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出幾里路,離着天黑還有段時間,可從距離上算,已經離開富平縣城五十里,士兵們大聲抱怨,不肯再多走一步。
湯表無法,只好讓軍隊停下,拾些柴草,在道邊燃起篝火,做好露營的準備。李勤再次拿出乾糧,和士兵們分食,同樣沒有落下湯表,仍分了他一塊乾肉,可湯表還是那副無賴表情,竟然仍舊沒有道謝,可這次卻沒人再答理他,都把他當做不存在一樣。
吃完了飯,過了一會兒,天色漸黑,李勤有些內急,便進了樹林,解開腰帶蹲下方便。方便之後,他從身邊揪下一把乾草,嘆了口氣,心想:“漢朝別的不好,也就不說了,可方便之後,竟然得用乾草擦抹屁屁,可真是讓人痛苦了。我看我在漢朝的當務之急,不是別的,就是趕緊普及草紙纔對,要不然天天用草,這也受不了啊!”
林外,忽然間士兵們齊聲大譁,叫道:“誰,站住,不許過來!”
李勤一愣,心想:“怎麼回事,突然間叫喊什麼,莫不是有敵人?”顧不得乾草颳得屁屁生疼,趕緊擦抹乾淨,提着褲子跑了出來。
就見前面道上,跌跌撞撞地跑來一人,渾身血跡,好象是一名士兵,只是天色黑了,看不太清楚。
李勤叫道:“烏蛋子何在?過去探明!”
烏蛋子大聲道:“是!”小跑着迎了上去,片刻功夫,他便扶一名漢兵回來,叫道:“什長,是自己人,從隴縣來的,就是運鐵的人呀!”
湯表一聽大急,跺腳道:“果真出事了,早知這樣,讓孟木來就好了!”無賴心性,只佔便宜,不肯吃虧。
李勤繫好腰帶,也上前扶住這名漢兵,扶他到篝火旁坐下,爲他檢查傷勢。他見這漢兵背上中了一刀,傷口極深,受傷處肌肉外翻,幾乎可見骨頭,真不知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李勤道:“糟糕,這傷口如此之大,我沒帶針線,無法縫合啊!”他只好拿出金創藥,給這漢兵敷上,心裡卻是清楚,這個漢兵挺不過今晚了,傷口裡夾雜了衣服碎片,必須做手術才行,可現在又哪能做手術呢,連消毒都做不到。
這漢兵神志已然不清,他嘶啞着嗓子,喃喃地道:“都死了,都死了,活埋的……”他受了重傷,又躲避很久,待敵人走時纔敢出來,見到自己人後,便再也堅持不住了。
湯表急道:“怎麼回事,說得清楚些!”
可這漢兵再也堅持不住,頭一歪,氣絕身亡。
李勤把他輕輕放到地上,道:“是條漢子!”擡起頭,又道:“烏蛋子,他跟你說了什麼?”
烏蛋子搖頭道:“只說了從隴縣來的,我猜就是運鐵的,別的這人都沒說。”
李勤嗯了聲,道:“你騎我的馬,去前面看看,查探一下,速去速回。”
烏蛋子答應一聲,騎上李勤的黑馬,順着大道奔出。
湯表見狀,忙問手下:“你們誰會騎馬?”見一個士兵舉手,便道:“你騎另一匹,跟上去看看!”
景奇怒道:“那是我的馬,你憑什麼支配!”
李勤大喝一聲,斥責道:“景奇,不許內訌,當以大局爲重,把馬給他!”
那士兵翻身上馬,跟在烏蛋子的身後,也奔了下去。
李勤對手下道:“這位兄弟身死異鄉,當入土爲安,大家挖個坑,把他埋了吧!”拿起長槍,進入樹林挖坑,吳小三等人跟在後面。
別的士兵看向湯表,湯表哼了聲,道:“這種時候,還有心思埋人,不知輕重緩急!”
士兵們聽了,盡皆大怒,這什麼狗屁話,雖不認得那個漢兵,可終是大漢同袍,哪有人死了,不把其埋葬的道理。現在你能不埋他,日後就能不埋我們,這種上司,真是混蛋之極。再沒人答理他,兩個人擡起漢兵的屍體,其餘人也都進入樹林。
湯表卻不認爲自己有什麼不對的,見林外只剩下他自己,竟大聲道:“婦人之仁,只會收買人心!”可轉念一想,要是我死了,不知他們……豈有此理,我怎麼會死,呸呸呸。
李勤帶着衆兵挖了個深坑,把漢兵埋好,因不知這漢兵的姓名,墳前無法立牌,只能多堆幾塊石頭,免得野獸把屍體挖出來。
剛剛將漢兵葬好,就聽外面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李勤趕緊出來,就見月光之下,一前一後兩匹馬快速奔來,正是去查探的烏蛋子和那個士兵。
烏蛋子跑在前面,沒到跟前就叫道:“大事不好,遇上強盜了,是氐人,吃生肉的傢伙!”他奔到近前,跳下馬來,回身去攔後面那匹馬。
李勤奔上前,問道:“莫管強盜,你受傷了嗎?”
