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暴風雨,可到了早晨天氣卻變得格外睛朗。趙文雄腋下夾着破爛不堪的禁書《西湘記》走出學校大門,沿着公路散步。眉頭時兒放開時兒緊皺,不時地揉揉太陽穴,潛意識裡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不該想的事。然而,他總是不經意走神:“從摘‘帽子’安排到九龍中學任教,送走了幾屆學生,卻沒有誰在腦海裡攪起過波瀾。而這屆,當第一眼見到華梅,心裡就有老師對學生不該有的衝動……去年冬秀幺姑做了子宮切除手術,再加上名存實亡的夫妻關係,假期一回到鄉下,精神世界就變成一片空白,可只要走上講臺見她坐在下面,立刻又對一切充滿激情。唉,人到中年了,一個‘情’字兒反倒象天有不測風雲。沒想到昨天晚上華梅竟然會……”
趙文雄近三年來苦思瞑想到今天,還是沒解出這個人生方程式。他困惑中繼續思索着拐上一條幽靜岔路。“呼呼呼”的鋸木聲傳來,擡頭望見學校農場的土埂上,三個人正在鋸一棵被大風颳歪斜的柏樹。他心裡說:“誰這樣膽大包天?”突然收住腳步嘆道:“啊,其中一個不是彭四嗎?他是區革委分管教育副主任的親侄子。前不久在彭主任家一起吃過飯。”
彭四住在學校附近,常藉口學校佔了他家自留地跑來找岔兒。縱便是學校千有理萬有理,可每次都得讓他刮點油水兒才能相安無事。
趙文雄接着想:“他叔叔是頂頭上司,這老虎屁股誰摸誰倒黴。再說自己是怎麼被打成右派的?難道苦頭還沒吃夠?我趙文雄再也不做傻瓜了!”
趙文雄立刻轉身走另一條路避開了。
華梅李薇薇拿着《政治經濟學》課本走出校門,無意中拐到趙文雄先前走的岔路上,聽見“呼呼呼”的鋸木聲,華梅擡頭一看:“啊,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偷學校的樹?薇薇,你快回去叫人。”“好。”
“住手,那是學校的樹!”華梅喝斥着衝去。
鋸木聲停止,彭四擡頭望一眼,色迷迷的對兩個幫手兒說:“一盤兒鮮嫩嫩的菜送上來了,你倆停下幹嗎?鋸呀。”
鋸木聲又響起來。
“住手!”
華梅衝上去抓住鋸子,彭四奪過去扔給兩個幫手吼道:“快鋸!”
柏樹被鋸斷“啪”的一聲倒下,彭四把華梅阻擋在一邊大耍流氓。
“混蛋……”
“哈哈哈。草包,自己乖乖送上來,老子不享受享受那纔是混蛋。”
李薇薇跑進教室:“大鴻,快!華梅同偷樹的賊可能在農場裡打起來了。”大鴻嚯地站起身說:“薇薇,你去叫校醫,男生找傢伙跟我走!”大鴻同男生們抓起板凳往外衝,劉碧瓊拖住大鴻說:“大鴻,你何必這麼衝動?”大鴻瞪劉碧瓊一眼,甩開她的手帶着男生們衝出教室。
“抓強盜啊,抓強盜啊!”
大鴻跑在最前面衝上去,彭四見勢不妙,一掌推開華梅,拖出別在腰上的彎刀與大鴻廝打。一陣較量後,彭四舉起彎刀向大鴻的頭上砍去……
“大鴻,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