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湯姆的報數,魏大勳似乎根本不感興趣,只是繼續從狙擊鏡中盯着廣場對面的行屍羣,同時道:“你剛纔的故事說到哪兒了?繼續說下去,不斷的說,重複說,一直說到你自己都覺得噁心爲止。”
“我現在就已經噁心了!你是不是變態!”湯姆大吼道,指着陣地前方說,“你看不見那些是什麼嗎?是怪物!都是怪物!現在我們應該全身心去對付那些怪物,而不是聽我講故事!”
“湯姆,看着前面,不是讓你看屍體,而是看着對面廣場上的敵人,然後回答我,遊騎兵的口號是什麼。”魏大勳的眼睛離開狙擊鏡。
“rangers,leadtheway!”(遊騎兵!做先鋒!)湯姆低聲說着,毫無氣勢,“alltheway!”(勇往直前)
“對,勇往直前!”魏大勳看着前方,“勇往直前的時候,你的眼睛是盯着活着的敵人,還是敵人的屍體?”
“敵人——”湯姆回答,知道這是正確答案,但不知道這也是魏大勳設下的語言陷阱。
“除了敵人之外,你還應該隨時留意着與你自己並肩作戰的人!能生存下去的人,會將自己兄弟的死變成動力,不是戰鬥的動力,而是活下去的動力,他們用自己的犧牲告訴你,不是讓你偷生,而是重生!”魏大勳終於側頭看着湯姆,“而懦弱的傢伙,會將兄弟的死變成恐懼,並且無限放大!”
魏大勳看着湯姆的臉,從這個年輕人臉上看到的全是稚嫩,他應該是個老兵了,可爲什麼還會有這樣一張臉?沒有殺氣,沒有軍人應該具備的狠勁。從二戰結束後,這種小夥子就不應該出現在遊騎兵這種精銳的尖兵部隊之中。
湯姆也看着魏大勳。與其對視着,他卻從對方眼中看不到任何東西,彷彿魏大勳就是一部機器,不知道恐懼爲何,更不知道悲傷該怎麼書寫。
“第一次執行任務,是搜查逮捕危險人物。我們在一座老舊的鎮子中步步爲營地搜查着,五人一組分頭行動。行動開始後半小時我們聽到了槍聲,緊接着便聽到無線電中傳來有人中槍的消息。”魏大勳趴在那點了一支菸,“當我知道有兄弟中槍死去,但無線電中又沒有說明是誰的時候,我腦子中蹦出了一個又一個人的名字,全是我認識的。與我關係很好,可以稱兄道弟的人。”
湯姆不語,他又何嘗不是?每一個在戰場上的人,在遇到這種情況時,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魏大勳深吸一口煙:“我開始拼命祈禱,不要是他們,千萬不要是他們……但祈禱到最後。發現真的不是與自己關係極好的人時,心中又充滿了罪惡感。因爲中槍死去的那人雖然自己不認識,但在這支部隊中也是自己的兄弟。那個時候你會發現,你根本不是爲了捍衛美利堅而戰,也不是爲了什麼自由的權力,你僅僅只是爲了自己和身邊的兄弟戰鬥,讓大家可以活着離開那該死的戰場,回到家中拼命遺忘在戰場上經歷過的一切。”
這些。湯姆其實都懂,只是從前從來不敢深入去思考。每次戰鬥結束他們返回駐地之後,槍炮聲呼救聲都會在他腦子中盤旋着,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消除,只有當他第二次提着突擊步槍再上戰場時,纔會逐漸減弱,因爲那時候死亡的恐懼會瞬間蓋過一切。
“自由分兩種。一種是活,一種是死。活着的人爭取自由,而死去的人卻在那一瞬間已經得到了自由。但前者是正常人的想法,而後者則是那些放棄了希望。被宗教思想灌滿腦子人的自欺欺人的念頭。”魏大勳抽完煙,又重新看着狙擊鏡之中,“所以,人必須活着,而在戰場上,你活着的意義就是爲了身邊的人勇往直前。”
湯姆不語,魏大勳又道:“我退役之後,做了傭兵,還是和我那批兄弟們,緊接着我和他們又去了中國,在一次非常詭異的任務之中,我的一生都被改變了,而我的兄弟們一個個死去了,就在我眼前,而我什麼都不能做,更不知道找誰復仇。”
“你討厭戰爭嗎?”湯姆趴下來,瞄準前方。
“有兩種人不討厭,第一是沒有經歷過戰爭的,第二是經歷過並且上癮的,因爲他們除了打仗殺人不會做其他的事情,無法適應和平的心理變態。”魏大勳乾笑兩聲,看着在下面彈坑之中緊緊抱着孩子的王婉清,“很久以前,我就屬於第二種。”
湯姆終於沉默,看着陣地前方——唐術刑和顧懷翼坐在那休息着,後方廢墟堆後是剩下的那七八名聯軍士兵,他們在清理着自己的武器。
大家都在等待着第二波攻擊,而好消息是霍克在通訊器中得知,營救小組的直升機在半小時後就會抵達,也就是他們再撐半小時,武裝直升機的強大火力就可以幫大家突出重圍。
可是半小時,如果行屍源源不斷滾上來,誰能撐得住?
