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完了厚厚的一疊表格之後,馮楠提出要請幾個小時的假,好回去安排一下家事,韋浩文大大方方地說:“沒問題,今晚殿下也沒有什麼外事活動,你明早再來報到吧。”隨後又提醒道:“雖說你還是中國籍,但是已經接受福特納王國公務任命,也就是說你現在的行爲要對福特納王國負責了,其他的問題你暫時不要管。”
馮楠點點頭說:“端誰的碗,服誰的管,這個道理我知道。”說完就離開了皇朝酒店。
一般像馮楠這樣被‘雪藏’的人,雖說在找工作上有諸多的限制,但實際上每月也有一定的生活補助的,可什麼時候發就不一定了,據說是要結合‘實際情況’但這個標準到底如何執行,誰也不知道。雪藏對於國家來說是一種人才貯備,對於被雪藏者來說既是一種磨礪,又是一個機會,也可以說是一種倒黴。當初馮楠離開軍隊的時候沒想到自己也能獲得雪藏的資格,聽一個軍官說是特別舟艇學校校長柏龍將軍幫他爭取的,當時馮楠對柏龍將軍心存感激的同時,也有不少的埋怨,或許對於柏龍將軍這種穿了一輩子軍裝的人來說,被不榮譽退役是一種比死還可怕的懲罰,雪藏至少給了這個人一次機會,同時也是對一個人能力的肯定,可馮楠當時卻覺得,既然已經要失去,倒不如來個徹徹底底,被雪藏的人連工作都不好找,怎麼開始新生活呀,但將軍的一片好意不能拒絕,也拒絕不了,因此馮楠也只得暫時認命。但從現在解凍的情況看,當初柏龍將軍的這一招還是做的好,至少只要一解凍,一份不錯的工作立刻就上了門,現在自己也算得上是‘外交人員’了,還是趕緊回去把小販車處理一下吧,不過最好是暫時封存起來,如今世道變化莫測,誰知道自己這個“外交防衛官”能幹多久?說不定哪天就又做回來了。
在回住處之前,他又順便去提款機查了一下自己的賬戶,果然有一筆錢入賬,看來是解凍後一次補給的生活補貼,雖然算不得是鉅款,但已經夠付天使幼兒園的學年費和生活費了,於是就把這邊的錢轉到了另一張卡上,然後給孫莉打了一個電話,結果孫莉正在流水線上上班,不方便接聽,只得發了一個短信,簡明扼要地告訴她自己換了工作了,以後通信可能不太方便,但他還是會經常和她聯繫的。
馮楠先又回到住處收拾了一下,恰好包太太還沒到店裡去,馮楠就跟她說自己找了新工作,以後可能回來的時候少了。包太太很是傷感地說:“原本一起住的好好的,現在呼啦啦一下都走了,這心裡頭空落落的。”說着眼圈兒還紅了。馮楠勸慰了她幾句,又出門回老宿舍去找周正玲了。
自從在那次晚宴上聽了馮楠自爆的大實話之後,周正玲就一直生着他的氣,暗罵他不愧是那個老王八蛋的兒子小王八蛋,表面上溫存體貼,其實都是一路貨色,可罵着罵着,又想起這幾個月來馮楠對她們母子的照顧來,就哭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把自己弄的漂漂亮亮的,委託鄰居一個挺熱心的老太太幫着照看一下孩子,自己就找了一塊硬紙箱殼子,一根竹竿,綁成一個牌子,用水筆在紙殼子上寫道:陪睡。一次五百。寫完後看了看,又在下面註明了一行小字:遭人拋棄,安洪濤主任落井下石,生活無着,被迫賣身。寫完後帶着牌子就要去應急辦尋釁,誰知自從出了上次的事,她也算得上不穩定因素了,社區也知道這件事,所以還沒出小區,恰好被個社區幹部看見,趕緊給勸住了,周正玲順勢也不管是誰,一把拉住哭訴了一番,但去應急辦尋釁自然就沒去成。其間也有人給馮楠打電話來着,可馮楠當時正在覲見金麗公主,手機都沒帶進去,自然是打不通。好在馮楠後來主動來了,被人看見,於是叫到社區辦公室,此時周正玲才又哭了一陣,衆人也煩了,見馮楠出現,如蒙大赦,趕緊跟馮楠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項,隨後各個都作鳥獸散,本來嘛,就這麼個破舊的社區,原本油水就不多,也犯不着擔這麼大的干係。
周正林見馮楠來了,依舊負氣不理他,馮楠也不在乎,因爲知道她其實心裡已經沒什麼了,所以也就自說自話,把自己找到新工作的事情說了,但出於保密,不該說的也是一個字都沒漏。周正玲聽着,最終也是沒忍住,語出嘲諷道:“你還真是有本事,昨天才說要開始新生活,今天就有新工作了。怎麼樣?掙的不少吧。”
馮楠於是拿出卡來放在周正玲面前說:“養活你們孃兒倆是沒問題了,就是不能經常來看你們,這卡里有一筆錢,應該夠小柏上天使幼兒園的了。”
周正玲其實已經習慣了由馮楠照顧,當馮楠昨晚說出那番話時,她雖說生氣,但也很糾結,說實話,馮楠真要是不管她們了,她們今後的日子也難過,而且不單單是錢的問題,作爲女人,特別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單身母親,能被一個男人照顧着,記掛着,心裡也會覺得安穩很多。所以今天馮楠主動上門來,又送來一筆錢,以她那簡單的思維,差不多已經原諒馮楠了,只是臉上還有點掛不住,所以依舊板了臉,不屑地說:“卡你拿回去好了,老孃我就是賣身都能養的活小柏,免得又被你利用來找那個老王八蛋。”
