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墨以爲丁瑢瑢會爲自己媽媽做的事生氣,沒想到她那麼平靜就接受了,並且非常突兀地提到了楊倩宜。
其實楊倩宜離開他有十年時間了,這個女人當年的面容在他的記憶裡都有點兒模糊了。他一直刻骨銘心的只是那一段初戀時光,那個時候他的心多麼單純明淨。
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初戀居然被一百萬美金收買了。當他發現自己所有的付出都變成一個笑話的時候,那種憤怒簡直沒有辦法用語言形容。
現在回頭想一想,楊倩宜對他後來的人生影響實在太大了,從那件事後,他對每一個圍在身邊的女人都很懷疑,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擁有真正的愛情。
直到他遇見了丁瑢瑢。
說起來也奇怪,丁瑢瑢雖然不至於像當年的楊倩宜那樣掙扎在生活的最底層,但是她的出身也很普通,但是明君墨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因爲丁瑢瑢是一個非常透明的女人,她的喜怒哀樂全部都寫在臉上,她很聰明,但是她卻沒有心機。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注意力就開始被這個小女人吸引了去,越來越少想到楊倩宜這個人物。
所以丁瑢瑢突然提起楊倩宜來,他還愣了一下:“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丁瑢瑢頭一歪,頑皮地看着他:“我好奇嘛,以前看電影小說裡,女主人公消失後,男主人公通常會滿世界地找她。楊倩宜的連鎖店開得到處都是,找她並不難吧?你曾經去找過她嗎?”
明君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件事上,他隨口答道:“我爲什麼去找她?是她拿了爺爺的錢離開的,難道我追去找她把錢要回來嗎?還是讓我再出一百萬把她的感情買回來?”
提起楊倩宜,明君墨臉上冷冷的,丁瑢瑢就問:“聽你這語氣,這些年你心裡一直在恨她?”
明君墨慢慢地攪着杯子裡的咖啡,沉吟片刻,說道:“曾經恨過她,現在也無所謂愛恨了吧。”
“爲什麼?”丁瑢瑢追着問。
明君墨就笑了:“因爲我老婆可不是好應付的女人,所以我很忙的,根本抽不出空來恨另外一個人。”
丁瑢瑢聽了他這句話,並沒有表現出多歡喜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開他的玩笑,只是說道:“快吃麪吧,你不是說餓了嗎?”
明君墨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還以爲自己的媽媽找人去菜館搗亂的事,她到底是生氣的,雖然沒有發火,但是心裡也不太痛快。
他安靜地吃完了一份意大利麪,喝着咖啡,看着坐在對面打盹的丁瑢瑢,覺得她好累的樣子。
丁瑢瑢聽到他用咖啡勺碰咖啡杯的聲音,睜開眼睛:“你知道嗎?楊倩宜的牛肉湯飯連鎖店就在街尾,我中午在那裡吃的午飯,你猜我見到誰了?”
明君墨聽她這樣,心裡一驚,以爲她看到楊倩宜了,就猶疑地問:“見到誰了?不會是楊倩宜吧?”
“不是她,是楊君宜,她的弟弟。”
丁瑢瑢猜想,既然明君墨和楊倩宜曾經那麼相愛,那他一定會認得楊倩宜的弟弟吧。果然,明君墨並沒有問她楊君宜是誰,只是問:“你怎麼知道他是楊君宜?”
