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久這麼一回來,要換了別人,定會非常驚訝,剛纔還嚇得差點尿褲子,連鞋都跑掉了,這會就和“李賊”稱兄道弟了,這難道不應該驚訝一下嗎?
可羽林軍誰也沒有表示驚訝,他們只是放下了心,驚魂稍定之後,卻又大喜起來。在京城時,這種“化敵爲友”的事,他們見得多了,大人物們在暗地裡互相拆臺,拼命捅刀子,但就算是暗地裡鬥得再狠,表面上卻仍是一團和氣。
不光是大人物們如此,其實這些羽林軍們也是如此,他們背後管張久叫死宦官,可表面上還不是張中官叫得親熱,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沒啥好奇怪的,不是稀罕事!
羽林軍們一起衝李勤點頭微笑,他們看向李勤身後跟着的那兩個士兵,心中都想:“不知禮物有沒有我們的一份?這李勤看樣子很會做人的,不會把我們落下吧?”
羽林軍剛纔還嚇得膽禿兒,可一見安全了,立時就又牛氣起來,他們排起隊列,列成一個方塊陣,站在院中,人人手按刀柄,光看樣子,還真能唬住不少人,至少能把外面往裡看的百姓給唬住!
李勤和張久等人進了大堂,張久居中而坐,李勤和湯介下首相陪,而賈詡則坐到了李勤的身後,也就是謀士的位置,隨時可以和李勤小聲嘀咕。
衆人坐好,那兩個士兵捧着托盤,站在地當中,看向李勤。李勤卻道:“張兄,你看……方便嗎?”
張久聽着李勤叫他張兄,說實話,他挺反感的,搖頭道:“不方便。”
李勤身子坐直,賈詡伸出手來,偷偷摸摸地在他背上寫了兩個字。李勤會意,笑道:“張大人所言極是,是末將魯莽了。”把手一揮,兩個士兵立即把托盤放到了張久面前的案上,退後出去,把大門也順手關上了。
李勤道:“張大人,現在方便麼?”
張久眯着眼睛,看向兩個托盤,從形狀上分不出什麼,他是宦官,他可不怕被人說成貪財,他貪的就是財!伸手輕輕撩開紅布,只瞄了一眼,他眼睛騰地就瞪大了,大聲道:“不方便!”說完話後,看向了湯介。
湯介心中這個膩味就別提了,他當然明白這個眼神代表什麼,站起身道:“張中官,下官外面還有事,先少陪了,中官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張久又看向了賈詡。
賈詡立時也站起身,道:“湯大人事多,我去幫忙!”很知趣地和湯介一起出去,還是把門關上了。
門一關好,張久立即掀開了兩塊紅布,看着盤子裡的兩樣寶貝,他氣息漸粗,心想:“這兩件寶貝,不管哪件都能把乾爹的差事完成,說不定還會得到誇獎,但問題是兩件,這裡面可就有說法了,不妨先問問。”
張久嘿了聲,看向李勤,道:“姓李的,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今晚這番舉動,你清楚是怎麼回事,咱家心裡也跟明鏡似的。咱家的來歷想必你也探聽清楚了,要不然也不會如此。那麼,這兩件好東西,你一件是送給中常侍的,別一件定是給咱家的,哪件是給咱家的?”
李勤一聽他的話,心中嘿然,這宦官爲人處世,真和普通人不一樣啊!要換了別的官吏,今天白天出了那事,不得先橫眉怒目一番,質問怎麼敢衝撞他?不得經過他一番口舌,才能勉強“原諒”?不得再讓他好聲好氣地一通巴結,才勉爲其難地收下禮物?不得再經他苦苦懇求,才肯“以後要多多聯繫啊”?最後再笑臉相對,聊幾句家常?
可看人家張久,這死宦官,啥廢話沒有,只要現在有好處,白天的事幹脆不提,絕對的現實作派,一點不玩虛的!
李勤笑了,他不是想笑,實在是忍不住啊!他指着那隻琉璃聚寶盆,道:“當然是這個了。玉馬獻給中常侍,好讓中常侍能在天子駕前,效犬馬之勞,這聚寶盆送給張大人,好讓你能多多發財啊!”
犬馬之勞用在宦官身上,是誇讚,平常人要給皇帝當馬當犬,皇帝還不要呢,關於這個賈詡已經告訴李勤了。
張久臉上頓時露出歡喜之色,他拿起琉璃聚寶盆賞玩,口中嘖嘖稱奇,道:“這般的好東西,就算是在京城也不好尋啊,應該是從西域來的吧,還是熟知我大漢喜好的西域巧匠製成的,這般的合咱家心意!”
他看向李勤,態度大好,道:“今天白天的事,咱家已經全忘了,你不可再提!”
李勤道:“是,末將也都忘了,自不會再提。”他頓了頓,又道:“張大人,末將乃飛將軍之後,祖上門庭榮耀,可惜……”
張久嘿了聲,道:“只要你明白事,恢復你李家的名位,還不是中常侍一句話的事兒麼,你還有什麼孝敬,一併拿出來吧!”他把聚寶盆放回盤中,直截了當地索賄。
李勤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賈詡和他商量時,想了不少的對策,但就沒有想到過張久會這麼幹脆,如此的不加掩飾,這讓很多對策都落空了。當然這也不能怪賈詡,他也沒和宦官打過交道,只能大方向地知道宦官的共性,卻不能猜到具體的個人脾氣,誰能想到張久“爽快”到這份上啊!
