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餐的地方排了很長的隊伍, 大人帶着小孩兒在等待的居多。今天好似過六一兒童節,門店裡幾乎都是小孩子,大人們照顧孩子們忙得不可開交, 還有一桌小朋友在開生日趴, 整個肯德基的門店好不熱鬧。
蘇茵茵玩了會兒手機, 無奈地長舒一口氣, 早知道就去隔壁的超市買瓶裝水了, 可眼下就快要排到她,現在撤出來再去超市,更耗費時間。
打包了兩杯可樂, 蘇茵茵提着帶子準備推門離開。這時候,剛纔開生日趴的那桌小朋友周圍, 一羣大人們交頭接耳, 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拿胳膊肘推開門, 無意識地望了一眼那邊的人羣,竟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正焦灼地和周圍的人們說着什麼。
很快,生日趴的那一桌的小朋友紛紛被家長牽着散開,剩下許秋嵐正四處張望,其他的家長和小朋友搖搖頭,她開始在人羣中不斷搜索, 甚至跑到小朋友的臨時遊樂點私下尋找, 最後, 她從不遠處朝着門口的方向小跑過來。
店長從廚房後面的辦公室出來, 許秋嵐抓着他一直在說話, 看上去是在形容一個小朋友的身高和體型,店長找來服務員尋問一番, 對方只是搖搖頭,指了指門外,似乎提醒她去外面找找。
在衆人的目光中,許秋嵐匆匆向蘇茵茵這邊走來,兩人就這樣在肯德基的門口撞見了。
此時的許秋嵐,頭髮有些凌亂,眼中有淚花閃爍,看見站在門口的蘇茵茵時,有一絲意外,轉而帶着某種尷尬。
“女士,您先彆着急,或許是小朋友貪玩出了門。我們在這附近再找找,一定不會有事。”陪在許秋嵐身邊的女店長如是安慰,許秋嵐無心迴應,推開門的時候下意識地朝蘇茵茵迴應了一個眼神,表示招呼。
“許姐——”
然而,剛打算和對方打招呼,蘇茵茵又覺得胸口一悶。白天王拉拉說的話在歷歷在耳,許秋嵐在網絡上惡意引導輿論,將彭越的事情越抹越黑,還故意將她牽扯其中,損害其公衆形象,這樣一個深有心機的女人,這時候卻又是如此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發生了什麼呢?
肯德基門外人來人往,許秋嵐的背影孤單而惶恐,蘇茵茵提着飲料站在門口,店長和另外的兩名員工在周圍來回尋找。
“豆豆!豆豆!”
許秋嵐四處喊着豆豆的名字,她幾乎跑到馬路牙子上面,似乎依舊沒有找到什麼。
蘇茵茵開始意識到她在尋找誰,她環顧四周,唯獨沒有一個孩子的身影是獨自出現的,許秋嵐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來來回回,最終立在原地,瀕臨崩潰。
蘇茵茵從未看見過許秋嵐這般驚慌失措的樣子,她沒有穿外套,淡薄的毛衣不足以抵擋室外刺骨的好寒冷,她抱着雙臂抵禦寒冷,不住地抹開臉上的淚花。
服務生從門店裡出來,手上拿着她遺漏的衣服。
“等等,衣服給我吧,我認識那位女士。”
蘇茵茵拿過服務生手中的衣服,問道:“是她的孩子走丟了嗎?”
“那位女士的兒子不見了,之前還在遊樂園裡玩的,她買了東西過來人就不見了,她着急壞了。”
“查了監控了嗎?”
“剛查到,是小朋友自己推開門出去了。”
蘇茵茵再也顧不得那麼多,看到一個母親的驚慌失措,她沒辦法將許秋嵐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和此時的她聯繫在一起,眼下,她決定上前去幫她。
蹲在地上的女人咬着手背,蘇茵茵將外套給她披上,許秋嵐擡頭看見蘇茵茵,再也不能鎮定自若地應對,她埋下頭抹開眼角還在不斷流淌的眼淚,別過頭去。
“許姐,你彆着急,小朋友不會走太遠的,我幫你去找找。”蘇茵茵並不知道她的孩子是誰,可以說,她從未見過她的孩子,也從未聽許秋嵐提及過半句。
蹲在地上的許秋嵐重新站起來,看着眼前的蘇茵茵,苦苦一笑:“不用,不用麻煩你——”
“許姐,多一個人找,就能早一點找到。”
“豆豆——”許秋嵐喃喃自語:“今天是他生日,我想着帶他出來慶祝,別的小朋友過生日都開party,豆豆沒有,我只是想讓豆豆能見見外面的世界...”
她抑制不住內心的奔潰,大哭起來:“他怎麼就不聽話,怎麼就自己跑出來了——”
蘇茵茵從未見過這樣崩潰地許秋嵐,她掙扎了很久,還是輕輕摟住對方的肩膀,左右張望,店長和兩個員工還在周圍不斷尋找,來回幾次只是搖頭。
“許姐,我來報警,警察來了就能馬上找到了,您放心,我,我打電話。”
蘇茵茵剛拿起手機準備撥打110,許秋嵐趕緊按住她的手,她擡眸看見對方皺着眉不斷搖頭。
“別,別報警!”
