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你只好了她的病，她是個有良知的人，自然是會對你感恩戴德，日日唸叨你的好處，但是這又何用？”
人到中年的許大夫準備在這個時候，好好的教一教自己兒子這世界的真實一面。
真實的世界是殘酷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這難道不是咱們當大夫的應該做的事情嗎，醫者仁心，如同父母，這可都是書中寫過的，有錯嗎？”
少年郎有些疑惑不解，他自幼喜歡醫術，並不是很喜歡儒門的那一套學說，希望憑着自己真實而強硬的本領診治世人的疾苦病痛。
“你先坐下來，好好的聽我給你說一說其中的道理，說過之後，你就明白爲父的一片苦心了。”
許大夫招呼着自己的兒子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後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這才悠悠開口。
“這些年你一心專研醫術，爲父其實很發愁，無論怎樣說，醫術縱使通神，在咱們大漢皇朝中的地位都不算高。”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圖的是個什麼，不就是財富，不就是權勢，不就是美人如雲嗎？
當大夫說起來好聽，可以掌人生死，與閻王奪命，可是當大夫能夠獲得驚天的財富嗎？
能擁有滔天的權勢嗎？能獲得美女來投嗎？
能，也不能，這就是我今天要給你講的東西。
你看的書中的道理，都是高大上的道理，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盡信書不如無書啊，書中的道理你要擇優而行，不可一味照搬。
爲什麼我一直沒有治好朱家莊的老太太的氣喘之疾，不是爲父我沒有這個本領，而是我不能給她治好。
治好了她，誰每年還會給爲父送來大量的銀子，沒有了銀子，你怎麼過錦衣玉食的生活，怎麼有閒工夫去學無上醫術？
這些年，她的貢獻不少，你如今治好了她，得了一片名聲，得了一幅錦旗，可是你失去的更多，得不償失，以後你想喝的喝茶的茶葉就沒有了。
因爲你自己把自己的喝茶葉的錢，給親手斷送了。”
聽到了中年人許大夫對自己兒子推心置腹的一番話，少年郎受到的衝擊很大，一對眼睛都已經睜的渾圓。
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父親，仿若是平生第一次真正的認識自己的父親一般，這便是有着樂善好施之名在外的父親嗎？
“那父親你是不是治病的時候都留一手，能治好的也不治好，然後可以一次次的從他們的身上割肉養家？”
少年郎終究是聰慧的，他的心底深處充滿了一種憤怒和無力，這樣的大夫不是他想象的大夫。
真相出現的有些讓他措手不及。
“今天你也醫術有成，有些事情，我也得給你交代一下，不然的話，你將來一定會吃虧的。
這些話，都是我多年行醫中悟出來的心得，價值連城，得之可以發家致富，失之便只能窮困潦倒，萬萬不可對外人言。
頭一件就是無論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打死不做，對自己不利的話打死不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另一件要眼力勁，見到病人的時候，一定要看出來他的貧窮富貴，儘可能讓他這一病後把自己家裡所有的錢財都變成咱們保安堂的。
沒有把他們的錢敲出來之前，定然不要把病治好，定要敲骨吸髓，絲毫不可放過。
當然對那些沒有太多油水的小病，卻是要做到藥到病除，積累名聲，畢竟唯有把名聲廣播，纔會有更多人前來保安堂中看病啊。”
中年人許大夫的話讓少年呆呆的坐在凳子上面久久的不發一語，這樣的驚人之談，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然而他對於自己父親的這一番推心置腹、不能外傳的家傳致富真言卻是有着天然的牴觸。
“父親，我們學醫做大夫的人，不是應該妙手仁心，不是應該慈悲度人嗎，怎麼可以斤斤計較這些狗苟蠅營的事情，我們的醫德何在，良心能安嗎？”
中年人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眸子裡閃過一絲既安慰又無奈的情緒。
“妙手仁心，慈悲度人都是書本中的大道理，我們做大夫的也要過好日子，也要富貴榮華，若是沒點手段，一副藥就活人救命的話，從哪裡來的富貴榮華啊？
你從小沒有吃過生活的苦，沒有遭受過社會的毒打，還無法明白這世間的黑暗，人心不黑不狠，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難有立足之地的。
將來或許有一天，你能夠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我並不希望有那一天的到來，因爲在我看來，那一天一旦到了，就意味着咱們許家徹底的沒落了。
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你一時或許接受不了，但是我相信你經過社會的歷練之後，定然會明白我今天的這一片苦心的。
你下去，好好的想一想吧。”
少年郎依舊倔強的坐在那裡，並沒有一如既往的聽從父親的話離開而是繼續問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
“父親，患者的病瞬息萬變，萬一因此耽擱了治療花了錢丟了性命這該如何，那個時候，病者的家屬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求救無門？”
中年人顯然早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回答起來遊刃有餘，沉穩不亂，條理非常清楚。
“呵呵…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真是出現了那樣的情況，那也是天意註定，怨不得人。
而說的直白一點，這是大夫的任性，誰讓咱們掌握醫術呢，掌控患者的生死呢，怪不得人。”
少年郎的信念徹底的倒塌，整個人聞言之後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漫無目的的向着自己的房子走去。
一邊走着的時候嘴裡還不停的唸叨着，“真的是這樣的嗎，真的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的嗎？”
看着有些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的兒子，中年人搖了搖頭，“這就是現實啊，殘酷的真相總是令人崩潰，作爲父親我總不能讓你一直活在編織的夢裡，世間那裡有那麼多的真善美。
若是真善美那麼多的話，聖人就不會顯得那麼的彌足珍貴了。
聖人之所以尊貴，就是因爲聖人的德行是無數人做不到而想擁有的啊。”
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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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燦聽了中年許大夫的一席話，心中唏噓許久，深深的沉思着，這話究竟對還是不對？“也許唯有親身讓你經歷一番這樣的變故，才能讓你明白是非善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