“兩手準備。”唐術刑看着陣地後的霍克,“第一,就是先前我說的,我制住萬連山,讓坦克開火!第二就是用這個。”唐術刑拿出了青龍鱗。
他剛拿出來,田夜寒就立即明白他要做什麼了,立即搖頭道:“別打那東西的主意,張之柬死前說過,普通人駕馭不了這東西,即便是你控制着那東西替大家解圍,封凍住了所有的行屍,你自己也會灰飛煙滅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再說,我是普通人嗎?”唐術刑嬉皮笑臉地看着衆人。
姬軻峰不語,唐術刑又看着顧懷翼,再看向田夜寒,大家都只是保持沉默。
唐術刑緊握青龍鱗道:“我是個怪物,所以我死不了,大可放心,不過呢……”唐術刑又故意把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我要是死了,記得給詹天涯說下。把我的骨灰放在八寶山,葬在黃花崗上也行,我大小也算是個烈士。”
雖然大家都清楚唐術刑一貫貧嘴,但也不想再繼續這個不吉利的話題,將注意力投向不遠處的萬連山。
在大家看到萬連山的那一刻,萬連山舉着喇叭又站了起來,朝着他們喊道:“我們打個賭!堵一下他們會不會朝我們扔導彈核彈之類的東西。”
不會的。大家心中都清楚。除非是這裡的情況不受控制,而又需要去掩飾,纔會有人試圖投下核彈之類的東西來毀滅證據,但可笑的是,美國國家安全顧問也是沙曼動力公司的人,他根本不需要毀滅證據。相反留下來的這些東西,會成爲一種特殊的資本。
這是一個展示沙曼動力公司生化武器的最佳時機,這種東西的優點是物美價廉,戰鬥力極強,能適應地球上絕大部分的環境,最重要的是你要是希望,可以隨時操控這些行屍。而不擔心失控。
萬連山說過,尚都、蠱獵場、藥金、八方對外的意見都是統一的,而八方又與沙曼動力是盟友,換個角度來想,尚都已經結結實實地綁架了全世界,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你逃離地球,否則只能與其他人一同準備着殉難。
“我要去收拾那傢伙了。剩下的看你們的了。”唐術刑把青龍鱗揣好,提着龍麟刃朝着萬連山慢慢走去。
“時間不早了,我們繼續遊戲吧!”萬連山幾個起躍,跳上廢墟上最高的一塊水泥石上面,隨後轉身,看着顧懷翼等人的方向,舉起右臂重重地朝着那裡揮了過去——這個手勢之後。白晝銀屍大軍在震天的嘶吼中發起了最終的衝鋒,而且是全部出動,就連那些隱藏在建築之中的行屍也蜂擁爬出,朝着陣地的方向衝去。
此時在廣場之中的唐術刑由走變成了跑。提着龍麟刃朝着廢墟上端站着的萬連山奔去,但很快便被衝來的屍潮給淹沒……
“刑二——”田夜寒喊着,正要衝出去,被顧懷翼攔了下來。
“放心,他不會死,你要相信你這個發小非常的強,他是打不死的。”顧懷翼舉着手中的陰蜂,盯着眼前大批的行屍,“專心致志看着前方!準備!”
陣地後方的衆人齊齊舉起手中的武器,瞄準前方,所有人都皺着眉頭,也有不少人在輕輕搖頭,心中很清楚這完全沒有勝算。
“榴彈、手榴彈、閃光彈,有的東西都準備給我扔出去!”顧懷翼提着陰蜂又高喊着,911特勤團的士兵將榴彈發射器和手中加裝有榴彈的武器慢慢舉高。
t54坦克中的炮手也將炮口調整到了正中心的位置,裝填手抱着一枚高爆彈塞進了炮膛,在後面炮彈已經不多了,但還是特地留了一發穿甲彈。
“準備——”顧懷翼又一次喊道,屍潮越來越近,他的呼吸也越來越近,但他的餘光還是掃着屍潮淹沒唐術刑的位置。
“榴彈——”船長將手中的榴彈發射器舉起,扣緊扳機,嚥下一口唾沫。
“嘭——”屍潮之中突然爆開,幾隻白晝銀屍被震了出去,緊接着唐術刑從那裡高高躍起,再次落入行屍羣中,揮舞着龍麟刃朝着萬連山的方向衝去,沿途砍殺着阻擋自己的白晝銀屍,而萬連山則蹲在那裡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臉的期待。
“開火!”見唐術刑已經脫困,顧懷翼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喊道。
“開火——”船長扣下了扳機,坦克的炮口也噴發出火焰,炮彈率先將屍潮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隨後衆人手中的榴彈、手榴彈等各種爆炸物都扔了出去,陣地前沿幾十米開外頓時炸成一片,如海嘯一樣的屍潮頓時潰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