“他巡店,我當時在吃飯,他就走過來問我一些對服務和食物滿不滿意之類的話,閒聊了幾句。”丁瑢瑢說。
明君墨回憶了一下,說道:“那一年我在臺灣的時候,楊君宜還在上國中,因爲家裡條件不好,長得瘦瘦小小的,晚上放了學,複習完了功課,就會在夜市上幫他的姐姐賣牛肉湯飯。楊家有四個孩子,楊君宜最懂事。十年過去了,現在他的姐姐有錢了,想必他也不一樣了。”
“是呀,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丁瑢瑢答道。
明君墨笑了一下,就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把咖啡喝完,就要離開了。
明君墨送丁瑢瑢回家,到了她家樓下的時候,丁瑢瑢依舊是很安靜。明君墨握住她的手:“瑢瑢,你如果生氣,就朝着我發火吧,你這樣隱忍不發,我反而心裡沒底了。”
丁瑢瑢戳了戳他的胸口:“我就不能深沉一回?還非要看到我橫眉瞪眼的樣子?我跟你說吧,這兩天被我媽拘在家裡,我已經淡定了。我要想跟着你,出什麼事都不奇怪,董菲兒也好,你媽媽也好,那都小菜一碟。雞飛狗跳算什麼?真正的大boss還沒有出馬呢,周美美不是去香港了嗎?過幾天她向老爺子轉達了你的話,你就等着老爺子的核襲擊吧。我要是現在就一驚一乍的,到時候我也得學董菲兒犯了心臟病。”
其實明君墨也在擔心這件事,他倒是不怕老爺子再打一頓,哪怕老爺子說剝奪了他掌管明氏家族財產的權力,他也不會膽怯。在這件事上,他還是挺有自信的,老爺子如果沒有老糊塗,就不會因爲他的婚姻而棄他不用。因爲在他
所有的叔叔和堂兄弟中,還沒有誰的能力超過他。
這些年他滿世界跑,玩女人只是附帶的行爲,他真正做的那些有用的事,媒體不關心,老爺子心裡有數。
他從大學裡就開始混跡美國的上流社會名利場,25歲的時候以華商名流的身份受邀出席了白宮晚宴。老爺子爲了這件事,在香港大排宴席廣而告之,簡直當成了一件光宗耀祖的殊榮。
在他還沒有從老爺子手裡接過管理大任時,他就曾私下幫明家解決過危機。最讓老爺子看重的那一次,是中東一位與他們家長期有合作關係的老酋長去世了,老酋長的兒子繼任後,想要把明家擠出當地的石油生意。就是明君墨從中斡旋,通過美國財政部的一位高層官員,威脅要對酋長家族在美國的公司實施制裁,才逼着新酋長讓了步。
雖然那一次花掉了明家一大筆錢打通關節,但是卻保住了明信能源的根基。
那件事後不久,老爺子就把位子讓給了明君墨,安心回家養老了。
明君墨在遣周美美回香港之前,他就盤算得很清楚了。雖然他堅持退董家的婚事,可能對明家剛剛起步的新投資方向造成阻礙。但是老爺子也不敢輕易罷他的權,因爲作爲明氏根基的能源生意,是他在上任前就經營多年的領域,明氏族中再沒有人比他更擅長在這個領域裡周旋。
而且他才上任不久,明信的總裁更換頻繁可不是什麼好事,弄不好引起外界無端猜疑,股價下跌,明家的損失可不會小。
他就是抱持着這樣一種態度,對自己退掉董家的婚約充滿了信心。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奔去董家見董菲兒的外公,完全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無論如何,爺爺是家長,他還是希望能徵得爺爺的同意。
但是對結果的自信,並不代表他對過程沒有擔憂。他很害怕老爺子一怒之下,又跑來對付丁家母女。老爺子慣常愛做這種事,當年他的初戀楊倩宜是這樣解決的,家裡哪一位叔叔或堂兄弟娶得讓他不滿意,他也是直接去找女方的家長。
以他老人家的地位,一般人家的家長見了他,都會膽怯讓步。所以經他手干預的明家子孫的婚事,幾乎沒有結果不如他所願的。
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跟老爺子溝通,但他很少跟丁瑢瑢說,他害怕丁瑢瑢擔心。
可丁瑢瑢又不是傻瓜,那麼大的一個人物擺在那裡,她視而不見嗎?
明君墨聽她主動提到了老爺子,就伸手攬抱了她一下:“你怕不怕?”
