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的搖了搖頭,阿樹的臉色也開始變了。
或許阿樹知道,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當下阿樹拜謝各種村民的好意,又跟村民寒暄了幾句,這就帶着我離開了村子。
到了村口的時候,阿樹小聲問我:“阿牛,你撈屍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仔細想了想,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啊,就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了阿樹,阿樹聽後,點點頭,但不語,這件事情讓我想,也想不出什麼不對勁的。
首先,老太婆在八十大壽這一天死了兒子,原本的好事,變成了喪事,而村長不讓撈屍,她一個孤老太婆,也沒人敢得罪村長來幫他,自然就想起了趕屍匠。
不過我正在回憶這件事情的時候,阿樹忽然一個激靈,想是想起了什麼事一樣,連忙拉住我問道:“下水之後,看到屍體了嗎?”
我一愣,忙回:“看到了啊!那屍體的長相,約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挺老實的一個人,死的時候表情看起來挺安詳,應該沒受多大痛苦吧。”
話音剛落,阿樹一拍額頭,大叫一聲:“萬幸啊!”
我又不明白了,我沒撈出屍體,怎麼還萬幸?人家老太太都快傷心死了,誰知阿樹接着又說了一句話,頓時讓我瞠目結舌。
“被水淹死的屍體,你可能沒見過,但你仔細想想,在水中溺亡,缺少氧氣,死的人能會是安詳的表情嗎?”阿樹說完這句話,就緊緊的盯着我看。
說真心話,在水裡淹死的人,我真沒見過,可能在電視裡看過一些,但誰也不知道淹死的人是不是那個樣子的。
阿樹繼續道:“吊死鬼爲什麼都伸着舌頭?因爲吊死鬼用繩子勒着脖子,壓迫咽喉,呼吸不暢,那在水裡淹死的人,也不會是一幅正常表情,一般來說,眼珠子往上翻,眼球上有血絲,而且張大嘴巴,這纔是淹死之人通常的表情。”
阿樹越說,我背後就冒出越來越多的寒氣,說到最後,我失聲道:“難不成,我所遇見的老太太,還有白鬍子村長,以及那條小河,還有河底的屍體,全部都是假的?”
“對!”阿樹堅定不移的點頭,我頭皮發麻,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範圍,阿樹見我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就小聲說:“阿牛,你遇到的,就是傳說中的鬼市。”
鬼市我聽說過,就是一個地方,所有東西都是不存在的,所有看似正常的人,其實都是鬼,用現代話來講,那就好比是一個虛擬空間。
咕咚一聲,我嚥了口吐沫,小聲問:“那...現在怎麼辦?”
阿樹冷笑一聲:“在我義莊附近竟然出現了鬼市,想必那亂葬崗中的孤魂野鬼也修煉到了一定的氣候,我們必須除掉他,正好我身上帶有法器,咱們這就前去亂葬崗!”
我還沒說話,阿樹直接大步流星的朝着另外一條小路趕去,我連忙在後邊問道:“阿樹先生,如果那些人都是鬼魂的話,我感覺有幾點是不成立的。”
阿樹像是着急趕路,頭也不回道:“阿牛你說。”
“第一,我曾在河邊開過天眼,發現那條河上飄滿了鬼氣,如果那條河是不存在的,那我的天眼怎麼會看不穿?如果是平地變化的,那我在天眼看到的景象,應該能夠一眼洞穿。”
阿樹點頭,但不語。
“第二,我爲了打開天眼,要避開那個老太太,就讓她去村裡給我弄了一碗鍋底灰,此乃至陽之物,經歷萬火焚燒,最能克鬼,那老太太還就真給我端了一碗,若是鬼魂,她怎麼敢觸碰鍋底灰?而且那鍋底灰像是真的,她又從何處得來?”
阿樹還是點頭,但還是不語。
“第三,村長前來勸阻我,讓我不要下水,村長跟我說的話,跟你對我說的話,完全是相反的,你的意思是一個星期之內必須收服,不能熬過頭七,村長的意思是一個星期之內絕對不能下水,這一點倒是符合鬼魂的想法,但村長跟我說話時,我已經開了天眼,若他是鬼魂,我怎麼看不穿?”
說完這三點,阿樹仍然點頭,仍然不語。
此刻的他,就像是突然啞巴了一樣,我滿腦子疑惑,不明白阿樹到底是怎麼了,就追上去問道:“阿樹先生,你爲什麼不說話?”
阿樹側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說道:“阿牛,我現在突然感悟到了一件事。”
“哦?什麼事?”
