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永遠是完整不變的個體,所以當我清醒後也迷茫了,我一直在流浪,看到許許多多的人,直到醒悟,實際上我本想如此了卻殘生,像只老鼠一樣活着,卻沒想到在漢江遇見了你。”
彷彿是深情的表白,華城惡魔的話語,讓安希妍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心臟彷彿都要停止跳動,滲人的寒意將她籠罩着,雪花不停飄落,安希妍的頭上已經可見許多白點。
“我觀察了你很久,也調查了你的情況,你和其他人不同,承擔着巨大的壓力和生活負擔,但卻依然幫助了他人,總是一副開朗的樣子,一開始我也想過或許這就是戲子們的把戲啊,希望博得人們的關心,以此來提高自己獲得利益,可長期的觀察,我清楚見證了你的變化。”
“你很善良、開朗,即便負債累累、工作不順,也不抱怨生活,在這種情況下也持續善行,面對流浪漢也真心的幫助,希望他們能振作起來,不忌諱和他們的接觸,你真的很好,和那些人前面帶微笑,但不停保持距離感,甚至在背後說着噁心話語的人不同,你並沒有那種刻在骨子裡的冷漠和歧視。”
華城惡魔眼神明明想表現出自己的溫柔,但是那通紅的眼眸看起卻十分可怕。
“但是,人是會變的,就如同我一樣,曾經的我看待世界的目光太過膚淺,自身也太過愚昧,以至於做了許多愚蠢的行爲,我承認……我有罪。”
“嗯?”
華城惡魔說的話,並沒有完全被聽進去,但是這一句安希妍卻是聽到了,可也因爲如此變得更不理解。
“所以我需要以特別的方式,來淨化自己的罪惡,我覺得或許模擬宗教方式真的不錯……以此幫助你保留住那份純真與善良,讓你永不會被這個世界玷污。”
“而我,也能完成最後的修行,爲我的惡魔之路畫上休止符,活着……真的很累。”
安希妍不是陶鳴,不會去做推理,更不會做什麼非專業的側寫,但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很聰慧,常常能夠發現對方隱藏的情感。
如果眼前這男人是流浪了數十年的華城惡魔,可以想像這些年對方面臨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在這種情況下,內心變得更憤世嫉俗也很正常。
但此刻安希妍卻感覺到了不同,對方並沒有憤世嫉俗,相反思路非常的清晰,在大叔告訴了她對方可能是華城噩夢後,她也曾認爲對方是因爲被十月案刺激,纔再次出手犯案。
但原來不是……
是因爲自己……
那兩名受害者,也是因爲自己的原因……
想到這裡,安希妍內心的恐懼終於被壓制下來,安希妍是個善良的女孩,不同於經受過冷漠的陶鳴,她不可能一點想法和負擔都沒有。
“爲什麼不就這樣隱藏着,然後回家去?”安希妍留着眼淚問道,她並不是同情對方,只是氣惱的詢問而已,相反她很希望這個傢伙被抓住,她不可能認同這些奇怪的理由,就因爲自己很善良的理由就要去殺人?變態殺人犯真的是不可理喻嗎?
“家?那種可怕的地方,還回去幹什麼呢?”
“可怕?”
“該說我都說了,因爲是面對你,所以我纔將一切都說得非常的清楚。”
華城惡魔高高舉着戒刀,表情無悲無喜,但看向安希妍的眼神卻無比溫柔。
後方傳來了急剎車的聲音。
“果然來了。”
安希妍也尖叫着丟出了胡椒炸彈,同時向一邊倒去。
開了鋒的戒刀從空中狠狠的劃下……
“砰!!”
一聲槍響,倒在地上的安希妍恐懼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擡頭望去那包胡椒炸彈根本沒有掐破只是砸到了對方身上,然後落到了地面。
此時華城惡魔手中的戒刀從自己肩膀劃過,劃破了身上的外套,一片片絨毛與雪花混合飛舞着,在一旁彩燈照耀下充滿了童話氛圍。
華城惡魔側頭看向安希妍,眼神無比的溫柔,並沒有任何的病態感,是真實的情感流露,這讓安希妍害怕與不解。
華城惡魔雙腿緩緩跪倒,口中鮮血流下,看着安希妍笑道:“記得告訴大鬍子……我、我是kaputori,但我不是大法師……我只是、只是一個愚、愚蠢的傢伙……告訴他我是……五……”
噹啷!
戒刀落地。
不自觀音者,謂不隨聲塵所起知見也。以觀觀者,謂返照自性也。不起知見,則無所妄;返照自性,則一切真寂,無復苦惱。故令受苦衆生,蒙此真觀,即得解脫,是爲無畏。經雲:觀其音聲,即得解脫。是也。
華城惡魔緩緩倒下,雪花飄落在他的身上,彷彿將他臉上的戾氣消融。
視線再次看向安希妍,惡魔說出了人生中最後的話語。
“願……願你……永……永遠……保持這份純真……與……善良。”
“謝……謝謝……”
安希妍愣愣的看着緩緩閉上眼睛的惡魔,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明明應該慶幸、高興得救纔對,可眼前這人,真的是信奉宗教的殺人魔嗎?
安希妍忽然覺得大叔或許沒有說錯,但卻也沒有完全正確……
“小姐你沒事吧?我是警察。”
一箇中年男子快速的跑了過來,銳利的眼神正打量着地上的惡魔,其後看向安希妍的表情又十分關心。
“沒、沒事……”安希妍呆呆的回道,看着地上的屍體,她依稀間好像記起來了什麼,記起來了還是他流浪漢時的事情。
經常在漢江參加活動的安希妍,見過很多的流浪漢……真的很多。
……
那時這個惡魔,像是一個精神有問題流浪漢,在安希妍看到他的時候,幾名流浪漢搶走了他的食物,還有活動發放的衣服和拉麪。
惡魔死死的保護着自己的拉麪,另外幾人一直踢打着他。
那時候的自己,也不知是熱血上腦,還是正義之心爆發直接跑了過去,直接推開了其中一人,而後大叫起來。
“不準欺負人,不……不然……不然我就報警了。”
語氣很強烈的同時卻十分好笑,因爲流浪漢都還沒有怎麼樣,安希妍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小腿微顫的樣子,怎麼看都在害怕。
幾個流浪漢笑着離開了,而惡魔也保護住了拉麪,其後自己帶着他去了活動的醫護站,又給他買了吃的,帶他去了澡堂,留下了自己僅剩的一點生活費給了惡魔。
因爲惡魔的話語,安希妍纔想起了這一切,因爲這對於她來說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所以並沒有特別的記憶。
可就是這樣才無法理解,就是因爲自己幫助了他,所以才讓他的犯罪心理復發嗎?所以選擇了自己?這種理由她真的無法接受。
或許真的像大叔告訴她的那樣,不要識圖去了解變態和精神異常者的世界,哪怕是他自己的推理,也很有可能完全是錯誤的,同時更不要產生任何不必要的同情心。
同情心或許能改變未來,但絕不會改變過去。
有些時候只需要抓住眼中能夠看到的事實即可……
可是,安希妍此刻卻強烈的想要去了解對方的到底是爲了……
“啊,警察先生,我的朋友……”
安希妍來不及去顧及這個惡魔,忽然想起了金泰妍還在壞人的車上,急忙對面前正看着後方的警官叫了起來,以至於安希妍並沒有發現自己公司的保姆車正從前方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