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永徽城內,龍宇心急如焚地抱着那位奄奄一息的剎墨故人回他的行宮就醫時,那城外絕命溪某處懸崖峭壁間的神秘(洞穴之內,還有一位故人,此時的狼狽和慘狀,卻是更甚。
就算是罌漓漓此時看到他這般模樣,恐怕也會認不出他來。
莫奕此時幾乎已經面目全非,一道兩道...數百道大大小小獰猩恐怖的傷痕自臉頰到腳踝,密佈全身,這周身上下,竟是無一處完好的肌膚,連那張原本俊逸無雙的臉上,都是斑駁地交錯着早已乾涸凝固的血跡,看不出絲毫原本的模樣來,更別提那身從現世穿來的衣服,此時更是破破爛爛地勉強掛在身上,簡直比街頭叫花子看起來還要落魄!
此時莫奕身上的每個關節都在無力地呻吟着,方纔最後被邪咒靈襲擊時萬箭穿心般的痛楚卻有些漸漸模糊,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身體機能接近脫力麻木後的結果。雖然早就已是不死之身,可是自這永生後的五百年裡,莫奕還從未像如今這般狼狽過,差點被一些非人類的東西打得落花流水,疲於招架!
當然,若非這副不死之身,莫奕怕是早就已經死了千百回.....不是埋屍在之前的殭屍羣,就是葬骨在方纔的邪靈堆....哪裡還能這樣強橫地殺出一條血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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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莫奕之前是跟着罌漓漓同時穿越回了虛冥界,也同樣落在了那絕命溪澗,只不過,比起他這一日在這裡所經歷的血雨腥風,罌漓漓那些遭遇只能算是小兒科不足掛齒了。
莫奕是比罌漓漓早一刻醒來的,畢竟莫奕的修爲與罌漓漓不可同日而語,當他醒來的時候,看到周圍的情景倒也是錯愕了一番。
絕命溪,當這個認知傳達到莫奕的大腦時,竟是一怔。
心中念頭一轉,自然是明白了箇中緣由,他知道這是冥冥之中瑤姬的力量所致,卻只能唏噓,胸中有些難以言喻地複雜心情交織在一起,他萬萬沒有料到,瑤姬的力量會將他們倆帶回到這裡,生生打碎了他之前心中的小算盤,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剎墨城的。
他以爲不管是對於罌漓漓,還是瑤姬,最牽掛的地方必定是剎墨城--她的故鄉,卻沒想到終究還是失算了。
不過莫奕終究是莫奕,雖然有一些愕然,但是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他正待喚醒身旁失去意識的罌漓漓,卻被眼前似是憑空飛來的一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隻木雕的鳥兒,巴掌大小,卻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那是活的!
雖是木雕而成,連木頭的紋路都很清晰,可那木雕而成的鳥兒,卻是活生生揮舞着雙翅,而且,更詭異的是,那鳥兒的一雙木珠雕成的眼珠兒竟是如同有靈性一般,盯着莫奕,竟是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起來,莫奕頗覺得有趣,竟是不動聲色地回望着那鳥兒,右手手指微動,薄脣微抿,一副好整無邪的模樣。
然後,那鳥兒忽然突兀地張了嘴,說出來的卻是人話:“莫奕!莫奕!”
縱使莫奕再如何沉穩心性,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愕然,這怪鳥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聽着那鳥兒一遍一遍重複着他的名字,莫奕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雖然他不確定這鳥兒是否能聽得懂:“我便是莫奕!”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鳥兒卻是聽懂了,似是確認了莫奕的身份一般,它嗖地一下繞着莫奕的周圍飛了一圈--
“隨我來!隨我來!”
那木雕鳥兒開始機械地重複着另一句話,莫奕緩緩地起身,想伸手抓住那鳥兒問個究竟,卻發現那鳥兒在他的手指快要觸及的一瞬間,神秘地消失了!
莫奕瞪大了眼,四下張望,一無所獲,正在疑惑間,忽然那聲音又從頭頂上方傳來:“隨我來!隨我來!”頓時莫奕心下大驚,莫非這木雕鳥兒便是傳說中的傀儡木獸?
傀儡木獸,顧名思義,是將人類的意識強行注入稀奇古怪的木雕異獸之中,使之有了部分的人類意識,或是遠程被主人的意識所遙控,能夠如同活生生的飛禽走獸一般,完成一些主人所指定的事項。
可奇怪的是,這傀儡獸本是上古之物,據說早就已經失傳了,沒想到此時此地還能重現於世,這讓莫奕的好奇心又加劇了!是誰?是誰製造出這樣的東西?又爲何要這般用心良苦地用這玩意來引導自己?
不過他也總算是活了五百多年,這天下間稀奇古怪的事情倒也見了不少,莫奕微闔着眸子,略略一沉吟,心下便有了主張,既是有心人如此刻意安排,那麼,不如就遂了對方所願吧,去會會也無妨。
他看了看依然沉睡未醒的罌漓漓,心想她大概一時半會也醒不來,這裡又是四下險峻荒無人煙,應是相對安全的,那麼,就容自己先去探一探吧,這等冒險之事,莫奕自是沒有打算要帶上罌漓漓。
正待追着那半空中的木雕鳥兒一躍而去,莫奕忽然又覺得有些不放心,他眉頭微皺,略一思索,便從懷中掏出了自己五百年來一直慣用以防身的那把玄鐵短刃,利刃出鞘,寒光四射,莫奕悄然地將自己的右手覆於那短刃之上,將自己體內精純的靈力緩緩注入其中,只見那短刃之上很快就白芒乍現!若是有個萬一忽然出現意外,這也足以讓她防身了吧!
