漓漓,面色冷峻,那表情卻不像是在作僞。
而莫奕此時也漸漸眯縫起眼來,並不阻止罌漓漓的突然發難,只是用一種讓人琢磨不定的眼神瞥了懷斂一眼。
罌漓漓也不再言語,只是眯縫了眼拋出一枚神機籤,掐指一算,頓時心如明鏡,她的面色漸漸平和下來:“對不起,也許是我誤會你了,那些玩意兒不是你召喚出來的,但是,它們確實是衝着你來的。”
話音未落,她將手中的神機籤順手拋給了懷斂,讓他自個兒瞧,懷斂將信將疑地接過神機籤,卻被那神機簽上隱隱現出的幾個鎏金字嚇了一跳。
那神機簽上,分明地現出‘靈音’二字。
靈音....
懷斂心中一震,雖然極力僞裝成平靜的模樣,但是因爲心中太過震撼,卻還是被罌漓漓看出了破綻,罌漓漓的眼角微微地一挑,神色肅然:“這麼說也許不太厚道,不過,我懷疑,你被人當成了誘餌,有人想要加害於你。”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魏星影和青鸞對望一眼,齊齊看向懷斂,目光中卻帶着一絲意味不明地探詢。
而莫奕微微地蹙了眉,目光卻依舊是落在懷斂身上,許久之後,方纔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懷斂本人卻並不答話,只是微微地偏了頭,遠眺着那主峰陣核處的方向,面色有些陰晴不定,過了許久之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是我的私事,和你們無關。”
罌漓漓下意識地瞧了莫奕一眼,心想,這懷斂的脾氣倒是跟某人有得一拼,都是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的主兒,而莫奕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微微地一勾脣角,衝她回了一個無奈的訕笑,看來他自個兒似乎也是這麼認爲的。
就在罌漓漓還打算繼續追問點什麼的時候,懷斂卻忽而轉過頭來,直直看着莫奕:“倒是你們,欠我一個解釋。”
莫奕素來不是喜歡動口的人,或者說,給人做解釋這等事情,素來不是莫奕慣常的作風。他從善如流地將目光轉向青鸞,青鸞會意,接過話來:“我們來這裡,只是想尋找一個人。”
懷斂挑眉,並沒有接話,卻是等待着青鸞做進一步的解釋。
青鸞頓了頓:“一個幾百年來都一直住在這會稽山的青衣女子。”
懷斂的面色依舊是波瀾不驚,似是明白了他們要尋的是何人,那面上的表情卻是絲毫不感到詫異一般:“尋她作甚?”
“有些事情想問問她,若是你知道她的下落...”青鸞聰明地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拿眼定定地瞧着懷斂,那懷斂微微一怔,斜眉瞥了青鸞一眼,卻是忽然笑開了:“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又憑什麼要告訴你們?”
“我想,你沒有別的選擇。”莫奕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冷冷地從青鸞的身後傳來,那話.兒卻是赤裸裸的帶着威脅之意。懷斂不置可否地挑眉看他,倒是一旁的罌漓漓先嚇了一跳,她眨巴眨巴眼,瞧着莫奕面上那讓人玩味不定的表情,心想這位大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方纔還對人家惺惺相惜的,這會兒一看別人不合作立刻就翻臉了。
看來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針啊!
“呵呵,你可別忘記了,如今你們都還在‘玄墨伏羲陣’中,‘遁天符’我隨時可以收回。”懷斂也不是個吃素的人,似乎是打定主意和莫奕卯上了,他忽然挑了眉冷眼回望着莫奕,似乎是在間接告訴莫奕,小爺不吃威脅這套。
“就算不用靈力,我也能從這裡全身而退,你能奈我何?”莫奕俊眉一挑,薄脣微微地勾出了一抹狂傲的弧度,眸中漸漸有了銳利的感覺。
“呵呵”懷斂忽然從喉頭涌出一聲古怪的笑:“你的刀和我的劍,頂多是平手。”
“我沒想要和你動手。”在懷斂不解的目光中,莫奕不鹹不淡地再次扔出一句:“我說的是你如今的處境,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現在面對的是怎樣的境況。”
下一瞬,懷斂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過了半晌,他看着莫奕那張似乎與其內心的城府嚴重不符的年輕面容,忽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