馮楠笑了一下,又拿起卡,周正玲偷眼看着,有點擔心,生怕他真的又拿回去了,好在馮楠拿了卡,又抓了她的手,把卡塞進她的手裡說:“拿着吧,以後我就算沒時間來看你們,這卡里也會定期有錢進來的。”
周正玲木然地接了卡,又看了一眼說:“怎麼回事?一夜之間就發財了?那天不是還在哭窮呢?你不會是去做鴨了吧。”
馮楠說:“可能是人只要想改變就能改變吧,我想重新開始生活,生活還就真的給了我一個機會。具體的只能跟你說這麼多,反正只要我還在,你和小柏的生活就沒有問題。”
周正玲雖說思維簡單,屬於胸大沒腦的那種女人,但也聽出這話裡有點不祥的預兆來,就說:“什麼叫你還在啊,聽着就彆扭。”
馮楠笑道:“我就是這麼一說,好了,我明天就得去報到上班了,以後不敢保證每週都能回來,今晚一起吃頓飯吧。”
周正玲說:“誰跟你一起吃飯啊,飯桌上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麼難聽的來。”
馮楠笑着說:“該說的話,難聽的話,昨天晚上都說完了,以前或許我還有疑惑,但現在咱們是家人,家人之間有爭吵,但更多的是相互關照,一起吃飯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周正玲說:“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父子倆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暫且信你一次吧,反正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馮楠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正玲,雖說咱們是家人,但那個人就不要再提了,咱們和他沒關係了。”
周正玲確實是個傻女人,居然又問了一句:“那,要是他現在突然出現了呢?也沒關係?”
馮楠堅定地說:“也沒關係。”隨後又補充道:“你要是和他還有和他的七個億一起去享福,去就好了,和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周正玲見馮楠眉宇間露出明顯的不快來,也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在繼續下去了,不然搞不好又得翻臉,忙說:“哎呀,我就隨便一說,以後我們孃兒倆就只靠你還不行?”
馮楠淡然一笑,催着周正玲趕緊換衣服化妝,好出去吃飯。其實周正玲昨晚就沒怎麼吃飽,今天又折騰了一天,也早就餓了,於是只換了件衣服,化了一個快妝,抱了兒子,跟馮楠一起去吃晚飯,因爲心裡的疙瘩全解開了,挺開心,又喝了兩杯,難免腳底發軟,於是只得由馮楠抱了小柏,她把馮楠半倚半靠的一路走回來,途中雖說被幾個熟人看到了,但她反而覺得這樣挺靠譜的,並不覺得難堪。
回到住處,馮楠伺候的他們娘倆睡了,就要走,周正玲藉着酒力說:“晚了你就留下唄,外頭有長沙發。”說着又補充道:“覺得不合適晚一點摸進來也行,反正我喝多了,也感覺不到什麼。”
馮楠笑道:“又瞎說了,明天我就要去報到了,屋裡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我一有時間就回來看你們。”
周正玲說:“也是,我這個年齡你這個歲數,有會說的不如有會聽的……”
馮楠說:“最近郭德綱聽多了吧。”說完,又輕輕摸摸小柏的臉,笑着走了。
等馮楠走了,周正玲逗着躺在身邊的兒子說:“小柏,看來哥哥比爸爸還靠得住呢,要不咱們管哥哥叫爸爸?逗你的,不能學着亂喊哦,別人會笑話的。”
馮楠走在街上,心情超好,果然是放下包袱才能開動機器呀,他甚至尋思着等忙完了眼下這段差事,是否帶着周正玲母子去一下姨娘主持的上關寺去一趟,雖然他知道姨娘雖說修行了這麼多年,但依舊是芥蒂難解,可無論如何大家怎麼說也是能拐在一起的家人,家呀家,馮楠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家這個字是如此的讓人感到溫馨。看來有些東西,放下是正確的選擇。
正想到高興處,手機忽然響了,拿出來一看,這次有號碼顯示,原來是韋浩文。
“家裡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要不你現在來藍月亮酒吧一趟?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啊。”韋浩文在一片音樂噪雜聲中幾乎是用喊的說道。
“這傢伙果然是個特務。”馮楠笑着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