李勤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張大人,要不你看,末將年年送兩份禮物入宮,都不薄於眼前之物,一份送給你,一份請你轉交中常侍,如何?”
張久哈哈大笑,道:“李郎,好會做人啊!可你要明白一點,宮中的執事不得結交地方武將,這是規矩!”一說禮物,不叫姓李的,改叫李郎了。
李勤笑道:“沒說結交啊。張大人你有家人做生意,結果在涼州被強盜給劫了,末將替你找回來了,再送回京城,誰還能說什麼閒話?”
張久噝地一聲,這個方法好啊,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過,宮裡的人誰也沒有想到過。他道:“這招誰教你的?”
當然是賈詡教的,可李勤卻道:“末將自己想出來的。”頓了頓,他又道:“要不然張大人你看這樣,你在京裡找人開家商鋪,收購珠寶,暗地裡我派人進京賣珠寶,價值千金之物,你幾文錢就收了,願賣便賣,願留便留,一切全在規矩之中,這樣別人也不會知道,如何?”
張久呼地就坐直了身子,瞪眼看着李勤,他摸了摸鼻子,鼻子還疼得很。李勤這番說的話簡直讓他豁然開朗,在收受賄賂的事業上,出現了一條光明大道!
好半晌,張久才喃喃地道:“好計策啊!你獻上此計,又願年年送寶……那麼,你所求怕不只是恢復李家的門庭了吧?”
李勤猶豫了一下,賈詡曾告訴他,和宦官說事開門時要講廢話,不怕廢話多就怕你不說,可關上門了,千萬別講廢話,挑直接的來少繞彎,而眼前的張久又是這麼一副性格。
一咬牙,李勤道:“末將願立下字據,發誓與何進不共日月,終生爲敵!”
這時的何進還沒當上大將軍,但官也不小,仍是侍中之職,而且仗着皇后的勢力,與十常侍較勁,是十常侍最大的敵人,因爲何進的根基也在宮中,所以對十常侍的威脅最大,是張讓等人不共戴天的死敵!
這話一出口,張久啊地一聲,瞪眼道:“你真敢立字據?”
京中官員,大都站在何進的一方,就連曹操這種宦官的孫子,也支持何進,地方上的武將們更加沒有支持十常侍的了,因爲十常侍總派監軍去監督他們啊!但即使不支持何進,明面上不和十常侍作對,但也絕不會留字據,說與何進死磕到底,李勤這是頭一個!
李勤道:“末將現在就寫!”他拿過桌案上的筆和一卷白帛,提筆寫下:何進無識人之明,以至禍亂漢室,人神共憤,其死有餘辜,天下人共唾之。落款:扶角李勤。
但,他沒有寫日期!
這個就不是賈詡教的了,賈詡是大白話,但不是半仙,他可沒法預知何進以後的事,所以沒法教。
可李勤知道啊,不管他寫這卷帛書,還是說的話,半個字都沒提投靠十常侍,當然就算他提了以後不認帳,誰又能把他咋地?但他提都沒提,僅是在誤導張久,讓張久以爲他投靠了,日後如果翻臉,也不能怪他,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不必抱怨。
而他寫的這卷沒日期的帛書,就算以後被翻出來,沒關係,別人都會以爲是何進不識董卓這條惡狼呢,大家都在唾罵何進引狼入室,死了活該,李勤罵罵,乃是同仇敵愾啊,很正常的事。
在何進死掉之前,十常侍是根本不可能拿出這卷帛書讓李勤幫忙的,因爲何進本人就是十常侍解決的,要什麼幫忙?所以,在何進死之前,這卷帛書根本不可能見光,而死後見光就見光,沒準李勤還能成爲討伐董卓的一路諸侯,被別人認同呢!
這就是先知先覺的好處了,李勤以後肯定能從這卷帛書中得到好處。以後的好處不必說,可眼前的好處馬上就到了!
張久拿起帛書,手都哆嗦了,這是第一張敢與何進死磕的字據啊,萬分寶貴,簡直比刮涼州地皮所得的財物都要寶貴,都要意義重大,張讓要是得了這個字據,不得樂瘋了!
張久看着李勤,道:“你現在只是個軍侯?太小了,太小了呀,這可不行啊!你要發展勢力,和咱們一起對抗何進,這點實力哪夠?嗯,咱家走得慢,得派專人把這字據送回京去,給中常侍看。你需要什麼,爵位、官職、兵器、鐵甲、戰馬還有工匠?”
李勤道:“扶角軍初建,一窮二白,所需事物皆多……”
“打住,不用說了!”張久激動得嗓子越發的尖銳,他道:“咱家這就給中常侍寫信,說明此事,今年夏末之前,你所需之物都給你從京城調來,普通的軍備咱不稀罕,就從羽林軍的兵備裡調撥!”頓了頓,他一指門外:“先給你五十副鐵甲,現在就扒那些傢伙的衣服,咱家作主了!”
李勤大喜,道:“多謝張大人,那要不要末將現在就寫奏章罵何進?”他根本沒資格寫奏章,隨口一忽悠。
可張久卻道:“不可,萬萬不可。你和咱們一起收拾何進的事,切不可張揚出去,要暗地裡進行,這樣纔有奇兵之效。唉,你這官職實在是太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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