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琛仔細算了算日子,距離以竹和落翊分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想必她什麼也看淡了,什麼也放開了,自己這時候趁虛而入,不,不能說是乘虛而入那麼猥瑣,應該是陪伴着她,對,就是這樣。
他對自己的準確定位十分滿意,便打算出發去找以竹。
以竹將頭髮隨意紮起,拿起掃帚開始打掃。她將腦袋放空,什麼也不願想,雙目無神,機械式地把花瓣與垃圾掃作一堆,再掃進鏟子裡,倒掉,再重來……
宇琛也不知道哪裡得知的消息,想找以竹就真的能準確地找到她的方位。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慢慢走近了以竹,喚了她一聲“小竹子”。
以竹回頭看了他一眼,依舊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樣,“鑰匙在我的口袋裡面,你是怎麼進來的。”
宇琛的笑容裡略帶着孩子的邪氣,道:“我翻牆進來的啊!”
“請你出去。”以竹連語言都懶得組織,也不想去爭辯什麼,但可惜宇琛卻遠不是這麼容易便會聽話的人。
“不錯嘛,現在知道花瓣用掃的才能收拾得快。”宇琛如同個天真無害的頑童般在以竹的傷口上撒鹽,像是不經意,卻真真地提醒着曾經的她是那麼的愚笨。見以竹不迴應,他卻是變本加厲起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就打算這樣頹廢下去嗎?”
以竹終於忍不住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着宇琛,道:“我這樣叫頹廢嗎?我每天安分守己的,該上的課我一天也沒有缺席,該開的會我一次也沒有逃開,該你做的事我也沒有置之不理,我每天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你告訴我什麼才叫不頹廢?你告訴我!”
宇琛笑了笑,倚在一旁的長椅上。他指着自己心臟的位置,問道:“那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裡?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全身心地投入在那些事情上嗎?”
宇琛慢慢地走近以竹,輕笑道:“你的心,從秦落翊的身上離開了嗎?你準備好,要接受我了嗎?”
這些日子裡,以竹已經不常哭出眼淚來,哪怕心裡仍會覺得失落,還是會介意,但她以爲她已經放下了,已經不想了,但此時眼淚卻是決堤而下。她被宇琛逼到崩潰邊緣,退後了幾步,失去力氣地癱坐了地上,“沒有!沒有!沒有!你走開!你走開!”
宇琛仍是暖暖地笑着,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以竹抽泣的聲音終於平息了些,“你今天是來專門揭我傷疤的嗎?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嗎?傷口總會好的,不需要你來多管閒事!”
“是啊!”宇琛在以竹前面蹲下,望進她的眼睛裡,“傷疤總是要揭一揭纔會好,你這樣藏着掖着,要等到什麼時候纔會好啊?”宇琛輕輕地拍了拍以竹的肩,“發泄出來吧!你憋在心裡,也不見得會好的。直到哪一天,別人說起,你也感覺不到痛,你纔是真的好了。”
以竹不理會他, 胡亂地抹乾眼淚,便站起身來繼續掃地。忙忙碌碌的生活沒有給她享受痛苦的時間,她絕對可以逃課,逃學,整天窩在家裡哭個不停,但那停滯的人生又能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呢?她決定埋葬起自己的憂傷,繼續過好自己的人生,如今的她是這樣選擇,高中的她也是這樣選擇。
但那些心酸難過,難道就會隨着時間消失嗎?難道會因爲刻意不想起,就不痛了嗎?
她一直不知道這些一天天積累在心裡,不願提起的傷,以爲就那樣永遠封塵的傷,卻是在一天天地吞噬着她,一步步扭曲成一副薄如蟬翼的面具,融入她的身體裡,讓她沒了自己。
宇琛拿起另一個掃帚,跟着以竹掃了起來,“既然這是你選擇的,我會陪着你的。”
以竹的心像是被什麼觸動,卻仍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模樣,“不需要。”
以竹不想故意去想,不想蓄意去記,生怕自己想得越久,記得越多,便再也沒辦法抽離,怕自己會永遠陷在那哀傷的無底洞裡。但落翊不同,他一天天地數着那分離的日子,任由那悲慟恣意在他心上肆虐。
他走路開始有些搖晃,但仍是不願放下手上的啤酒瓶,緩緩地走回了初中,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冗自回顧他們錯過了的兩年。
他一刻也不地懈怠地給自己灌酒,直到那酒瓶已被他揮灑乾淨,他纔有些回過神來,準備起身出去買酒,卻見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忽然闖入他的眼簾。落翊罔知所措,那人卻笑道:“好久不見。”
落翊擦了擦眼睛,嘴巴微張了張,卻遲遲不該說些什麼。他只問道:“你是真的,還是隻是我的幻象?”
以竹莞爾一笑,伸手輕輕地捏了捏落翊的臉,道:“我當然是真的。”
眼前的人如果只是幻象,落翊可能會不顧一切地抱着她,但現在,他卻是有意無意地與她隔開了距離。他似乎有意要將啤酒瓶藏在身後,但以竹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以竹低頭看着他藏起的啤酒瓶,笑道:“酒那麼苦,你怎麼喝得下去呢?”
被發現了,落翊也不再掩藏,頹然地笑着:“如果心裡更苦呢?”
以竹拿過落翊的空酒瓶,扔到垃圾桶裡,道:“喝了又有什麼用?除了麻痹自己,難道還能改變些什麼嗎?”她轉身走上前梯,卻沒有聽到落翊跟上來的腳步。她回過頭,輕聲問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上去走走嗎?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不想到處走走嗎?”
以竹又笑了起來,話語中卻帶着弦外之音,“難道你是對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回憶,所以纔不想跟上來嗎?”
落翊卻是跟了上去,忙道:“沒有!沒有!我們走吧。”他刻意地隱藏着什麼,明明那麼明瞭,卻仍是不肯道明。他笑容中顯而易見的勉強, 哪怕不惜故作輕鬆地走上這夢魘般的前梯,仍是不願向以竹坦露心跡。
落翊走到以竹前面去了, 回頭問停滯不前的以竹:“走吧,不是你說要去走走的嗎?”
以竹惝恍笑笑,跟了上去。
我只是希望你能與我說實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