“怕!”丁瑢瑢很坦率地答,“你家老爺子會拿柺杖抽人呢,我也怕他對我動私刑呢。你說他要是打了我,我還不能去告他,只有白捱揍的份兒,我能不怕嗎?”
“我爺爺纔不會打你呢!他只會要你開條件,一百萬夠不夠?不夠就二百萬,再不夠就五百萬……”
“好多錢哪!要是五百萬的鈔票堆在一起,夠裝一馬車吧?他老人家要真是約我見面,我要不要趕着馬車去赴約?”
剛纔丁瑢瑢很安靜,是因爲她偶遇了楊倩宜的弟弟,勾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心事來。跟明君墨呆了一會兒,她又恢復了好心情,開起玩笑來。
明君墨見她這樣,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擡手在她的鼻尖上颳了一下:“你這個沒見識的小女人!你老公我身家幾百億美金,你卻去貪那五百萬的小錢?你傻不傻呀!”
“切!”丁瑢瑢一皺鼻子,“你身家幾百億,那就是頭上的一頂光環,看着漂亮,哪有真金白銀管用?我要是有了五百萬,我就先把我媽的菜館擴大裝修,生意多了,我就開一家分店……”
她無心的玩笑,卻看見明君墨的臉沉了下去。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湊過去哄他:“我開玩笑的!別生氣了……你就當我喝多了咖啡,胡言亂語好了。”
明君墨也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是她今天的玩笑話總是有意無意地帶出楊倩宜來,讓他心裡很不爽。
他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知道自己錯了,就趕緊陪罪吧。”
丁瑢瑢就仰起臉來,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他得寸進尺,又指自己的嘴脣:“還有這裡!”
“不行!我還忘了呢!前兩天的禁吻令還沒有解除!”丁瑢瑢笑着往回縮。
明君墨卻一把將她攬過去:“都禁了好幾天了,也該解除了……”說完,也不顧她在笑着躲閃,朝着她的雙脣就親了下去。
丁瑢瑢很沒出息,被明君墨吻上了,她馬上就骨酥筋軟,連抗議都變得小小聲了。四片脣瓣糾纏在一起,明君墨的體溫立即就升高了。
吻到忘情處,明君墨的手開始不自禁地往丁瑢瑢的胸前探去。手指張開輕輕地一摸,肉乎乎的觸感,真好呀。
咦?不對?丁瑢瑢又沒有裸着上身!
他睜開眼睛一看,就見他的大手掌正罩在小丁當的臉上。可憐的小丁當,本來睡得迷迷糊糊,被爸爸一記色爪摸醒了,瞪着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爸爸和媽媽互相啃咬。
丁瑢瑢也意識到明君墨是摸錯地方了,在他的嘴脣上用力咬了一下,趕緊撤回來,哄着小丁當。
小丁當倒是沒有哭,大概是受了剛纔那個情景的啓發,他抓過明君墨的手指,放在嘴巴里開始吮咬。
明君墨忍不住笑,丁瑢瑢就打他:“我兒子跟着你學不到好的!以後不準當着兒子的面親我!”
明君墨就去責怪小丁當:“聽到沒有?媽媽又有新規定了,都怪你,你就是一隻超大瓦數的小燈泡!”
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明君墨還有工作,就開車離開了。丁瑢瑢抱着小丁當回到家,丁媽媽還沒有回來。
丁瑢瑢還奇怪呢,明明前兩天看得那麼緊,怎麼突然又放鬆警惕了呢?難道媽媽想通了?那是不是說,如果她向杜西平退婚,丁媽媽也不會反對了?
這樣想着,她給小丁當換好衣服後,真的拿起電話,撥通了杜西平的手機。
電話通了,但是響了好久,杜西平才接了起來:“瑢瑢?”