“我好像明白青亭先生爲什麼讓你來找我了。”
我又是愣住了,連忙說道:“師傅讓我來找你,就是爲了湊齊八千滴眼淚,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啊?”
阿樹微笑搖頭道:“非也,青亭先生道法高強,若他用上道法來收集眼淚,那速度比我會快很多,即便如此,他還是讓你來了,你道是爲何?”
這就給我說懵了,難不成青亭師傅在這件事上也騙了我?他告訴我,眼淚很難收集,所以讓我來找阿樹,可到了阿樹這,他此刻反倒來一句,青亭師傅很容易收集眼淚,兩個人誰在騙我?
我自從被大巫師灌入另外的一種思想後,一直有種先入爲主的想法,遇見事情,總是先站在大巫師教給我的態度上去思考問題,結果總感覺是青亭師傅在矇騙我,但反過來一想,萬一是阿樹騙我呢?只不過他騙我又沒好處。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但阿樹知道我答不上來這個問題,便笑道:“青亭先生這是愛徒心切,讓你來我這歷練了,深山老林,多有野鬼山魅,這是在大城市裡所沒有的,我想這就是青亭先生的想法了。”
見我沒吭聲,阿樹笑道:“不信?”
我還是沒吭聲。
“你來之前,就已經打開了天眼,知不知道爲什麼幫你開?”
我仍然不吭聲,此刻的我,跟剛纔的阿樹一模一樣,我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師爺給你開天眼,就是爲了保你性命,所以纔敢放心的讓你來着多有野鬼妖魅的深山之中,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師爺肯定還給你了護身法寶。”
阿樹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了月魂銀線,登時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原來師爺早就想出辦法了?可那也不對啊,師爺是打開了燃命禁咒,才知道怎麼對付剛山神赤的。
想着想着,我大腦就徹底紊亂了,根本分不清誰在騙我,誰在說實話,大巫師,青亭師傅,師爺,趕屍匠阿樹,這幾個看似毫不相干的人,但之間好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聯繫的盡頭,便是牽在了我的身上。
我弄不清誰在騙我,誰在利用我,我也不想探究這個問題,我只堅信,是我的師傅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姐姐的命,一日爲師,終生爲師!
這麼走着聊着,沒多久就走到了小路的盡頭,藉着昏暗的月光看去,前方一片雜草地中,荒草叢生,烏鴉亂叫,而且很多小土丘,每一個小土丘,下邊都埋着一個死人,沒棺材,沒陪葬,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連盜墓賊都不來。
“阿牛你看,你仔細想想,這是不是你今天下午所來的村子?”我朝着亂葬崗的後邊看去,仔細回憶周圍的情景,片刻後恍然大悟,點頭道:“對!我記得很清楚,他們村口兩邊有兩棵梧桐樹,你看,亂葬崗後邊就單獨有兩棵梧桐!”
阿樹眯眼點頭,此刻右手從懷中取出手搖鈴,左手捏出一張符咒,唸叨一些我聽不懂的咒語,隨後符咒轟然起火,阿樹將燃燒的符咒扔了起來,隨即用手搖鈴在虛空中亂晃。
他晃動的手勢,看似毫無章法,但隱隱像是一些咒語,鈴鐺叮鈴叮鈴的響動,周圍慢慢起了陰風。
每一個小土丘上荒草都被陰風吹的東倒西歪,阿樹側頭小聲道:“小心點,鬼魂都要出來了,你趁機打開天眼,看看能不能找到今天那個老太太和村長。”
我恩了一聲,然後取出符咒,用法力點燃,從符咒火焰中捏出敕令之火,捏着那一簇火焰,猛然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大叫一聲:“窺天之眼,神罰之罪,吾以凡身,尋鬼滅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我的大腦像是遭受了一記重擊,隨後那亂葬崗看在眼裡的景象,登時讓我驚呆。
白天曾在河面上看到河水中飄蕩着滔天的鬼氣,那情景歷歷在目,此刻看着亂葬崗中,那一座座小土丘冒出來的鬼氣,竟然與白天河流上的鬼氣一模一樣,我明白了,白天我看似在河裡游泳,其實是鑽進了亂葬崗的墳丘之下!
而那老太太和村長,之所以沒有直接動手害我,可能他們知道我有道法,如果力拼,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所以就打親情牌,讓我以救人的名義,暗地裡殺死我,村長還假慈悲,勸我不要下水,其實站在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身上,大人越是不讓做的事,那就越是想做,村長看似勸我,其實是故意激將法!
“特麼的,今天都哪個野鬼騙我,給老子站出來!”我往前一步走,站在亂葬崗前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