思即若此,左手一揚,短刃歸鞘!莫奕將那帶鞘的短刃輕輕地插入側臥在巨石之上的罌漓漓的牛仔褲口袋裡,這才安心地追着那漸行漸遠的木雕的鳥兒消失在懸崖峭壁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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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莫奕這一日驚心動魄亡命之旅的開始....不知若是莫奕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場未知的災難,是否還會有那樣的一往無前。大概莫奕之前絕對不會想到,這久違的虛冥界用來迎接他的,竟然是這樣一出九死一生的戲碼。
只可惜,這個世上終是沒有後悔藥可吃,所以,莫奕如今的狼狽,卻也算是自作自受,誰讓他好奇心那麼重,又誰讓他有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呢?
若是換做別人,也許壓根就不會有這樣的好奇心跟着那來路不明的傀儡木獸自投羅網吧!如此說來,那精心佈局這一切的人,卻是極爲了解莫奕心性的,算準了他必定會來!
之前進洞之後一路而來所遭遇的什麼傀儡木獸、石壁機關、殭屍人、邪咒靈,好吧,這些都不算什麼,畢竟,那些都敗在莫奕的‘斬龍吟’之下,雖然也讓莫奕付出了傷痕累累的代價,但畢竟他莫奕如今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
可是,對於這個深藏在絕命溪的懸崖峭壁之間,看似毫不起眼的洞穴裡究竟還埋藏着怎樣的秘密,怎樣的絕世兇險,莫奕卻一無所知,只知道這個洞穴未免也太深了一點,這樣一路殺將過來走了一天一夜,竟是還沒有到頭!而且,莫奕沒有退路。從他跟着那隻引導他的木雕傀儡鳥尋到這處懸洞的入口毫不猶豫地躍進來之後,那洞口就詭異地消失了,仿若從來就沒有洞口出現過一般....
此時此地,縱使莫奕再如何膽大妄爲心性狂傲,也不免還是有些隱隱的後怕了,因爲,他不知道自己越往這洞內走還將要面對什麼,他不知道佈局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而最可怕的是,到如今爲止,莫奕也不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敵人究竟誰!雖然經過這一天一夜的重重磨難,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揣測,卻也只能是憑空揣測,在沒見到人影之前,什麼都做不得準!
雖然莫奕很不想承認,但是,這一日以來,他的際遇完全就像是佛祖手心裡的猴子,不論翻多少個跟斗,無論如何拼盡全力搏鬥,卻始終感覺自己是在某人的手心裡,任人揉捏一般。
這引他來此的人,究竟是什麼目的?若只是爲了戲弄自己,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若是爲了殺自己?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必然也是知道自己如今是不死之身,這樣的局,布來又是爲何?
莫奕如何都想不透,所以,他的心裡忍不住產生了懷疑,自己是否還要繼續向裡走?那一望無際的洞穴深處,又到底還隱藏着怎樣的秘密?是否值得自己去深究?
而且,這一切,真的是凡人所爲的麼?
這個念頭已經在莫奕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如今又毫不爭氣地再一次冒了出來!也許是這樣想會讓莫奕心中有一些心安,誰也不知道,這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奕,在此時此刻,竟然是有些隱隱地害怕了。
人,最無助的時候就是迷惘茫然的時候。而此時,大概便是莫奕最迷惘的時候。
可他終究是莫奕,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納禹人,滲入骨子裡的那股納禹人不服輸的倔強依舊頑強地支撐着他緩緩地前行.....雖然前路註定迷惘崎嶇,但是憑着胸中那股堅毅之氣,莫奕卻是沒有放棄的打算!既然來了,就要一探到底!
腳步踉蹌了幾下,前方的路越來越不平整,莫奕的眉頭幾乎已經蹙成了一團,越往洞穴的深處走,光線就越暗,剛開始還能隱隱有一些光線透進來,如今走到這洞穴深處,卻是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莫奕只能憑着手中墨綠色長刀刀刃所散發出的那一絲森寒的光指引着蹣跚前行。
雖然憑着莫奕的修爲,能夠將靈力凝於雙目之間,就算在漆黑的子夜也能目視如常,可是,對於如今筋疲力盡的莫奕來說,那種做法卻又顯得過於奢侈,這個時候,靈力彌足珍貴,能保存一分算一分。
驟然間,似是又感覺到了什麼,莫奕的眸中寒光一閃,手中的墨綠色長刀下意識地向後揮出,只聽哐噹一聲,那墨綠色長刀竟是和那飛來之物在莫奕的後腦勺不遠處撞了個正着!
那不明物在被莫奕的長刀在第一時間阻擊了之後,竟是詭異地繞着莫奕旋轉起來。莫奕無奈之下只好提息運氣,將靈力凝於雙目,方纔看清,這飛來之物竟是一塊臉盆大小的玄色鐵牌,泛着上面七零八碎地畫滿慘碧色的符文,正中是一顆白森森的骷髏頭!
莫奕正待凝神將那骷髏頭看個仔細,意外卻發生了!只見那骷髏頭忽然突兀地張開了嘴!衝着莫奕的方向噴出一股淡淡的青煙,只覺腥臭無比,莫奕趕緊摒息閉氣,卻已不及,那青煙竟是措不及防地順着莫奕裸露在外的每一根毛孔滲入了體內....
莫奕頓覺渾身肌肉開始逐漸地麻木,甚至抽搐起來....
不好!這煙有毒!劇毒!
莫奕驚恐地發現,身體開始隱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