烏蛋子心中感動,李勤不問敵情,先問自己受不受傷,這種好上司上哪兒找去。他道:“我沒受傷,這位兄弟卻怕是要糟!”
李勤趕緊又去看後面的那個士兵,卻見這名士兵後背插着三根箭,排成一線,竟然都射中了脊柱,在逃跑的時候便已身亡,只是因兩隻腳緊緊套在繩套裡,沒有從馬上掉下去而已!
士兵們圍了過來,無不大驚,湯表更是叫道:“完了,完了,碰上狠的了。”
李勤拉過烏蛋子,道:“怎麼回事,說說清楚。”
烏蛋子一指後面,道:“強盜離咱們不到二十里地,在一片大樹林邊上過夜,人數沒有查清,但查馬是三十五匹,那麼人數應該在這個之下,全是氐人,是生蠻,不知是哪個部落的!”
涼州地處邊疆,胡人部落衆多,但主要是羌人和氐人,再就是草原上的匈奴人。不過羌人和氐人不少已經漢化,象劉勝的大良羌就是漢化的羌人,不少氐人部落也是如此。但有一部份羌氐胡人卻沒有漢化,被稱爲生蠻。這些生蠻比漢人兇悍,可卻打不過草原上的匈奴人,生活在漢人和匈奴人的夾縫當中,日子難熬,所以有個別部落便以搶劫爲生,搶了生鐵的氐人,便屬於這樣一個部落。
李勤聽了這話,立時看向沈乙和吳小三,這兩個手下都是強盜出身,有可能會對這夥強盜有些瞭解。可卻見兩人一起搖頭,沈乙和吳小三曾是強盜出身不假,但他們和烏蛋子一樣,都是獨行大盜,做沒本錢買賣時都是獨來獨往,最忌諱和同行扯上關係,烏蛋子探不明白是哪夥強盜,他們同樣也是不清楚的。
李勤皺起眉頭,又看向湯表,不管怎麼說湯表都是他們這支小軍隊的長官,出了緊急事情,還得聽聽他的意見。
湯表卻滿臉的驚駭,叫道:“生蠻?不會是吃生肉的那種生蠻嗎!這可糟了,他們人數比我們多,又是吃生肉的,咱們怕是打不過,不如儘早回城,告訴我族叔,讓我族叔拿主意纔好啊!”
衆士兵聽了,一起鄙視地看向他,就這點出息,還當屯長呢,他也配?
李勤卻道:“湯屯長,回去報信是必須的,但我們還得跟上去才行,找到強盜的落腳之地,要不然就算通知了湯大人,也沒法搶回生鐵了。”
就算他們現在派人回去報信,也得明天才能點兵,拖拉一下,可能明天這個時候才能到達這裡,那時強盜早就跑沒影了,上哪找去?
湯表臉上股肉一抽,道:“不錯,確是應該派人跟上去。姓李的,你乃我富平軍中第一勇士,不如就派你跟上去吧,派別人我不放心!”
沈乙大怒,喝道:“姓湯的,想趁機害人不成?你是屯長,就算是要追敵,也應該是你帶隊纔是,你如此膽怯,還當的什麼頭領,趁早滾一邊去!”
吳小三他們也紛紛喝罵起來,而湯表的手下卻都躲到一邊,他們也都對湯表不滿,可卻不敢當衆幫李勤說話。
湯表不理別人的叫喊,只是對李勤道:“姓李的……不,我叫你李郎。我是你上司,現在叫你當斥候,跟蹤敵人,你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話,少讓手下替你叫嚷!”
李勤盯着湯表看,哼了聲,道:“有何不敢,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亦敢戰也!”
他轉身對手下士兵道:“把這位兄弟的屍首擡回去,交給他家人安葬,告訴他的家人,他的仇我李勤替他去報!”說罷,抓起一根長槍,翻身上了黑馬,雙腳一磕馬腹,向前奔出。
許小泥叫道:“勤哥,我隨你去!”
湯表卻喝道:“你們敢違抗命令嗎?待回城之後,我必向族叔稟報,說姓李的帶得好兵,竟想臨陣造反!”
許小泥等人向他怒目而視,可一時之間,卻也都沒敢動地方,怕一時衝動,反而給了湯表陷害李勤的口實。
湯表見嚇住了許小泥他們,冷笑道:“聽話纔好,要不然讓你們知道知道本屯長的手段!”
沈乙再也忍耐不住,喝道:“這個兵當的,真是憋氣得很!爺爺不管了,就算拼着縣令責罰,也要收拾了這混蛋!”說着話,晃動大光頭對準湯表,以頭撞之!
砰地一聲大響,湯表被撞得頭暈眼花,向後四仰八叉地摔倒。吳小三等人一擁而上,對着湯表一通亂踹!
湯表嗷嗷大叫:“我身上有傷,不要踢我,我是你們的上司……”他的肋骨還沒好呢,現在又被羣毆,自是傷上加傷!
忽然,烏蛋子道:“兄弟們住手,那邊來了個人,象是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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