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聲極不合諧的伴奏着院壩裡的吵鬧聲,大鴻他們個個心裡明白,若不強打起精神攪得翻天覆地,那就只好等着自己的肚子裡呱呱叫。
大鴻他們在院壩裡打煙幕彈,張家壪的娃兒也湊熱鬧主動加入湊熱鬧。一陣鋪墊後大鴻趁機跑到張漢文的籬笆牆邊,裝着摔倒從牆縫往裡瞅瞅火光不見了,他想一定是砂鍋裡東西已經煮好。於是跑到紅忠樹林跟前湊近耳朵噓兩句,又跑去拉一把文志。轉眼間紅忠樹林大打出手,文志、書春、冬秀混亂中跑掉。大鴻時不時的摸出揣在衣兜裡的石頭,打得籬笆牆上噼哩啪啦。菊香裝着大聲哭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大鴻放開嗓門兒吼:“打架囉,打架囉!”這情景不能不說象戰場上用佯攻來實現調虎離山計。
院壩裡的打鬧聲,特別是籬笆牆上不斷響起的鼓點,驚擾了張漢文陶醉着的美夢。他拉開門走出來又隨手扯上,站在門口吼道:“龜兒子些小雜種,是不是讓大兵團的飯脹得不消化啦?”此時,紅忠樹林扭打成一團。也許是人的良心突然閃現吧,張漢文跑上來試圖拉架。這樣拉過去扭過來,起鬨的起鬨,哭叫的哭叫。一陣折騰之後,好象誰都筋疲力盡。大鴻心裡揣摸一下悄悄用勁兒拉拉紅忠,戲終於落幕。
張漢文回到屋裡,坐回竈前燒火的石頭上,靠着牆壁,接連幾聲呵欠便呼嚕呼嚕瞌睡起來。“怦怦怦”老婆加班回來敲響籬笆門。張漢文睡夢中驚醒“哈”地伸一個懶腰去開門:“今晚夠你脹破肚皮的。”隨即拉她到抽屜邊牀頭坐下,趁勢在她臉上親一口,心裡蕩起樂不可言的滋味兒。他端來一砂鍋“煮紅苕”放在抽屜上說:“嗯,感覺正熱乎乎的。”“唉,彎棒這個黑心芯兒,催命似的加班到現在,餓死人了。”
當時不便點燈的,張漢文摸黑揭開蓋兒,彷彿聞到一股怪怪的氣味兒正犯疑,老婆餓極了,慌忙用筷子摸着從砂鍋裡夾一砣“紅苕”送進口裡,撲哧一聲全吐出來,一掌把砂鍋推翻掉在地上,她“哇哇哇”地嘔吐着吼道:“張漢文,你龜兒子太昧良心了!勾上伙食團的*,就存心欺侮我是不是?”氣憤中順手“啪”地扇他個耳光。張漢文被打得昏頭悶腦,可一股濃濃的屎尿味兒散滿屋子。張漢文劃燃火柴一照,不禁跟着一陣乾嘔:“奶奶的,先前聞到氣味有點不對頭,我還以爲……真他媽撞鬼了,明明一砂鍋煮紅苕,怎麼守着就變成了一砂鍋屎尿?”“你裝神弄鬼騙得了誰呀?”
老婆憤怒中拽住張漢文拳打腳踢,一拳恰好打在他鼻樑上,熱乎乎的鼻血嗆出來。張漢文急得雙手一撐把她推倒在牀上。老婆嚎啕大哭着罵他裹野婆娘故意害她。張漢文一屁股坐在燒火的石頭上,抹一把鼻血盯着院壩那邊的籬笆牆,羞惱得直喘粗氣:“哼,肯定是大鴻那些龜兒子搗的鬼……”
大鴻這夥娃兒同加班回來的大人一起分享“戰利品”,熊幺娘說:“大家都省出一些,多分一點兒給菊香家。她爸去年死了,她媽得腫病已經倒牀一個多月了,李德還小,盲娃兒大點又瞎着眼睛,唉……”
衆人哀嘆着點點頭,熊幺娘先舀了雙份兒遞給菊香端回家去,大家才分着吃。文志坐在母親的身邊說:“那一砂鍋‘煮紅苕’,真夠張漢文兩口子脹囉。”衆人感到出了心頭的一口惡氣好不痛快,爆發出這些年來銷聲匿跡了的笑聲。九大嫂問:“這一招兒是誰想出來的?”娃兒們看着大鴻,大鴻抿嘴笑笑不吭聲。熊幺娘突然想到什麼:“張漢文這個黑心蘿蔔,可不是一條笨豬,大家趕快散吧。”