丁瑢瑢很奇怪,照理說杜西平是知道她與明君墨之間生出感情的事,在C市的時候,他還和明君墨打了一架。爲什麼最近他卻好像忘記了這件事,並且好像連她也一起忘記了,從來不主動給她打一個電話。
他是不是也沒有辦法接受她心裡裝着另一個男人,在考慮着放棄呢?如果是這樣,她主動提出退婚,他是不是也不會太堅持呢?
“西平,你媽媽的身體好些了嗎?”丁瑢瑢先問起杜媽媽。
杜西平就說:“我媽好多了,但是大夫讓她安心休養一陣子。她是多年的老毛病,年輕的時候累的,現在越來越嚴重了,受不得一點兒刺激。這不是最近家裡賣工廠嗎?她和我爸一手建起來的廠子,還是有感情的,賣了她心疼,就犯病了。”
“哦,那是應該遵照醫囑,好好休息一下。”丁瑢瑢口中應着,心裡想:又是一個受不得刺激的,最近人們都如此脆弱,只有她是強悍的嗎?
說完了杜媽媽,杜西平就跟她瞎聊着,一會兒說丁媽媽的菜館,一會兒又說起他的工作室。丁瑢瑢想提退婚的事,卻遲遲插不上話,而杜西平竟也不提新工廠和他們結婚的事,只是胡亂扯着。
到最後連他們大學的事都扯出來了,丁瑢瑢就出聲制止了他:“西平,我給你打電話,其實是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她剛說到這裡,就聽杜西平在那邊驚呼一聲:“呀!我媽在院子裡暈倒了,我出去看一看……”
隨即電話就掛斷了。
丁瑢瑢聽着電話裡的忙音,愣了好一會兒。怎麼這樣巧?他不會是故意的吧?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事了?是董菲兒告訴他的嗎?
想起自己那個妹妹,丁瑢瑢就頭疼。看她長得像芭比娃娃一樣,笑起來純真可愛,誰知道卻是那麼一個城府深沉的女孩子。
不管她是真病還是假病,她病得可算是恰到好處。就她現在動不動就暈倒的樣子,明君墨得多黑心,纔敢跟她談退婚的事?
而且她還去找童千樺,挑唆明君墨的媽媽來找她的麻煩。現在看來,她的目的達到了。童千樺以爲自己挺聰明,實際上卻被董菲兒拿住當槍使了。她教唆一羣女人去菜館裡砸場子,以爲能挑撥丁董二人的關係。卻沒想到除了害她自己被兒子又看扁一次,還幫助董菲兒成功地樹立了被冤枉的可憐形象。
現在,丁瑢瑢的惡人嘴臉越來越清晰,搶妹妹的未婚夫,害妹妹生心臟病,還害得妹妹被未婚夫冤枉。
她那個消失二十幾年又突然出現的爸爸,估計這個時候一定後悔來認她這個女兒了。
那天,丁媽媽很晚纔回來。她進了家門,臉色沉沉的,也沒有問丁瑢瑢白天去哪裡了,就直接進了衛生間洗澡。
因爲白天與明君墨約會了,丁瑢瑢有點兒心虛,想討好丁媽媽。於是她泡了一杯綠茶,端進丁媽媽的房間,等她洗澡出來,送到了她的手上:“媽……”
“今天下午開始,就有幾個男人圍着菜館打轉,我起先以爲又是誰想來惹事兒。結果也沒出什麼事,到了晚上菜館打烊,他們就走了。”丁媽媽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茶,對丁瑢瑢說道。
丁瑢瑢舔了舔嘴脣,小心地答:“那個……是明君墨派過去的人,他擔心有人再找你的麻煩,就派了幾個保鏢過去,那幾個人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你放心好了,不會再有人敢去惹事了。”
“噢,沒想到丁碧瑤有一天也能混上受保鏢保護的日子……對了,我聽說明君墨的一輛車就值兩千多萬,你說他那輛車灰不溜秋的,到底哪裡值那麼多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