“爲什麼?再耽擱的話,你的孩子就可能跑的更遠了!”
許秋嵐不住搖頭:“不能,不能報警——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兒子他,豆豆,豆豆他——”
“豆豆他怎麼了?”
店長匆匆走到許秋嵐和蘇茵茵身邊,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在周圍找了一圈,確實沒有看見他,要不報警吧?”
“不可以報警!我找,我自己找,一定能找到他!”許秋嵐掙脫蘇茵茵的手,娘娘腔強環顧四周,聲嘶力竭地喊着豆豆,豆豆,店長和員工們無可奈兒,肯德基的門口有不少顧客在朝這邊看。
差點忘了彭越還在不遠處等自己,蘇茵茵恍然看了看手中的飲料,徘徊着來回張望。她實在不忍心就這麼走掉,畢竟許秋嵐是自己的同事,在年齡上她和肖艾幾乎同歲,更能算是她在行業裡的長輩。此時她顯然需要更多的幫助,蘇茵茵下不了決心就這麼不管她。
“原來你沒丟呢?”
蘇茵茵聞聲回頭,彭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背後,然而,他還牽着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攤了攤手,好似無奈。
店長一看,一臉驚喜:“哎呀,在這呢!在這呢!”
小男孩聞聲趕緊躲到彭越的身後,探出小腦袋,一雙黑黑的大眼睛看着店長,不言不語。
“女士!女士!您兒子在這呢!找到了!”店長衝着許秋嵐走遠的方向大聲喊着,女人聽到呼喊,一回頭,趕緊往回跑過來。
半途中,許秋嵐扭到了腳,栽倒在地,蘇茵茵趕緊小跑過去,將她扶起,彭越牽着小男孩的手走到面前。
許秋嵐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抱住小男孩嚎啕大哭。店長見對方終於找到了孩子,鬆了口氣,和兩名員工回到了店裡。
“豆豆——我的乖豆豆——你嚇死媽媽了,你嚇死媽媽了——”
小男孩在許秋嵐的懷裡鎮定自若,不說一句話,甚至沒什麼表情,他愣愣得看着許秋嵐的反應,卻只是淡定地笑笑,回頭指着彭越,奶聲奶氣地說:“叔叔,叔叔陪我玩——”
許秋嵐終於從驚慌失措中回過神來,她擡頭看着彭越,顯然明白是彭越帶着她的豆豆回到了這裡。她和彭越自然認識,再次看到他卻心中忐忑,無法直視。
“小朋友獨自在馬路邊上,很危險。我下車拉住他,後來,他說媽媽在這邊...”
彭越說着這話,許秋嵐趕緊回頭捧着小男孩的臉,問:“豆豆,是你對叔叔說的,媽媽在這裡?對嗎?你開口說話了?你再說一句給媽媽聽!再說一句!”
小男孩黑漆漆的眸子黯淡不少,沒有再說話。
許秋嵐緊緊抱住對方,小男孩依舊面無表情,彷彿一瞬間沒有了靈魂。突然,他掙脫許秋嵐的手,衝向對面的馬路。
彭越見狀趕緊上前拉住他,小男孩奮力指着馬路中央,喃喃自語:“上車車,去學校,豆豆要上學...要上學....”
許秋嵐慌忙跑過來一把抱住小男孩,剛整理好的情緒再次不受控制;“豆豆乖——我的豆豆,乖——”
然而,小男孩的喃喃自語一直沒有停歇。
之後,她冷靜不少,牽着小男孩,看着彭越和蘇茵茵,不知道該說什麼。低頭抹了抹臉,重新調整了情緒。
“謝謝你啊,彭越。若不是你吧豆豆帶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許秋嵐感謝着兩人,豆豆不再吵鬧,靠在許秋嵐的身邊一言不發,沒有任何表情,一直偏頭撞着她的腿,目光凝滯。
“碰巧看見了他,小事一樁。”
許秋嵐看看被自己拉在身邊的豆豆,禁不住再次潸然淚下。
“許姐,豆豆都找回來,你應該高興啊。”蘇茵茵說道。
許秋嵐別過臉去好一陣,纔回頭,抹了抹臉,故作鎮定地說:“茵茵,今天謝謝你們倆。真的謝謝。”
“許姐,豆豆是不是不舒服呀?他怎麼...一直都不說話?”
說到這時,彭越拿過蘇茵茵手中的飲料,說道:“看看時間,來不及了,約了朋友吃飯就要守時,走吧。”
“啊——?”
彭越向許秋嵐告辭,二話不說拉着蘇茵茵就要走,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走到馬路牙子上上了車。
“我們沒約人吃飯呀?”蘇茵茵一臉茫然。
“你們那位許主播已經十分狼狽了。”
“豆豆找回來了呀。”
“她的兒子,是很典型的自閉症兒童。”
“啊?”
蘇茵茵張大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