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文寫完“錯紗配色,綜線挈花”。
筆墨不停,蘇巖繼續書寫。
“紅花顏色掩千花,任是猩猩血未加,自紅花提取色素,色相叫做真紅,搭茜草,合油脂,能做胭脂,叫胭脂紅。布行布緞日久會掉色,添加多元酸能解決此問題,多元酸直接可以從石榴和烏梅提取。”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前日回門,到紡染瞭解流程,知道了秋家布緞存在的一些問題,根據記憶起來的非遺類知識,蘇巖寫出這些超出當下紡染技術的知識便也不算是難事。
其實做了很多保留,比如非遺中“帝王紫”、“麒麟黃”、“蜀錦”等的信息。
錯紗配色,綜線挈花是超出這個時代的紡染技術,能提升產量。石榴和烏梅中提取多元酸,可解決秋家布緞當下的掉色問題,足夠讓秋老太公接納自己,也能讓大房揚眉吐氣一回。
筆墨落下,蘇巖將紙張交給曦月
“哼,小姐說京城都罕有人能寫出姑爺這般見字韻的字,憑書法就能震驚滿堂!”曦月雙手捧着紙張,走到老太公身側,遞交了過去。
秋相如有點緊張。
秦星竹拿着絲帕偷偷擦了一把汗。
二房、三房的人冷笑,就等着鬧笑話。
秋伯庸喝茶,顯得心不在焉,蘇巖能寫出什麼配方來,你說在南吳生活過,這個相信,可配方都是秘方呀,又不是爛大街的俗情小說。
“看字如人”,一紙張的瘦金體,秋老太公先是一愣。
沒見過這種書法,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明顯又是好字。
看了看身側的程東遙,秋老太公說道:“東遙,你看這字!”
程東遙隨意一瞥,眼神微變,“這字……容我細看……這字……容我再看……這字……”
“這字到底怎麼樣呀!”秦星竹憋不住了。
“東遙先生,巖兒的字到底如何?”秋相如問
“這字……”
程東遙看了一眼蘇巖,視線又落在紙張上。
太有衝擊力了。
瘦金體並沒有出現在當下,書法創新,這是天下文人的一大喜好,然而這首先得有深厚書法造詣,而這種創新歸根結底,也擺脫不了傳統書法的框架,以圓潤爲大美,藏鋒而內斂。如今程東遙看到的蘇巖字體則完全反其道而行,運筆飄忽,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瘦挺爽利、側鋒如蘭竹。帶着極度強烈的個人風格。
程東遙對比了一下書院院長柳白鷺及其晉國一些書法名家的作品,如果說那些圓潤大氣厚重的書法就像是一位位扛鼎的將軍,那麼蘇巖的書法則如同!
程東遙想到了劍客。
廣陵書院的先生再看字體。
鋒芒畢露,富有傲骨之氣,筆畫的停頓之間,如大劍客在磨劍,隨後斷金割玉的筆鋒就像劍客亮劍,剎那間劍氣四溢縱橫。
書法造詣深厚的程東遙長吸口氣。
“孤聞寡陋,我沒見過這樣的字體!”
緊張不行的秦星竹頓然泄氣,都能想到隨後而來的一幕,二房、三房奚落蘇巖。女人瞬間就有一種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衝動。
秋相如不可置信。
蘇巖穩重,前日交談,說讓自己儘可安心,這種場合,蘇巖知道輕重。雖然這樣想着,但掌心也已經捏了一把汗。
二房、三房的子弟落向蘇巖的目光盡是嘲諷。
滿堂之中,唯有曦月面不改色,丫鬟清晰的記得秋子衿評價過蘇巖書法,
京城少有人能寫出這種見字韻的人。小姐既然這樣說了,肯定不會出問題。
“哈,哈哈………”
寂靜的大殿內響起秋蓮舟笑聲,劍眉朗目的二房長子開口說道:“姐婿你這是在開玩笑麼!”
秋可欣嘴角揚了揚,開口說道:“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字竟然讓程先生都說前所未見,難不成是螞蟻上樹!”
程東遙長吸口氣,視線緩緩掃過大殿內的衆人。
“作字先作人,心正則筆正”這是天下文人的共識,僅憑書法,程東遙已經將蘇巖當做是根骨奇俊之才。
廣陵書院的先生已經萌生了將蘇巖招收到門下,悉心栽培的心思。
不理會秋家各房對蘇巖的嘲笑,程東遙目光溫和的看了看蘇巖,隨後視線看向秋老太公,一字一句說道:“這書法我前所未見,這是事實,但這字‘天骨遒美,逸趣靄然’,造詣深厚,自愧不如。”
“嘶……”一片吸氣聲。
滿堂寂靜,秦星竹猛然擡頭。
“老爺,程先生說什麼?”
徹底鬆了一口氣的秋相如低聲說道:“巖兒的字,先生也寫不出來!”
“老爺再說一遍!”
秋相如瞪了一秦星竹,重複了一遍。
秦星竹嘀咕一聲:“這臭小子嚇死我了!”
堂內的程東遙看着蘇巖,開口詢問:“這字臨摹自何人,是哪位儒道聖賢!”
“趙佶先生!”蘇巖開口。
秋老太公低聲問:“東遙,趙佶是哪位聖儒!”
程東遙一臉的尷尬。
不認識呀!
按道理,能自創這樣極具個人風格的書法,早就名滿天下才對,可一個贅婿都知道趙佶其人,自己卻從未聽過聖賢名。
掩飾了一下尷尬神情,程東遙將紙張遞給秋老太公。
“您老先看看染色配方!”
“算我打眼了,你字是寫的漂亮,難道還真懂染色技術!”二房長子秋蓮舟內心冷哼一聲。
秋相如已經徹底放鬆下來, 繃直腰桿,看着秋老太公。
衆目睽睽之中,秋老太公先是看紙張內容,隨後擡頭看了一眼蘇巖,然後又低頭繼續閱讀,不久之後,老太公再一次擡頭。
“您到底在搞什麼呀,怎麼和程先生如出一轍!”秦星竹又緊張了起來,比較蘇巖的書法,配方纔關乎着大房利益。
殿內衆人都看向了秋老太公。
許久之後,秋老太公長吸口氣,“這配方……配方……”
低下頭,老太公再一次的看了看紙張,手指顫慄了起來,老人自言自語:“錯紗配色,綜線挈花”
“好……好!”
“太公,到底什麼意思呀!”三房的秋伯庸急。
然後所有人聽到老太公一字一句的說道:“染坊的事情,自今日起,就由相如來負責,巖兒怎麼安排,相如決定!”
秋老太公擡頭看了看蘇巖,臉上掛上讚賞的笑意。
“巖兒既要操勞染坊的事情,又要讀書學習,身子骨不能累着,讓膳房給巖兒增加伙食,巖兒和子衿的月俸也要提升。”
曦月身子繃的筆直,小酒窩裡面盡是笑意,這下好了,再也不會有人說姑爺是飯桶,而且還有錢銀化。
三房的秋伯庸目瞪口呆。大房的主母秦星竹看着二房、三房的女人,優雅的甩了甩了絲帕。秋相長出口氣。老太公叫了蘇巖一聲巖兒,這是完全認可了蘇巖在秋家的身份,大喜事。
秋老太公發話,蘇巖覺得自己如同做了客戶滿意的插畫,老闆大手一揮,“還不錯,加獎金!”
就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